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密室——
“外祖,这便是此次科举所得……”萧元靖眼里透着兴奋,语气中难掩激动。
“不错,也算对得起此次安排。”
林仁义负手而立,看着锦盒里的银票和箱笼里的金银,满意点头:“介时陛下殿试之后会设琼林宴。明日本相便会举办鹿鸣宴,选纳门生,为你夺储铺路。”
萧元靖听到此言,眼中兴奋更甚,嘴角笑意也愈发扩大:“多谢外祖。”他心中的**勃发,有外祖相助,母妃宠冠后宫,此次科举又能收拢不少学子。宫中其他皇子凭什么能跟他相争?还好,还好当日除了……如果没有,外祖和母妃怎会全心托举他呢?好弟弟,可不要怪他啊,这都是命。
翌日,林府笙歌鼎沸,美酒佳肴,觥筹交错。满座的学子红光满面,举杯相庆,好不乐哉。
美酒郁金香,玉碗琥珀光,哪里还分得清何处是家乡。
管弦丝竹声悠扬绕梁,恭维交谈声不绝于耳。
“王兄,恭喜啊,名次如此之高,实在令我等佩服啊。”
“哪里哪里,周兄亦如是啊。”
“来来来,我敬兄台一杯,不醉不归。”
“邓兄,此次回乡可要光宗耀祖了啊。”
“诶,你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道这次书院院长,还能如何看不上我们。”
“那个老古板,他的得意门生此次可是榜上无名啊。”
“呵,老东西,还说我浪费纸墨,呵呵,这次回去,还不得狠狠打他的脸。”
“那个谁,谁来着,那日的样子你看到没,哈哈哈哈哈,好像只丧家犬。”
“我专门去瞧了呢,好生落寞啊真是。他也有那样的时候,往日不是一副傲骨么?还不是榜上无名。”
“他也配合我们争?好了,这样的日子谈他们做什么?晦气。”
“就是就是,我等只管殿试后风光回乡便是了。来来来,喝,我等一醉方休。”
“喝,来,兄台,我敬你一杯。”
林仁义坐在高位上,神情间难掩自得,身旁几位官员不停举杯相敬,酒正酣时。
时慎初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抬起杯盏时,目光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席上人皆在把酒相庆,无人注意,他找了个借口跟身旁人知会一声后便离了席。
林仁义的书房外,门口守着的小厮忙对着时慎初拱手行礼:“见过时大人。”这位时大人现在可不得了,是靖王殿下和相爷眼前炙手可热的存在,他们自然要巴结讨好着。
时慎初点了点头:“相爷让我去书房寻件东西送去,你们若是累了就去厨房吃口饭吧。”
其中一个门卫笑着回道:“大人进去找吧,我们等轮值的人来了再去。”
时慎初好似浑然不在意,微微颔首,自然的抬步进了书房,瞥了一眼院里的树。
“嘿,这时大人人真好嘞,还让我们先去吃饭。”前院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就他们站在这里守着一动不动,真是操蛋。
“可不是,不过还是等轮值的人…诶,来了,你们快来,饿死我们了。”
这时走来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原先门外站着的两人来不及细看,立马抬脚出了院子。
时慎初进入书房中,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开始摸索底下暗室的机关和窍门。
房外一声响动,时慎初的心一提。
从窗口处跃进了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时慎初身后:“公子。”
尽管早已知道,但时慎初胸腔中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猛跳了一下,时慎初转身,不免长吁了口气,白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挠了挠头,将手上的锦盒递过去,将声音压得很低:“花瓶。”随后又悄无声息的出去。
时慎初点点头,拿着锦盒走到桌案处,摸索着转动了花瓶。
……
两盏茶功夫后,时慎初走出书房时已然两手空空,门外本该站着值守的人无影无踪。走出院子后一段路,看到了赶去换值的两个人。
两个小厮向时慎初行礼,随后进了院子站在书房外。
“啧,那两个人也真是的,人都不见,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连这点换值时间也等不了。”
“害,别提了,你就说前院这热闹劲儿,站在这里久了不得心痒痒啊。”
“呸,这些个富家公子,就知道吃喝嫖赌,唉,要是我们也能那样该多好啊,”
“你吃多了?还做起白日梦来了。”
时慎初走回前院的宴席处,远远看着席上的热闹氛围依旧,晦暗睨了眼林仁义,随后转身离开。
朱雀门下——
一群乌泱泱的书生走来,其中一位青绿儒衫书生走到登闻鼓旁,抬手去拿一旁的木棍。
旁边守着登闻鼓的官差眼睛瞪大,赶忙制止住他的动作:“诶诶诶,阁下,三思啊,三思啊!”
青衫书生不予理会,继续要拿起那木棍。
官差又急忙拦住:“阁下,看你也是个书生,这敲登闻鼓可是要受五十廷杖的,你这瘦弱模样,可想清楚了,一顿下来,是不是还能有命去告啊?”
青衫书生拱手谢礼,声音沉着温和:“谢大人提醒,某心意已决。”
官差无法,只得眼看着其余的书生跪在朱雀门下,青衫书生拿起木棍,抬手敲响了登闻鼓。
“鼓声达天,清风传信,送我等冤,与圣上闻。”
“鼓声达天,清风传信,送我等冤,与圣上闻。”
“鼓声达天,清风传信,送我等冤,与圣上闻。”
鼓声隆隆,震耳欲聋,直击在场每一个人心口。
闻讯而来的当值官员听到鼓声和下面官差的传讯,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见到一群人乌泱泱的跪在城门口,顿时心下一紧,天老爷诶,这是干什么?怎么这样大的架势。
再一看到都是些书生,心中略略缓了缓,还好还好,天老爷保佑。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待会差些官吏赶走就是。
走近登闻鼓,见到敲鼓的人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便彻底松了气,还好,穷酸书生罢了,不过也真是不怕死,这登闻鼓是这么容易敲的吗?廷杖过后还有命状告吗?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很快,一场朝堂血洗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下至小吏,上至丞相。
当值官员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开口:“敲登闻鼓者,是何人啊?”
青衫书生依言回话:“在下……”
“好了,这不重要,来人,先行廷杖五十。”官员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挥手,让小吏上前行廷杖。
青衫书生被压着趴在长凳上,一个小吏持杖站在一旁。
啪啪啪的板子声逐渐响起,落在青衫书生的背上臀上,他神色痛苦,紧咬着牙关,不发生痛呼声。
自古好热闹者众多,京城的百姓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前来围观。普通百姓平日不能在宫门规定的距离前行走,他们只能远远的观望,见到这一情景,不免唏嘘。
“这是做什么啊?敲了登闻鼓吗?天可怜见的哟,那么瘦弱的娃娃,这打下来还有命吗?唉,想来是天大的冤情吧?不然怎么敢敲这登闻鼓,定然是走投无路状告无门了。”
“这一板子打下去真是看着疼啊,瞧瞧那衣裳上的血,哎呀,坏了件好衣裳哦,那衣裳油光水滑的,可也得值不少银子吧?”
“人都要被打没了,你还心疼衣裳呢,我看你真不像个人。”
“瞧衣裳还是个书生呢,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来敲这登闻鼓了?”
“后头竟都是书生啊!那么多书生?都跪在那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呢吧,我在茶楼里听到一些个学子说这次科举不公,水好似深的很呢。”
“还有这事?可是丞相亲自主考呢,如何能不公?”
“你知道……家的儿子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平日成绩平平,你知道他这次考了怎样的名次吗?
“怎样?啊?这般高?但若是他发挥超常也犹未可知啊……”
“往日同窗,都在一起学习,还能不知道对方什么实力?此次实在是太多人通‘关节’了,打眼往那榜上一瞧,全是平时不学无术,家里又万贯钱财的,合理吗?”
朱雀门下,青衫书生趴在长凳上,已经被打的气息奄奄,眼神涣散,身后的衣裳已经满是血迹,嘀嘀嗒嗒的滴在长凳下的空地上,凝成一片血污。
官员再次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看了眼青衫书生,神色倨傲:“可还有气啊?”
小吏弯腰瞧了一眼,随后起身回话:“还有一口气儿。”
官员用伸出手指,用指甲剔了剔牙:“那便说说你的冤情吧。”
青衫书生被扶起,跪在长凳旁,嘴角沁着血丝断断续续道:“在下……此次春闱考生。”
“状告……当朝丞相,此次科举的……主考官,林仁义。”
“广收贿赂,以权谋私,买卖名次,徇私舞弊。”
“榜上有名者不学无术,素日功名在身者名落孙山。”
“皇天在上,请陛下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
朱雀门下跪着的一众学子跪地磕头,一些甚至磕的血溅当场,却仍声音洪亮的齐声附和:“皇天在上,请陛下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
“皇天在上,请陛下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
“皇天在上,请陛下明察秋毫,为我等做主。”
早在敲响登闻鼓时,就有小太监持着黄旗迅速的奔向宫内,现在只需等圣意了。
官员见到此景,困意顿无,一双小眼睛瞪的鸡蛋大,突又觉眼前一黑,腿脚都开始打起了摆子,老天诶,他不是老天的孙子,不会在叫老天爷了,否则怎偏叫他撞上这样的大运,偏他当值这日碰上这事。
萧清欢站在一处高楼上,将朱雀门下这一幕尽收眼底。
楚牧川站在萧清欢一侧,春寒料峭,吹来的风还有些冷意,他站在风来处,为她挡下这猎猎春风。
夏至站在萧清欢身后,看见底下的血腥场景难免心中有点不忍:“公主,这……公子……伤成那样了,还有气儿吗?”
萧清欢压下心中的情绪,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语气莫辨,不知是在说谁。
“自古惊醒的下位者谋求公平,不就是要流血牺牲的吗?”
“敢为人先者,不是早就想好要付出的代价吗?”
成,王;败,寇,不是吗?
楚牧川的目光落在萧清欢的侧颜上,眸色晦暗不明,他心疼他心悦女子的坎坷前路,却也知她的凌云抱负,他此生早已心甘情愿俯决计首做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