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鸢尾·繁花落
『情感蜘蛛bot:你年少时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芝麻酱油配炒饭:昨天被我告白完之后,把我拉黑了。[哭笑]』
『我就不就不就不: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看一场风雪来冬眠V:上个月刚离完婚。』
手机界面划到这里,淡粉色的指尖点开了评论框。
——『今天又是好心情:我渴望和她再续前缘,那人对我避而不见。』
不多一会儿,评论区就有人来回复她了。
——『哥们儿,这一圈儿看下来,你最惨啊。』
——『不是哥们儿啦,我是女孩子。』
回复完评论,毓轩摁灭了手机屏幕。她闭上眼睛,身体呈大字状瘫倒在床上。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她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无比庆幸自己此刻只穿了件家居服,并且她卧室的窗户足够大。
此情此景,让她忍不住怀念她在宣陵老家的那间大卧室,也是这么大的窗户,她的床很大,柔软得很,躺在那上面睡午觉,一直到傍晚,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火红的晚霞倒映在天际。
手机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毓轩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还是喘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闺蜜薄嘉莹清润的声音传进耳朵:“轩轩?”
“嗯。”她闭着眼睛回答。
“你在睡午觉吗?”电话那边的薄嘉莹看了眼办公室的钟表,“不对呀,都这个点了,你怎么可能还在睡……”
“因为我在家。”毓轩伸手扯过一旁的被子,“我明天早上要和我们主编去新加坡参加太子爷的婚礼,所以她让我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直接去机场。”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毓轩应和一声,“拜拜。”
挂断电话之后,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睡意越来越浓,在彻底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她用仅存的一丝意识自嘲一番——这么能睡,上辈子是困死的吧。
这一觉,她睡得快,却并不踏实,这不排除有她从昨天晚上八点开始,一直睡到今天上午十一点的原因,总之,这一觉,她大约每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一次,而钟二小姐天赋惊人,每次醒来之后,她又会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一会儿觉得自己正躺在宣陵的那间卧室里,一会儿醒了,还得喝刘妈炖给她的汤,一会儿又想起自己躺在出租屋的窄小卧室中,明天还得去出差。
半梦半醒间,又想起了那个人,于是,在一片昏暗中,她忍不住嘤咛一声之后,轻声唤了声“慎言”,这一声结束,一行泪水顺着眼角而下,落在了枕头上。
第二天清晨,毓轩起床之后,看向枕头,白色的枕巾上,有一块湿痕。
深秋的早上很凉,她皱着眉头看了它半晌,最后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干冷的气息顺着睡衣睡裤的缝隙往里面钻,她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一把拉开衣柜,拿出早已经选好的那套衣服放在床上,随后,她走进了卫生间。
在一个临海的北方一线城市,找一间绝对符合自己心意的出租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从大一开始,毓轩就不再用家里给的生活费了,这其中有赌气的原因在内,但是更多的,是她想证明自己,证明给父母看——你们看,即使没有你们,我也可以担负起自己的生活。大学四年有宿舍可以住,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生活上能省则省,只为了大学毕业之后,找房子的时候能够不那么棘手。
大学毕业第一年,她和十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合租在城中村的一间厢房里,那间厢房不算很大,放置着十几张上下铺,没有衣柜,化妆品和衣服都挤在行李箱里。
那个时候她的化妆品早就由几千块钱一套的大牌,转变为一百多块钱一只的口红和眼影了,衣服也不多,她住进去的时候,就拿了个行李箱和一只暖壶。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担负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即使这个人是自己。她曾经沾沾自喜的那一点小小成绩,在看到那间嘈杂无序,鱼龙混杂的集体宿舍的那一刻起,瞬间土崩瓦解。
汗味,体味,鼾声,院子里的那条绳子上满满当当的衣服,屋子里刺眼的白炽灯管,一张张床铺间栓着的绳子,以及那上面还滴着水的内衣内裤袜子。
那地方成了她很多年的梦魇,一直到现在,她都工作七年了,午夜梦回时,总会惊醒。
醒来之后,她会不断确认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在得到灵魂深处的肯定之后,她会靠着床头,一边平复自己,一边自我开解——没办法,谁让这里是北川呢。
刷过牙,洗完脸,她一面穿好衣服,一面接着助理小萌的电话:“Wendy姐,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毓轩将涂完的口红塞进自己的黑色挎包里,然后理了下头发:“知道了,我出去了。”
汽车绕过市区,走上快速路,穿过一段银杏路之后,波澜壮阔的临淮江出现在眼前,毓轩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临淮江的样子。
那一刻,仿佛觉得所有是非恩仇都能随着滔滔江水而去。
前所未有的放松。
深夜,费尔法克斯酒店的旋转门转动,一伙穿着职业装的人走进来,为首的女人进来之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宝蓝色的西装上微微湿润。
大堂经理Milance看到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前台的工作人员,接着走过去,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女士,请问有什么是能为您服务的?”
女人十分疲惫的睁开眼睛,褐色的瞳孔倒影出他的面容,流利的英语脱口而出:“我在今天上午预定了三间套房,预定在了一个名叫Arlene的女士名下。”
Milance有些震惊,他看着面前这个熟练使用伦敦腔的中国女人,随后他转过身,假装很忙的来到前台翻看那一摞文书。
“啊……”他长叹一声,“确实是有位女士预定了三间曼尔斯套房,但是……”
他“但是”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他看向女人,道:“但她应该是我们酒店的高级客人才对,您是能够看到的,我们是个正经的私人酒店,女士。”他看向女人,“而我们的高级客人,我是见过的,您的预定应该是我们刚开始上班的年轻人同意的。所以……”
“所以什么?”
“您现在可以去唐人街那边看看,我想,那里的酒店应该还没有满人。”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女人再次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靠去,接着轻笑一声:“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当然,女士。”Milance站好,脸颊微微上扬,“鄙人Milance.”
“好的,Milance先生,请问你认识卡尔·克莱森·费尔法克斯先生吗?”
“当然认识,他是本酒店可敬的管理者。”
“哦,是吗。”女人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容,“我是他的老板,我就是Arlene.”
一瞬间,刚刚的“先生”变成了笑话。仿佛是一抹虾子红染上了刚洗好的白衬衫,可笑又可悲。
新加坡是高温潮湿的,酒店的房间里开着空调,毓轩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裙,坐在米色的书桌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胳膊下压着四张A4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全是这一次参加婚礼的各界名人。
佟氏集团的太子爷佟卫林,娶了新加坡傅家的掌上明珠傅一含,在业界看来,丝毫不亚于王子公主举行世纪婚礼。
《环球记事》杂志社是佟氏的产业之一,该杂志品牌在国内外可谓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其主要报道介绍当今时代各类大事,以及各个领域的知名人士。
这一次是太子爷的婚礼,更是一次社交机会,把握住了,下一次的采访对象,就有眉目了。
陪着主编来新加坡的这次机会,是毓轩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佟家办了两次婚礼,一次在上海佟氏总部那里,一次就是新加坡。
上一次,主编是和副主编一起去的,这一次说是栽培年轻人,于是毓轩专门请了主编吃了顿饭,再加上她工作能力十分突出,最终,在一众讨好巴结的同事中成功胜出。
千辛万苦而来的机会,只能让它的结果变得最好。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被敲响了,她住的是套房,和她一起的只有小萌,穿上外套之后,她打开门,只见小萌双手举着一份资料,巴掌大小的脸上带着汗水:“姐,这是主编让我给你的。”
毓轩伸手接过,只见封面上的A4纸上印着几个黑色的大字——香港丁氏和容氏。
“主编说,这一次来的还有香港丁家的兄妹三人以及容家的姐弟两人,这几个人算是商界新秀,您之前不熟悉,他把资料给您送过来了。”
毓轩靠着门框,浅浅翻看起来,突然听到小萌说:“丁家的那对表姐妹,是锐星科技的创始人。”
“姐姐叫丁兆南,妹妹是前几年给咱们杂志社写文章的那位Arlene女士。”
“她的中文名叫丁慎言。”
毓轩的手哆嗦一下,资料掉在地上。
“你说她中文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