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第27章 晚安

香烟在唐家一直是大禁忌。

哪怕会经常应酬的唐恩叙也从来不会让身上留有烟味。全南市都知道他不喜人抽烟，与他交际时都会保持空间内空气的清新干净，防止他衣服上留下味道。

可此刻唐乐衍却带着一身浓郁的烟味回来了。

唐恩叙有些无法接受他打破了自己印象中他的样子，声音颤抖问：“唐乐衍，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唐乐瑜为唐乐衍捏了一把汗，紧紧攥着妈妈的手希望妈妈能去劝劝爸爸。

可事已至此，连于言都被伤了心，一句话都不想说，满眼悲痛。

唐乐衍低着头，语气平静说：“对不起，是我让您失望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内疚，仍是一股稀松平常的意味，反而让更觉得他离经叛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待在房间里反省，不要出来！”唐恩叙大声命令，“什么时候把你这种态度改好，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如果改不好，干脆学也不要上了，与其出去丢人，还不如就在家里老实待着！”

唐乐瑜房间里。

她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胳膊撑着沙发扶手，身子侧着望着窗户上的雾气。

一旁的取暖器开着，橙黄色的光在她身上铺开，将她的脸也烤得彤红。

由于室内外温差，窗户上弥漫着雾气，外面的一切都像开了虚化模式，充满了不真实感。

唐乐瑜眼睛很亮，在光下显得湿漉漉的，仿佛刚哭过一般楚楚动人。

她一动不动地对着窗户发着呆，半晌后才放松身体瘫坐在沙发里，口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唐恩叙与于言应该已经睡下。

锁着的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唐乐瑜将手机解锁打开Q.Q，看到聊天界面最上面，一个昵称为“W”的人九点多发来的消息。

【W：已经到家了，放心。】

她这才想起自己在魏嘉越临走前吩咐他的事。

当时明明一直惴惴不安地担心他，没想到回家后又遇了更棘手的事，令她直接忘记了和魏嘉越的约定，也忘记了对他的担心。

消息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了，也不知魏嘉越睡了没有。

唐乐瑜攥着手机犹豫许久，还是觉得回复他一下比较好。

【一条小鱼：好的。】

【一条小鱼：晚安。】

短短四个字，却是唐乐瑜仔细斟酌着发出去的。

她本以为不会再收到回复，松手任由手机从手心话落到肚皮上，自己则继续发着呆。

可没过一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隔着单薄的睡衣，唐乐瑜只感到肚皮一阵发麻。

【W：还没睡？担心你哥？】

看清屏幕上的字，唐乐瑜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目光转到右边，仿佛想透过厚重的墙看清住在隔壁的唐乐衍在做什么。

看来魏嘉越都知道她哥的事情了，说明哥哥还没睡。

魏嘉越都知道她会担心，哥哥却不知道来和她说几句话。

这时候唐乐瑜才发现，哥哥和魏嘉越之间究竟谁才是没良心的坏人。

她敲着手机键盘，与魏嘉越聊了起来。

【一条小鱼：你都知道了啊？我哥告诉你的？】

【W：嗯，他让我这几天陪你上下课。】

唐乐瑜一愣，没想到这时候哥哥还会挂念自己，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

【一条小鱼：切，他突然这个样子都吓死我了，不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有什么都只会找你。】

【W：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你，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

【W：毕竟在你心里你哥一向是个完美无瑕不会叛逆的人，现在让你看到他的这一面，他肯定也不知道再用什么面貌面对你。】

【一条小鱼：什么样子都没关系的呀，他是我哥哥，他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只要不像李秋生他们那样就行。】

【一条小鱼：只不过......我现在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好难过。】

想起上次和魏嘉越闹矛盾，他就说过唐乐瑜不了解唐乐衍的话，如今也算是一语道破，往后唐乐瑜想狡辩都不能。

唐乐衍在家里一直都以温和懂礼数的面具示人，名门圈子里也都称赞他是优秀沉稳的天之骄子，少年老成，不到二十岁就懂得为父亲分忧，是南市最完美的企业继承人。

此刻想想，或许正是大家的过分关注与期盼给了唐乐衍无数压力，导致物极必反，他内心浮躁不安，反叛心理越来越重。

除了难过，唐乐瑜更多的是心疼。

她与哥哥一母同胞，明明一起出生，她能够无忧无虑受尽宠爱，哥哥却被迫提前长大，承担一切。

【一条小鱼：明明我也可以学习管理，将来也可以进公司，为什么他们都只看重哥哥。】

【W：你想为你哥哥分担呀？】

【一条小鱼：嗯，难道大家都对我抱有偏见，瞧不起我是女孩子吗。】

【W：我想应该不是的。】

【W：南市成功的女企业家数量在国内都是排得上号的，而且南市也是公认的注重平等不会低看女性的城市。大家默认把责任都放在乐衍身上，应该是把你当家里最小最珍贵的宝贝，都想珍惜你。】

【一条小鱼：都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却没有问过我。如果我早点知道哥哥这样煎熬，我宁愿大家不要这么为我着想。】

【W：你哥哥也不会忍心让你承担这些的。你父母和你哥哥一样，都希望你能无忧无虑，他毕竟是做哥哥的，当然不希望自己连替妹妹撑起一片小天地的能力都没有】

【W：不开心的话就去和你哥哥聊聊天吧，小瑜。他虽然是个厉害强大的哥哥，但是心里也会有很多委屈，现在只有你这个做妹妹的能陪陪他了。】

唐乐瑜从门口探出头。

二楼走廊上空荡寂静，家里的灯也都已经关上，举目漆黑。

唐乐瑜从房间里走出来，将门虚掩上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唐乐衍房门前。

面对紧闭的门站定，她并未敲门闹出动静，而是拿出了手机。

【一条小鱼：哥哥。】

【tang：？】

【一条小鱼：开门。】

对面不再回复，唐乐瑜安静等了片刻后，门锁从里面被人打开。

屋内的灯光与唐乐衍的脸一起出现，不知怎的，唐乐瑜突然觉得心堵，眼泪直冲眼眶，瞬间就落了下来。

唐乐衍眼神慌张，下意识抬手想帮她猜，但又考虑到他们如今并不是小孩子了，需要保持些正常距离，于是放下了手。

“哭什么，你怎么也这么爱哭。”

唐乐瑜情绪乱糟糟的，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也”，摆手让他先进去，等关上了门才敢说话。

“谁让你这样吓我，我魂都没了，哭一下怎么了。”

唐乐衍哑然失笑：“我没有要吓你，而且我又没出什么事，不要哭了。”

唐乐瑜小声抽泣：“你和爸爸那样吵架，咱们家的天都要塌了，我怎么能不哭。万一你们以后一直冷战下去，我就再也不能同时和爸爸与哥哥一起玩闹了。”

唐乐衍说：“我没有想和爸爸吵架，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诉求，争取我的权利。刚刚太冲动，有些话确实不该说，我也不该质疑爸爸妈妈对我的爱，伤他们的心。等之后有机会了我会认真道歉的。”

唐乐瑜：“你明天就去和爸爸说嘛，你们两个和好嘛。”

唐乐衍闻言，认真地摇了摇头：“乐瑜，这次我是不会低头的。”

他看着妹妹，一字一句地说：“爸妈对我的好与关心毋庸置疑，可有些东西是我接受不了的，比如望子成龙，无止境地向我灌输整个唐氏都在等着我成材，等着我拯救的思想。我很累，每天拼命地学习，课余时间也要安排得满满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辜负他们的期待，被别人看了笑话。我真的很累。”

“这次考试成绩下滑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最近因事分心，稍有懈怠，但爸爸的态度令我感到窒息，好似我犯了天大的错误，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唐乐瑜满眼难过地看着哥哥，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了他的不容易。

爸爸没有错，哥哥好像也没有错，他们都在努力，却因为互相不理解而造成现在的结果。

唐乐瑜不想让他们这样互相怨恨，轻声说：“哥哥，你和爸爸好好沟通，把你的想法都告诉他。爸爸不是固执的人，只要你告诉他，他一定会改变的。”

唐乐衍淡淡说：“我会告诉他，但一定是在他主动找我沟通的时候。若他非要等着我去认错，我宁愿一直在家里当个不用承担责任的废物。”

话好像已经被他说死了，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唐乐瑜也觉得累，这一天，辅导班里认真动了脑子，课下又因林清的事折腾到天黑，回来又被爸爸和哥哥折磨。

之前朋友都说她最不让人省心，这么看看，她才是最乖最让人省心的那个。

她不想再说什么，可心里又被哥哥的固执气到，愤愤说：“你不想承担责任就不要承担了，以后我做姐姐你做废物好了，以后唐氏我来管，我做CEO。”

唐乐衍身形一顿，半晌未说话，良久才瓮声瓮气道：“你做什么，你就在这里享福，什么都不用管。”

唐乐瑜委屈巴巴：“怎么不管，你这么气我，我恨不得什么事都到我身上来，起码我一定会比你解决的好。”

唐乐衍无奈叹息：“小瑜，我也希望我能解决得很好，可我必须承认自己能力有限，精力有限。有时候什么都做不好，我会比爸爸更痛苦。”

“我也讨厌自己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