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喘口气先 第1章 开端

嘎吱——

疯子...疯子！

推开洗手间的门，姜时玖径直走到洗手池前。

指尖沾着洗手液，愤愤地揉搓着袖子上的污渍。

今天是系里同学的生日，她包下了学校附近的酒吧“桃花源”的大厅，系里大半个班都来了。

姜时玖向来对这种热闹场面提不起兴趣，若不是室友方明拖着他，他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至于为此特意打工请假。

不仅如此，他还碰到了经管系那个姓沈的疯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居然故意绊倒服务员，把酒洒在姜时玖衣服上。

想着这些，眉头不由得皱紧了几分。幸好袖子上只是无色饮料，除了湿痕外并无大碍。

搓了几下，姜时玖还是穿上了微湿的衣服，决定让它自然风干，回宿舍再处理。

他转身走向洗手间的另一头，准备解手。

然而，刚拉开裤链，耳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姜时玖下意识回头一瞥，看到有人正走进来，而且那个身影径直走到了他旁边的坑位站定。

怎么站的这么近？

明明还有许多空位，干嘛偏偏站得这么近？

一阵不适感袭来，他眉头微皱，眼角余光扫向旁边，隐约看到那人穿着浅色衬衫。

这洗手间本是酒吧店长出于愧疚，专门腾出来给姜时玖擦洗衣服用的，并不完全对外开放。

所以这人为什么跑来这么远的上厕所，怪尴尬的。

姜时玖觉得两人待在这空间里有些微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余光不经意间往下飘移了一点，下一秒却瞥到了一个让他呼吸一滞的东西。

嘶——

眼前的大小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一股莫名的慌意涌上心头，姜时玖快速地拉上裤链，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洗手池前，他打开水龙头快速洗手。

身后传来拉链声，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隔着一个洗手台的距离，那人停下，也在洗手。

姜时玖习惯性地抬头看向镜子，刚好对上那人的目光。浅褐色的双眸隐晦不明，正透过镜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还有空气中稀薄的烟草气，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

我去！

他见过这人——

半年前，新校区搬迁的那天。

当时姜时玖赶着给老师送材料，走的一条捷径。

这条路时待拆的居民区，路旁堆着废弃垃圾桶，墙壁残破，钢筋裸露，环境很差，因此少有人走。

他身着灰色短款羽绒服，黑色帽檐压低，左手夹着打印好的材料，快步赶路。

走到到捷径的中段时，“咚——”一声闷响传来。

姜时玖放慢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前方半掩的混泥土墙后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那里。

“嗯？”姜时玖有些警觉，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的耳朵捕捉到更清晰的摩擦声和轻微的闷哼声。

出于谨慎，他往左侧挪了几步，借着墙壁的遮挡靠近声源，地上隐约能看见两道高大的影子在纠缠，动作幅度不小。

两个男的在打架？

姜时玖下意识地联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几次在这里发生的敲诈事件，据说还把受害者打伤住院过，后来街道加强了巡逻，事情才平息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但手已经摸向口袋，掏出了手机。

假如眼前真的是因为敲诈而引起的打斗，他打算为被敲诈的拍摄照片作为证据，然后交给警察叔叔。

姜时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靠近，手机镜头抬起，锁定前方的两个人影，他轻轻按下了拍摄键。

咔——

手机屏幕里映出的画面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墙角处的两人并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昏暗的阴影中，紧紧抱在一起，他们的下巴紧密地贴合，隐约还能听到微弱地喘息声。

姜时玖盯着着屏幕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现在目睹的一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两个男的…接吻？

这给十八年没谈过一次恋爱的姜时玖带来不小的冲击，他忽然想到之前被人恶作剧的事，以及那充斥着不忍直视的动图的网站。

虽然说当今社会上两个男生在一起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但第一次撞见姜时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跑路。

姜时玖收起手机，正准备悄悄退开时，无意中余光瞥见了墙角另一侧。

那里站着一个人。

这人散漫地倚着墙，似乎也在默默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手指间夹着一支半燃的烟，烟雾在他身边缓缓升起，显得有些朦胧。

两人的目光不出意外地撞上了。

眉眼俊朗，轮廓利落，衬衫与毛衣叠穿，搭配着牛仔裤。

姜时玖一时间被这人浅褐色双眸抓住，略微有些出神。

男生看着姜时玖的眼神里闪过讶异，接着像在观察他，漂亮地眼角好似还透着笑意。

烟头在那男生的修长指间短暂亮了一下，加上周围缭绕的烟雾若有似无，姜时玖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从刚才撞见的亲密场景，到眼前这人，两者同时姜时玖并入脑壳，交替着回荡，不断冲击着姜时玖的认知。

“还·没·看·够？”那人微动唇瓣，无声说道。

姜时玖彻底懵住了，喉咙发紧，羞耻感让大脑一片空白。

只记得当时立马跑走了。

而现在，这人居然出现在酒吧洗手间，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能这么巧？

姜时玖身体不由得绷紧，移开视线，胡乱擦干手。

不知道这货想干嘛，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姜时玖只想赶紧回宿舍。

他加快脚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手刚搭上门把。

“120块。”

这人唐突地报了一个数字。

姜时玖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人挑起嘴角，说：“去年不是有个人说要买我？”

姜时玖已经懵了，呆呆地重复道：“……买？买什么？”他困惑得打量着对方，“等等，你到底是谁啊？”

“晏煦。”那人答道，随即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不记得了？50块一小时。”

姜时玖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飞速旋转。

突然冒出的数字…

对方的笑意…

加上这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难道…他是遇上了一个变态？！

亏自己觉得他长得还不错，居然他是干那行的，这是要对自己强买强卖？

等等，晏煦…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但当下姜时玖已无暇多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脑中盘算着如何脱身，既要避免尴尬，又要不失礼节。

与其瞎猜，不如直接说明白。

他抬起眼直视对方：“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男人。”

洗手间突然安静了几秒。

…

对方应该明白了吧？

过了一会，这人竟然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洗手间回荡。

“哦，那你只喜欢女人？”

“什…什么？”

对方的反问让姜时玖愣住了，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对方见状，笑意更浓，姜时玖能感觉到他眼神里一抹调笑。

就在此刻，晏煦低下头，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工牌，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微微晃动了一下。

在冷暗的灯光下，工牌上的字样清晰可见。

【志愿者-姜时玖-135******53】

-

去年，大学迎新会。

夜场的灯光闪烁，摊位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和小吃的香味，学校广场此刻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夜市。

姜时玖站在一边，环视着四周的摊位，身穿志愿者荧光马甲，手里拿着对讲机，脸上略带疲倦。

他想着自己本该是作为大一新生来这儿游玩的。却因为兼职认识的大四学长刘珂的软磨硬泡，提前到校，被拉来做志愿者。

姜时玖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了，帮忙搬运桌椅，整理海报，等等忙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姜时玖，奶茶摊位缺水，赶紧送两箱过去。”对讲机里传来刘柯催促的声音。

“收到。”姜时玖简短回复，又快步走向堆放物资的地方。费力地搬起两箱矿泉水，艰难穿梭在广场。

“辛苦了！”摊位负责人接过水箱，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姜时玖点点头感谢，擦了擦汗。一顿忙完后，刘柯叫他去一个摊位休息。桌上坐着另外两个志愿者，都是大三的学长。

“姜时玖是我大一学弟。”

刘柯向他们介绍道，“以后要多多照顾他。”

“那是应该的。”

两个学长附和着，看起来刘柯在校内的人缘很好。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刘珂又被叫去忙别的事情，姜时玖依然安静地坐着，夹在陌生的氛围中有些不自在。

即使加了两人微信，由于年级不一样话题接不上，姜时玖感觉坐在那儿有些坐如针毡。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大三的学长提议喝点啤酒。

“那我去帮你们拿。”姜时玖主动站起身，想借此能稍微放松一下。

当他拿着一扎啤酒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刘柯给你补贴多少时薪？”其中一个学长问。

“我吗？200。”另一个学长笑着回道。

姜时玖拿着啤酒的手一顿，几乎是愣住了。

“给你200？我才180，真是看人下菜。”

姜时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200？180？

自己才120啊！

最后压下心中的不满，他没有回桌，而是脱掉荧光背心，直接走向了学校边上的人工湖。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刘柯，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虽然我刚上学，但活做的大家都一样，钱也不能这么给吧，太不厚道了。”

姜时玖越想越委屈，随手打开了一罐啤酒。

几口下去，他就觉得有些晕乎，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几罐，情绪愈发低落，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但他没有理会。

当他迷迷糊糊准备站起来时，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突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

好温暖。

意识模糊的姜时玖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