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玫瑰是用来示爱的,乐队的成员都说你对我有意思,但我不敢确定,”时又风沉默了很久,重新抬眸,直视着闻听:“所以,他们是错的,对吗?”
闻听没有想到时又风会如此直白地问,他无可奈何地把手臂放下:“他们,是对的。”
错的是我。
闻听没有再说。
傻子都能看出来,送玫瑰花的人对被送的人感兴趣。
时又风短促地笑了一下:“所以,这是一场你的游戏吗?”
“亲过了就不算数了吗?”
“还是说,就算是亲了,你的本能也对我不感兴趣?”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刚那个混乱的信息素交融下的吻,就像个笑话,或者想一巴掌,扇在了闻听脸上。
闻听抬眸,却又不敢直视,他看见时又风的眼睛红了。
他无法辩驳,本能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恰恰相反他的信息素和时又风那点微弱的信息素很契合,但他现在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心超过了自己的信息素生理本能,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所以,他只能用话语接着扇自己一巴掌。
“是,小又,你也知道,我们Alpha有天生的掌控欲,对信息素的契合感非常看重,这是我们的本能,这场游戏需要结束了。”闻听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接着装。
时又风再次沉默,他是一个beta,他没有办法确认自己的信息素到底和闻听的契不契合,从闻听的话来看,那应该是真的不合适吧。
确实,在这个世界,Alpha和Omega都极易受到信息素本能的控制,情/欲在有的时候来得猝不及防,很多人一边恶心着放/荡的自己,一边坠入**的深渊。
人的本性和动物没有区别,都会在□□中短暂的迷失自己,或又是找到另一个自己,生理性的本能,好像最不可控。
而作为beta的时又风,他很少被信息素的感觉所控制,所以当他见到、靠近、亲吻闻听时,他能清晰的感知自己的心跳和身体里灼烧起来的血液。
他知道自己看向对方眼睛时多变的神情,那都是因为,他动心了。
那不是生理上的本能,而是喜欢的本能。
时又风一直固执的希望自己可以有一段纯粹的感情,是爱把**俘虏并支配,而不是**泛滥,连带爱也乏善可陈。
这一次,他看着闻听的脸,固执的想要再试一次。
“可我发现,我对你动心了,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而是因为你本身。”时又风轻声开口,他的眉头微撅着。
闻听听到时又风表白时心颤了一下,感觉有一片花瓣落到了心口,又被一阵风吹落。
他看向时又风的眼神复杂,一眼包含了千万句没说出口的话。
时又风喜欢他什么呢?
闻听知道,之前看上他的那些人,无论是Alpha也好,还是Omega也罢,都是因为他有一张漂亮的皮囊,是,谁不喜欢漂亮的脸。
他不至于清高到觉得那些人庸俗,喜欢一个人的什么不算喜欢?对彼此皮囊的欣赏才会是很多人展开交往的关键步骤,诚然他自己一开始也是被时又风帅气的面容所吸引。
就好比他从前感兴趣过的人,都是因为对方的脸罢了,他自认俗气,但对时又风,却又不止是因为那张脸。
时又风的长相不是他以前最吃的那款,他曾经偏爱乖巧可爱类型的Omega,他回绝时又风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甜味的Omega曾经是他猎艳的首选。
时又风的长相和气质和他们不同,时又风是锋利的,眼睛是深邃的、让人想不自觉探究的,气质偏偏又清冷。
这是闻听初见时又风的感受。
接触了几天之后他很快的发现,时又风是柔软的、直白的、害羞的。
他在短时间内见到了不一样的时又风,这不是他的识人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时又风毫无保留地摊开自己给他看,在此刻他才突然惊觉,为何自己会觉得时又风与从前的人不同。
那些人在闻听的世界里是扁平的,而时又风是立体的,是生动的。
他见过太多刻板无趣的人,也见过另一面丑陋的人,而时又风,向他展现出来的每一面,在他心里都很耀眼。
“小又,喜欢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闻听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时又风看着床上那个漂亮的男人,眼睛弯了弯。
为什么会对闻听动情呢?
心动是一刹那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气氛正好,可能是因为暧昧上头,它就像一个闸口被打开时奔涌而出的水流,如果在面对同一个人的时候开启了很多次,那么代表着这个人早就在他心里掀起了无数波澜。
喜欢是很莫名其妙的,他最开始心动的那当然是闻听那张让人忘不掉的脸,一见钟情是烂俗的桥段,他也曾恼怒自己美化过的见色起意,但比起这些。
最关键的是,闻听是第一个,在一步步主动走向他的人。
他高中是个叛逆分子,亲人的离世让他醒悟过来,他按部就班的考上了大学,又在大学里组起了乐队,或许是因为运气好,他们的歌曲得到了赏识。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主动过两次,叛逆逃离和组乐队。
他一直被动的往前走着,生活把现实变成推手,推着每一个人向前走,他渴望不那么按部就班,乐队给了他想要的,那是梦想。
但在个人感情这里,他寂寞的一片空白,孤独给了他创作的灵感,所以他也算过得悠然自得,但他看到向他走来的闻听时,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
可能是因为他看上去冷淡的外表,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个Beta,很少有人主动来靠近他。
闻听身上有一股很洒脱的气息,这可能是家庭原因或是他所处的社会地位造就的,他有足够的勇气走向别人,这是时又风自己想要的。
时又风没有回答喜欢上闻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件事。
“我曾经有一天在暴雨的天气里没打伞就冲回家,不管不顾自己淋湿了全身,只是为了阳台上那盆刚开花的无尽夏不被雨淋。
我会愚蠢的保护或者喜欢上一些别人觉得和我的情感付出不成等比的东西。
我知道,或许你现在对我的喜欢浅薄,或许你还是想遵从你的本能,都无所谓,我可以把很多的喜欢先交付给你,这不是因为我的自卑或对他人的怜悯,你不需要有道德上的愧疚。
就继续当作是一场游戏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你选择试试看,去试试离开本能,那就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只是如果在我想要你回馈等比的爱意的那天,你的爱意浓度达不到我想要的阈值,我就都不要了。”
闻听沉默地听着时又风这段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们相遇的花期很短,短到喜欢才堪堪破土而出,幼苗是那么的脆弱,却又带着新鲜的绿。
但时又风的话给了他很震撼的感觉,他觉得他的心脏在抽痛着裂开一条缝。
他觉得是自己钻了空子,愿意主动追时又风的人,以后肯定不少。
他自欺欺人想着。
“闻哥,考虑一下吧,一个月之后的凌晨四点,我在天明山山顶等你,如果你来了,我们就一起看日出,如果太阳升起结束了你没来,我就默认我们没有机会了。”时又风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甚至是轻轻笑着的。
“好。”闻听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
“这一个月我会和乐队去外市表演,红时那边我会先请假,我们先给双方一个空间。”
“好。”
闻听还是心软了,他没有办法不答应对方这个请求,就当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小狗朝他走了九十九步,他至少要迈出一步。
时又风向乐队其他成员宣布要去别省参加音乐节巡演的时候,其他人感到很惊讶。
因为时又风是一个对乐队发展和安排很有计划的人,基本上下一个月的安排,他这个月就会写好,并且很少有改动,除非是有什么客观原因。
“时哥,那个音乐节你不是本来说不去了吗?”林跃问他。
时又风语重心长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说完,他还耸了一下肩。
顾洋知道时又风是开玩笑的,不过真实原因是什么恐怕不好多说,因为他发现今天时又风一整天看上去都淡淡的,眉眼间的疏离很明显。
他和葛语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多说,接受了这个安排。
*
闻季臣:这是这个月的三十万。
闻季臣:【对方向您转账三十万元】
闻听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嗤笑了一下,点了收款,就把手机随意扔在了沙发上。
无所事事去追求人的资本,是他靠亲情的“绑架”来的,虽然说这也本是他应得的。
他抬眼看着墙上的一点出神,想起了和时又风的一个月约定。
一个月对于忙碌的时又风而言过得很快,他中途也只是偶尔想起闻听,大多数时候,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很快到来。
当黑夜里的星星闪耀在群山之上的时候,云就消失不见了。
太阳隐匿在漆黑的幕布之后,月亮准点登场。
凌晨三点半,时又风已经出现在了天明山顶的枫岚亭。
夏风吹拂过他的发丝,把他纯白的衬衫吹出了皱纹,他站在那里,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
绿植舞动的沙沙声陪伴在时又风的四周,因此他没有因为感官被黑夜和风吞没而感到害怕,他很久没有看星星了。
下次有机会要约闻听看星星。
想到这里时又风笑了一下,又顿了顿收回了笑容,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不过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想和闻听做很多事情,那些曾经在别人嘴里说出的浪漫事迹,他都想和闻听一起。
不知道,闻听在那天听到他的剖白之后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呢,也可能他实在是太自大了,竟然希望对方能试着抛下本能来和他试试。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睫毛在风中如羽毛般轻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黑夜不在隐藏自己的微光,云朵把分散的身体渐渐重聚起来,露出嫩白。
夏天的太阳来得很早,月亮睡得很长。
太阳的分身开始划破灰蓝的天空,时又风身边的灌木丛有了深浅不一的阴影,枫岚亭亭柱上镌刻的金体对联变得清晰可见。
有不知名的鸟在啼叫,还有山村深处传来的鸡鸣。
这一切预告着太阳光的降临。
让群山在日夜之间,变化万千。
时又风微微转过身,看着那条上山必经之路,看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影。
他转过头看着缓缓露出身体的血红的太阳,用手试图抓住它,想拖延时间,却只摸到了明亮的光芒。
热意渐渐攀升他的肌肤,他的心脏却还有一株冰冻的玫瑰还没有融化。
荆棘刺破了他的胸膛,他心脏的血液流进了新生太阳的身体,天空冒着明艳的红光。
时又风在等待太阳的审判。
他的肩膀随着阳光的抚摸颤抖着松懈下来,双臂垮在了两边,他垂下了眼睛,却没有低头。
风声再起,树叶碰撞的沙沙声安慰着他。
他决定在这样好的风光里,结束闻听拒绝的答案。
“时又风。”
时又风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一滴眼泪滴落在他的衬衫上烫出了一个洞。
他缓缓转过身,在那条上山必经的小路上看到一个月以来其实时时刻刻都让他想念的人。
闻听看着时又风湿漉的眼睛。
“别哭。”
时又风看见闻听眼睛里的太阳披着粉红色的霞衣。
对视间,天光就此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