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歌伊后传 第23章 一场谈话

时间回到现在。

息鸮瞿对柏架了解不深，不解地问：“什么叫‘和他们说’，他们是谁？”

辉杳湫边穿外衣边回答：“就是他们……其他祭司和我父亲。”

白鸣沙听到“其他祭司”时抬了下头，辉杳湫又给她按下去。

不该管的不要听。

息鸮瞿问：“为什么不能说呢？灵鸟出现在葬礼上不是好事吗？”

这也是柏架外的一般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辉杳湫答：“意义不一样了，虽然灵魂被灵鸟叼走是好事，可是不是长公主那个级别能承受的。”

息鸮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不告诉他们，没关系吗？”

“拜托，我是大祭司哎，我觉得没问题肯定就没问题。”

“你最好是……”息鸮瞿总感觉不是很靠谱，但还是随了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衣服？以前不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吗？”辉杳湫看见她手中的兽皮，感到稀奇。

“陪我哥的时候。在那一坐就是一整晚，还不能睡着，就和我妈和我舅妈学了。”

戴扶风在荧光草下画着算式，也不抬头：“你哥的身体还好吗？”

息鸮瞿的脸垮下来了：“很不好。”

辉杳湫插嘴：“我父亲带着朗齐暝去看过，朗齐暝偷偷和我说……”他忽然意识到息鸮瞿听到可能会难过，就闭嘴了。

“说什么？”息鸮瞿垮着脸问。

辉杳湫看着息鸮瞿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说……可以准备风葬了。”

息鸮瞿的哥哥叫息闪岚，本来是下任将军，几年前一次猎魔中为了保护战友受伤，魔气入体，从此残疾。

风葬是针对不洁的兰城人的葬礼。息闪岚被魔气侵染许久，自然不能水葬。

息鸮瞿咬着嘴唇，好像要哭出来。

戴扶风说：“多陪陪他吧。王女才知道什么时候意外就来了。”这句话从刚刚遭过家庭变故的他口子说出来很有说服力。

息鸮瞿从洞口跑了出去，连兽皮都没拿。

“喂，喂，息鸮瞿！”辉杳湫捡起兽皮，冲着息鸮瞿的背影喊着。

“让她去吧，这是她家的家事。”戴扶风说。

白鸣沙突然也落下泪来，眉心结出一颗浅蓝色的宝石。共情是白鸣沙的天赋，她对周围的情绪感知很敏感，并能将这些情绪转化为宝石，用作祭祀。

辉杳湫现在不需要宝石，于是把白鸣沙抱在怀里哄着，又嘿嘿地笑，很快，白鸣沙的宝石自己消散了。

刚用过天赋的白鸣沙累了，睡着了。

辉杳湫把白鸣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盖上了息鸮瞿的那块兽皮。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大祭司。”戴扶风终于放下了算筹。

“扶风哥，怎么突然这么正式？”辉杳湫讪笑。

等等，他这两天干过什么对不起戴扶风的事情吗。

戴扶风的表情很怪，似笑非笑：“没什么，随便聊聊。”

辉杳湫一下子全身都不随便了。

戴扶风问：“忽然想起来，来玩水的时候，只见过你脱外衣。”

辉杳湫：“啊，哈哈，是啊，我又不习惯□□。”

死嘴，说什么啊。

戴扶风装作轻松：“怎么？穿湿的衣服在身上，不是很难受吗？”

辉杳湫：“我……”

戴扶风忍不住了，收起了假笑：“脱了，现在。”

辉杳湫头皮发麻：“不是，你是男的……”

戴扶风都烦躁了：“别、演、了！你、难道、不是？！”

辉杳湫确定他准备“随便”聊什么了，但他不想在此时谈这个，试图再糊弄过去。

“哥，你怎么了？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戴扶风：“我知道你一直在演，一直在演……”

他说话节奏都变了：“你觉得我没看过？你小时候和息鸮瞿一左一右躺我身边睡大觉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睡没睡？”

“哥……”辉杳湫叹了口气，原来戴扶风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这样想着，他也想对他坦白了。

两个人在水边坐了下来。辉杳湫双手平放在腿上，忽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辉杳湫说：“‘随便’聊点什么？”

戴扶风吐出一口气：“你是怎么看，男人不能参政这个规定的？”

辉杳湫闷闷地说：“这是传统……多少年，执政的家族都是那几个母系的。”

“意思是，你认为这是合理的？”

“不然呢？如果不是族内继承制度，你们莠丫得出多少乱？我们的祖先那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就是为了我们在后世能安然度日吗？”

“不，我现在说的不是家族门第的问题，我是想说性别的问题。”

“没问题啊，我就是要说性别的问题。我们是母系姓氏继承制度，女随母姓、子随舅姓，那就会有几个姓氏里只有男人或只有女人。偏偏——炫姓不就是只有女人？”

“你的意思是，明明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亲兄妹，但因为我要随舅姓，所以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辉杳湫奇怪地点点头，这是兰城的常识，戴扶风正在对这个常识进行莫名其妙的发问。

“那凭什么息鸮瞿能和她哥哥弟弟那么亲呢？就是因为他们的舅舅也姓息吗？”

辉杳湫想反驳，但这个时候反驳就是反驳了自己刚才的话。

戴扶风：“不是的，你也知道不该是的。我们不该让姓氏成为亲人之间的隔阂，不是吗？”

辉杳湫：“那你要用什么来确立继承制度呢？”

“没有姓氏，怎么明贵贱、分高低？没有贵贱怎么分配魔晶、泉水和牧奴？你说不该让姓氏成为隔阂，那你再确立一套分配制度出来啊？”

“那你就要当一辈子女人吗？你能生孩子吗？”

戴扶风发现在他说“生孩子”的时候，辉杳湫的身体明显抖了两下。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安静地肩并肩坐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往常玩闹的样子。

“我不知道……哥，我不知道，这样很压抑，我不知道我们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就是出了问题，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制度，兰城会乱的。”

戴扶风也冷静了下来：“我说的急了点，你别哭。”

“没哭。”

“好。也许我们该看看南城区和北城区的意见……还有下城区。”

“不是没有改革的先例，”戴扶风挠挠下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在下城区，有一个信仰死亡女神的势力，认为女人掌握的‘灵光’已经不足以为他们带来更多的食物，外出猎魔的男人才是家族里的顶梁柱，他们之中有形成一些比较大的父系姓氏，比如夏姓、平姓。”

“啊，知道，父亲一直在调查他们，他们是乱族，背弃了死亡女神，理论上该逐出兰城。”辉杳湫忽然想到了夏千伏，他也信仰死亡女神，“但我们不能这么做，人离开了城是会死的，很多人是从小就被他们的父母要求去信仰死亡，如果这样就逼死他们就太不公了。”

“所以你不准备把他们的经验套过来吗？”

“怎么可以！”辉杳湫吓了一大跳，“那可是异教，我不杀灭他们是我的善，不代表他们就一点罪过都没有啊！”

戴扶风撑起下巴：“我再想想……我们的神祭确实出了问题，我都能感觉到，每年来六月六龙节的民众是越来越少了，这也有镜花王女一直不回应祭祀的原因在内吧。”

辉杳湫的嘴角抽了抽：“你过来，我悄悄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应该能说吧，谢月不让说是因为怕被黑城发现，而戴扶风是没问题的。

“我们的守护神其实不是镜花王女，镜花王女四百年前就死了，一直是她的妹妹水月王女照拂着兰城。但也因此水月王女几乎没有信徒。她比较弱，回应不了祭祀。”

戴扶风不挠下巴了，他的下巴要掉了。

“不不，等等，真的假的？不对，你是大祭司，你说的关于神的当然是没问题的。”

“可……可是，这太让人意外了吧？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事？”

辉杳湫：“还有就是我父亲了吧……你是除了姓辉的以外第一个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也是，我想通了，我信任你，不应该因为姓氏就防备你。”

“再怎么说柏架的姓氏也是特殊的吧……呼。”

……

“月儿，你说，你现在想干什么？”戴扶风头疼了一会儿后，缓过来了。

辉杳湫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不会墨守成规，不会对已有的问题视而不见，他一定会做什么。

戴扶风也是这样。

辉杳湫说：“我现在要做的，是去寻找一个藏在兰城里的骨笛——准确来说，是骨笛的笛头。”

戴扶风：“它有什么作用吗？”

辉杳湫：“有人在找它……我们要先一步找到它。”

戴扶风想，他之前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应该是柏架的密函。

骨笛啊，是音乐，是祭祀。笛头则象征着气息的开始，一段乐章将要来了。

兰城的乐章终于要来了。

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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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场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