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来的春 第5章 04 医务室

后脑勺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他胸肌的紧实硬朗，力量感很强。

差点被撞到的惊吓与结实的触感让她心跳飙升。

谢还洛握着她胳膊的手松开，迟黎神色不太自然，手紧紧攥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被烧红。

连谢谢都忘了说。

谢还洛目光冷冷凝着慢悠悠在操场上走路偷懒的几个学生，待他们动起来他才收回视线。

“吓到你了？”见迟黎在原地一动不动，谢还洛眉头微微蹙起。

迟黎蜻蜓点水般点头，随后摇起来，声音还带颤，“谢谢，有点。”

她这又点头又摇头的，的确像是被吓到了。

谢还洛垂着眼觑她，语调平平，“今天下午一直有班级上体育课，你自己一个人过塑胶跑道记得注意安全。”

他望了眼高挂的太阳和教学楼空无一人的走廊，又道：“上课时间你估计没法随便逛了，去我办公室坐会？”

她是来学校找灵感的，坐进办公室是会比待在外面要舒服得多，可一旦进了办公室，她就不一定能找到灵感了。

迟黎拒绝，“不用了，我坐台阶那看你们上课行吗？”

“可以，”谢还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但你这裤子可以么？这台阶不如以前干净。”

她今天穿的白裤子。

迟黎不想去办公室的原因其实不止是需要找灵感，她也想看看年少时喜欢的男生以另一种身份站在操场上的样子。

她怕自己表现的太矫情，人又叫她去办公室坐会。

于是赶忙说：“可以。我在台阶上垫几张纸就好了。”

谢还洛颔首，淡淡道：“行。”

他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看着眼前娇小的人走向台阶。

紧接着，那人身体向前倾，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找一块最干净的位置。

台阶后种了几棵大树，不论春秋有风吹过就会落一台阶的叶子。

以前还会有人天天打扫，现在一周才打扫一次。

谢还洛沉默着脱外套。

她明明就不可以。

他拎着衣服走向台阶处，一把塞进迟黎怀里。

“借你。记得洗干净还我。”

迟黎定在原地，片刻后轻柔弯起眼，要张嘴说话。

被谢还洛抢先。

“不用谢，要洗的。”

他们一共就见过三面，前两次迟黎一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谢还洛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迟黎与我见犹怜四字匹配在一起。

迟黎还是在台阶上垫了两张纸，才将谢还洛的衣服放上去。

喜欢的人的衣服被垫在自己屁股下，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很快，这份别扭被其他事物取代。

学生跑完圈列队集合站成四排，他们被遮蔽在教学楼的影子下，只有谢还洛站在阳光中。

倒也不是他想晒太阳，而是他们班学生下楼占位置太迟，得到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只够遮住他们那四排学生的。

迟黎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

位置依然是五六年前那个，看得也还是五六年前的人。

她曾经常拉着林西然坐在这里，为了看谢还洛打球，假装在操场台阶上写作业。

迟黎举起手机，对准他们班，匆匆忙忙摁了两下拍照键。

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心虚到连欣赏自己拍的那两张照片都不敢。

谢还洛不知道和那群学生说了什么引得他们哀嚎不断。

直到男女生被分开，男生先站上跑道的那一刻，迟黎明白过来。

一学期一次并且让人绝望的体测——跑八百一千。

有女生偷偷在谢还洛身后做鬼脸。

惹得迟黎笑起来。

看来是体育老师，就都逃不过被女学生讨厌的魔咒。

尽管体育老师是个帅哥。

也就是谢还洛那张脸在那，才没有让那些女孩对他竖中指了。

跑的快的男生，三分出头能跑完一千米。

他们貌似感觉不到累，稍稍些了会，还能窜到她身边来和她说话。

“姐姐，你是洛哥女朋友吧？”

“我们刚刚问洛哥，他让我们滚蛋。”

“就是啊，太无情了。”

他们都不喊老师的吗？

迟黎开口：“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又被他们堵回去。

“我们都看见了，前面你来的时候，洛哥都快把你圈在怀里了。”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哥和女生呆在一起诶。”

“你傻啊？谁不是第一次见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留个空隙让迟黎说话。

她心说，我真不是你们老师的女朋友，你们没见到她和女生呆在一起过也只是因为你们没贴近过他的私生活。

但她一句都没法插进这群学弟叽叽喳喳的声音里。

“季晚延，你们几个挤在哪干嘛呢？想跑圈？”谢还洛声色俱厉。

男生们立马噤声，一溜烟跑回去。

还挺威严的。

刷新了她印象中寡言少语的谢还洛。

课间，迟黎跟谢还洛说了声，到处溜达了下。

一楼的公告栏上照片换了又换。

六年前教她的老师都退休得差不多，看望完医务室的老师后，也没什么老师可看望的了。

潦草逛了一圈，她又重新回到台阶上坐着。

几年过去，许多东西都变了。

公告栏上的照片变了，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师变了，就连她和谢还洛的关系，似乎都有要转变的迹象。

迟黎听着熟悉的上课铃声打响，操场上的人飞快窜回班级，看着谢还洛从一楼办公室出来，继续带领其他班级。

男人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

黑色外套依旧垫在台阶上。

她还是太贪心了点。

明知道谢还洛和丁羽然互相喜欢，还是故意接受了他的外套。

只到周六。

这份贪心只到周六。

就让她再贪心一些吧。

迟黎瞟向别处，发现上一节课叫季晚延的男生同一位女孩往打印处去。

期间伸手扯了下女孩的马尾，女孩转过身，朝他竖起大拇指，随后大拇指逆时针往下转。

十足的青春感，灵光乍现。

她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将脑海里所想的全都记录下来。

迟黎很快沉浸其中。

再回过神时，胃部的隐隐痛感才被她注意到。

她这段时间食欲不佳，今天中午做好的饭只吃了两口，便没再吃。

现在这股疼，估计是饿出来的。

寻思着撑到下课，等校门口的摊贩出摊了买个吃的垫几口就好。

谢还洛登记完男生一千米成绩，注意到迟黎的异样时，后者小脸皱起已经泛白，额头沁出了层密密的汗。

迟黎没想到会严重成这样。

以前胃疼，也没像现在那么疼过。

胃部像是被人锤了一拳，迟黎死死摁着疼痛的部位，已经站不起来。

好在校医务室离得不远。

谢还洛也没问，三两下将人打横抱起来，怕跑步颠得她更难受，只能快步往医务室走。

迟黎疼得想流泪。

又觉得很丢人，一边疼一边懊恼自己中午为什么不多吃点。

她将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看见。一直到医务室里，低着的头才重新抬起。

“秦老师，她不太舒服，麻烦您先帮忙看看。”谢还洛将人放到医务室凳子上，语气急躁。

没有椅背支撑，谢还洛担心她坐不稳。

于是站在她背后，手虚虚放在后背。

医务室里的老师没换人，她还是眼熟的。

尽管这会疼到爆炸，还是强撑着喊了声：“又见面了，秦老师。”

她课间才来过。

迟黎高中开始就是医务室的常客，来得频繁，秦老师对她印象也深刻。

胃不好的一姑娘。

这会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胃病又犯了。

秦老师：“还是给你开奥美拉唑吧？”

迟黎有气无力点了一下头。

秦老师还是同以前那样喊她名字：“迟黎，你这胃病都多久了，去医院看过吗？”

迟黎又有气无力地摇头。

秦老师从柜子里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倒了粒药给她。

“吃了药去旁边床上躺会儿，看看能不能好。你该去医院还是得去，这次犯病是因为什么？”

最后的问题，秦老师是看着谢还洛说的。

谢还洛大脑空白，没想过问题会问到自己身上。

他也确实不知道原因。

迟黎双腿屈起，平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

不忘偏过头解释：“中午没怎么吃饭。”

“我这还真没放吃的，你稍微好点以后赶快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吃饭可不行。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照顾的。”

谢还洛总觉得秦老师有意无意地在影射他。

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老师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迟黎家属。

谢还洛也没打算反驳，只是淡淡跟迟黎说：“在这等会儿我。”

谢还洛出医务室后，秦老师调侃道：“我就说你俩是一对吧，从前你胃疼躺在这的时候，只要他一来你就不太自在。”

“跟老师说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以前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老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秦老师不相信，“都成年了还不好意思，我什么时候看见过那小子这么关心过别人啊，还是个女孩。”

迟黎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嘴唇轻轻抿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才回答，“老师，您真的误会了。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而已，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不是我。”

秦老师遗憾了下，难道她真的看错了？

既然迟黎说了是误会，她也没再追问。

只不过，等到谢还洛拎着碗粥回来时，秦老师还是觉得他们若错过太可惜。

迟黎以为谢还洛回去给学生上课了，没想到是出去买粥。

谢还洛将粥放在床旁的小桌子上，仔仔细细打开想着太烫，放凉一些。

“适合病人吃的，校门口只能买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