登楼[水仙] 第11章 惊·十一

这个人——应该是人吧——像野兽般弓着背，嘴里发出低低的威慑声。

“不准动！”骆长周拔出自动手枪，指向不速之客，然而对方恍若未闻，笔直地朝他们扑来。

付子沐对上了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近乎于白的灰色眼瞳，格外空洞。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扑咬。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余光扫过陈好慌乱无措的神色，和骆长周虽然举着手枪却不敢按的僵直。他们一位是公司996员工，退化得跑个一千米都费劲，一位是政府职员，她的配枪在过去估计从没拔出来过。

房间一共三人——能打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付子沐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他也只是一位卖假花的普通手艺人啊！

哪怕他住在流浪者街道，偶尔不得不以理服人一些上门砸店的，也改变不了他不是一位战斗人员的事实。

付子沐眼一闭，向房间外更开阔的走廊奔去，避免出现被牵制到死角还要顾及另外两人的不利局面。

“付兄弟/子沐！”

这头人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也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充满了原始的暴戾攻击性。他的手化为利爪，毫无章法但速度极快地挥舞，在墙壁上下横跳，追着走廊上奔逃的付子沐。

“哗啦！”又一间房间的窗户被打破。

“砰！”楼道的围栏摇摇欲坠。

野，太野了。

付子沐差点被逮到，拼命往前，楼道的尽头出现在前面。

糟糕，没路！

当利爪子再次向他头部横扫来时，他急急下蹲，顺着惯性向前滑。身后的人没有刹住，短暂的交错间，撞到了尽头的天花板，而付子沐则撞上围栏。

饱经风霜的栏杆承受不住大力的冲击，在付子沐惊恐地注视下自我了结了生命，断裂着从边缘跌落。

身前的视野一空，稍稍低头，就能看到三楼高的地面。

付子沐：……天要亡我。

在即将跟着栏杆一起粉身碎骨的刹那，付子沐扒住了墙上的砖缝，心脏劫后余生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野人撞得晕晕乎乎踩在楼道上，半天没缓过神。

付子沐看到了对方脖颈间鼓起的血管，不知为何，刹那间，他感受到内心深处喷涌而上的杀意。

这杀意是如此陌生，却又果决。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顺从心意地出手，就能抓起地上尖锐的玻璃碎片直接捅进那鼓张的咽喉，将对方一击毙命。

付子沐的手颤抖起来。

当陈好和骆长周拿起武器一边喊着付子沐一边沿着走廊跑去时，忽然看到尽头亮起了火光。

光火一闪而逝，伴随着在深夜格外突兀的爆炸声冲出滚滚浓烟，眨眼间覆盖了半条走廊。

三分钟后，从浓烟里传出付子沐低低的回应：“……我没事。”

陈好呆愣：“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哦，这是我做的烟雾弹，没有毒的。”付子沐回答。

陈好：“我、我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会有炸弹……等等，做的？付兄弟不是开花店的吗？

骆长周倒没有惊讶，她走入浓烟，看见倒在地上的巨大身影。

付子沐说：“放心，我已经把他弄晕了，应该暂时醒不过来。”

骆长周愧疚：“抱歉，我……”

她手上的自动手枪是政府特研的款式，每一位职员都配备了一把，上面有骆长周的名字。自带智能校准，即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也能直接使用。不过，在工作的时候，她还没有遇到需要使用的场合。

“没关系，”付子沐从经验出发，安慰道，“多来几次就好了。”

骆长周用力点头：“嗯。”

陈好：……这种情况，不是很想多来几次。

瘫倒的野人被骆长周用粗绳捆住，三人合力拖回房间。

陈好和骆长周沿着楼道检查了一圈，发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

“我们在前面的楼梯上看到一排奇怪的桶，好像是净水器。里面有一点水，还算干净。”

“那些水桶可能就是他在用吧。”付子沐推测，“应该是我们的火把他吸引过来了。”

陈好：“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骆长周解释：“废都一般有很多被通缉、回不到城市里的逃犯。”

陈好一惊：“啊？那他是……”

“我们遇到的应该不是。”骆长周摇摇头，声音微沉，“他应该是……旧世纪的遗民吧。”

历史上，三座城市最初建立起来、迎纳所有人的时候，有一批人却不愿意进入，选择留在自己的家园。

陈好：“我、我还以为那些只是传闻！”

三人望着昏迷的高大男人，仍心有余悸。付子沐讷讷地说：“这副模样……”

在这个没有水电，也没有什么自然食物供给的地方，原来真的有人在住啊。

他想起那双灰色的、只有杀戮的瞳孔，为了活命，他们似乎也优胜劣汰出了最适于生存的模样。直到此刻，男人闭上眼，才让人从那原生态的外表中看出一点人样来。

“你们在外面还有遇到别的，”付子沐顿了顿，“遗民吗？”

陈好摇头：“没有。”

整栋矮楼空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这下应该没事了，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骆长周道。

付子沐有些微妙，犹豫片刻，他谨慎道：“要不，我留着守夜吧。”

“没关系吗，其实我也可以守夜……”陈好说。

“没关系，我还挺习惯熬夜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入夜后，付子沐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刚换的房间的玻璃又被人为地从外面破坏了，碎玻璃渣飞扬。

你们原住民都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

陈好和骆长周双双惊醒，又是一道壮硕得和前一位如出一辙、只是发色不同的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玛德，有完没完，从哪里来的！”骆长周暴躁。

不等她在起床气的加持下，拔出自动手枪开火，被他们捆缚在角落的原住民忽然暴起，挣脱了束缚。

“吼！”

他扑了过去，两道身影很快扭打在一起，狂暴的架势似是要把房间的地砖连带着掀飞。

付子沐三人懵逼地看着他们，双手下意识将行李抢救出来，退至楼道上，免得被波及。

陈好：“发生了什么？”

骆长周：“他们不攻击我们吗？”

付子沐：“我猜，可能是社区纠纷？”

骆长周和陈好：“……”

付子沐严谨地更正：“哦，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抢地盘把。”

等天开始灰蒙蒙发白的时候，房间里的动静才慢慢平息下去。

三人紧绷着神经伸头探究。

骆长周真诚地祝福：“希望两败俱伤。”

房间里，深夜偷袭他们的野生原住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第一个遇见的原住民则缩回了他所在的墙角。在他们探入时，对方转头向他们看来。

看来，骆长周一如既往地达成了和现实相反的结果。

三人僵了僵，片刻后，发现墙角的人似乎并没有想攻击他们。三人彼此推让了半晌，最终，由付子沐鼓起勇气，在另外两人敬佩的目光中开口了。

“那个……要吃早饭吗？”

另外两人：“……”

墙角的野人没有动作，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灰白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付子沐看似沉稳地从包里拿出一块速食饼干，再用昨天的营养剂包装袋盛了一捧水，一起摆到野人面前。

灰白色的眼瞳一直跟着付子沐的动作转动，最后看向面前，里面似有茫然划过。下一秒，他垂下头，狼吞虎咽地将所有食物一扫而净。

“……还要吗？”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他抬头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瞳，里面似有淡淡的笑意。

他一声不吭。

没有得到回答，付子沐也不介意。他打开自己的包裹，往男人面前的盘里添了点食物。

男人再次低下头，飞速地吃完了。

一连加了几次，男人都照收不误。吃完后就抬头，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瞧。

在两人和谐地一方投喂一方进食下，充当背景板地陈好和骆长周正默默交流。

陈好：“看起来好像可以沟通。”

骆长周骄傲：“如果动物没灭绝的话，小付的动物缘一定很好。”

“……我觉得，这应该不能说是‘动物’吧。”而且，为什么要骄傲？

陈好看向寂静的楼道，有些忧虑：“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会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藏着很多。”

骆长周接话：“废都里具体住着多少人我是不知道，但数量肯定不多，这里可没有多少生存的物资。”

连最基本的水都要一滴一滴收集，过滤很多道手续才能勉强入口，就像他们在楼道上遇到的净水器。

付子沐捂着背包，和男人陷入僵持：“不行，没有了。不能再给你吃了，否则我就要饿肚子了。”

男人似乎听进去了，他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重新抬起。

“我真的没……好吧，再给你一点。”

男人却摇了摇头，他张嘴似是想要表达什么，但又因为太久没说话，以至声音就像含在喉咙里般，呼噜半天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啊？”付子沐理所当然地没听懂。

“我好像……能听懂一点。”陈好突然迟疑地开口。

“我的工作就是语言这方面的，虽然现在大家都在说标准语言，但还是有人不愿意放弃母语，我经常和他们打交道。”

“不过，他说的语言我也很少遇到……”陈好仔细辨听，勉强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他有些不确定地转述：“虫灾……什么什么的，没听懂。”

“虫灾？”骆长周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打开写满了字的笔记本翻了几页，“游戏城的位置比较边缘，好像经常发生变异虫害。”

“但一般是周期性的，我们不会这么倒霉，一来就碰上了吧……”

似是在印证她的话一般，身后的窗户外突然传来一串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嗡嗡嗡……”

这声音由远及近，像飞虫在他们耳边振翅，三人不约而同地头皮发麻。

“我怎么感觉……”

“不是错觉，我也听到了。”

墙角，一直安静不动的男人骤然直起身进入戒备状态，灰白色的双眼犀利地盯向他们身后。

三人的表情逐渐僵硬，随后转向崩溃：“不、不是吧……”

这提醒得有些过于及时了。

虽然正经动物不是灭绝就是变异得爹妈不认，但是蟑螂蚊子苍蝇等等依然还在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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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