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笑没来由地戛然而止,方哲明游远了些倾身查看。
抹干净脸上的水,把前额的碎长发捋到后面,姚曳不见了!
他立即四处找寻,又潜到水里睁开眼睛,然而除了静静浮动的海豚们,再没了别的动静。
“曳子?曳子?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发飘,回荡在偌大的游泳池里。
不一会,他的后脑勺突然抵上来某个硬且轻的东西,姚曳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不许动!举起手来!”
同样抵过来的,还有那个巨大的海豚充气垫。
——原来这个人爬到充气垫上隐藏起来,又捞了把水枪要偷袭他!
方哲明被挑起的焦急终于偃旗息鼓,转而是想惩罚人的小小不甘,于是他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回身的同时,他上半身蹿出水面朝充气垫边缘一趴。
垫子刹那间翻了个个儿,把跪坐在上头的姚曳猛地甩进水里:“啊!”
入了水,哪里还有姚挣扎的余地,幸而他身上的游泳圈和臂环都没取下来,不过即便如此,拿在他手里的水枪早脱了手,跌进水里后人又翻得七荤八素地才浮上来。
他咳着鼻子里呛进去的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耳朵边,十分狼狈。
方哲明这时游过来,看着他把耳朵里的水倒阔在手掌上,忽然拽过他的腰,兜着他两瓣屁股捧到自己小腹前,倒没有贴在一起,但他感觉方的手撑得很开,大拇指压得很用力。
身体的感官淹没在水里,方湿漉漉的头发尖戳在游泳圈上,就这么自下方仰望他的嘴唇。
姚曳忽然觉得,要是没有游泳圈的阻隔,方肯定要亲他,然后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香草味蛋糕来,香得他用舌尖偷偷去舔上下两排门牙。
确实碍于游泳圈,方哲明没去亲他,而是盯着他嘴唇短暂地看了一会,接着故意嗔怪着说:“好啊,我带你来看海豚,你居然敢偷袭我!”
姚曳“咯咯”地笑,跟着用手把方垂下来的额发往后带,气氛温馨地安静了两秒,他开口问:“方哥,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
也难怪姚曳会问,距离那个海豚视频发过来不过5天时间,方哲明去哪里能搞到这么多关于海豚的水上玩具?当然,他不知道只要肯给钱,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将会有多么周到,像这样的场面只不过是小case。
方哲明向来直接,他摇头否认,然后说:“我把要求发给酒店,他们会尽量安排的,”说完他冲着远方“滋滋滋”的玩具一努嘴,“不过呢,那个是我出差时买的,喜欢吗?”
“喜欢!”姚曳回头瞅了眼那个“hold不住”的丑玩具,于是方哲明刚才耍宝的样子再度映入脑海,他笑眯眯地说,“我要把那个带回家!”
关于海豚的玩具酒店准备了很多,两个人在水里玩了好一会,中途姚曳把箍在身上的游泳圈去掉,只留下手臂上的充气臂环。
他和方哲明一人一杆塑料水枪,然后一个站充气垫子上借着海豚头掩护,一个蹿在水里借着池子不断水遁。
方再没去掀充气垫。
玩完了水枪,方牵过来一头巨大的海豚状气球,小心护着姚曳攀上去,等姚调整好姿势,双手紧紧把住海豚背鳍上的凹形豁口后,他游到前面,扯住海豚嘴巴上的牵引绳,就这么蹿到水里游起来。
像是在海里为姚曳拉马。
只是没多会,海豚气球上的人便吃不住力掉进水里。
……
玩得身上热乎乎的,水花“啪嗒啪嗒”地拍打岸边。
两个人鲜少有这样的时刻,就是从前轻松的学校时光,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水池子里玩乐,也是头一遭。
父母去世后,姚曳被寄养在舅舅家,舅舅懦弱,舅母强势,倒不算对他不好,只是欢乐的家庭氛围一下变得沉闷、紧张,使得他的性格急转弯般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方哲明就更不用提,在他妈妈出事前父母就已经离婚,出事后除了给钱方初就没怎么管过他,除此之外他还要忍受来自许丽君的提防与刁难,就这么孤独地长大,孤独地毕业,再孤独地创业。
因为某些原因,这两颗红皮花生从锅里被捞起后,又丢进了冰凉的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方哲明把姚曳带到可以看见夜景的瓷砖上扶着,姚的腿踩在台阶上,他特意垫高了把头伸出来往下看。
别人都是欣赏明明灭灭的城市夜景,只有他,过分留意下面的风景是不是太高,会不会让方哲明的恐高发作,幸而除了灯火就是乌漆麻黑的高耸建筑,方也不会把眼睛故意伸到瓷砖背后贴着墙壁看。
他想得有点多。
还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方哲明去岸边拿了一碟水果、一碟零食过来,放在漂盘上喊他吃。
来之前,他们简单吃了顿,只顶半饱,毕竟游泳前不能吃全饱,这会方让楼下送了点吃的上来,重新填塞变得空空如也的肚子。
姚曳不说话,吃东西的时候兴致也不太高。
于是方哲明游到他身边,和他一齐趴着,盯着远处的高架桥,然后偏头问:“玩累了?”
姚的眼睛半阖着,落到远方却又并不是在看着远方,好半天才闷闷地吐出口气:“方哥,假如即将世界末日,你有必须要去找的人吗?”
方没转过弯来,下意识跟着话的指引,脑海里不断闪过每个人的脸,最后竟像走马灯一样停不下来。
他没有必须要去找的人。
但是,姚曳的脸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短得他没察觉,还以为是面对面的提示印象。
“那你呢,你有吗?”因为找不到,方的心感到很灰败,于是他反问,忽然迫切想要听听姚曳的答案。
姚没回答,而是偏头望过来,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方哲明支起脑袋,那眼神也跟着他往上抬。
“……”
顷刻间,方的呼吸停顿很久,他的心脏仿佛成了不会凫水的小毛孩,不小心栽进水里后,在淹死的瞬间被人拖拽上岸。
他走过那么多时光,接触了那么多人,好像从未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过。
如果某天忽然有个人问他同样的问题,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个不切实际的傻子,继而不以为意地甩袖离去。
哪里来的世界末日,又是什么人非要他“必须”去找?
可是此时此刻从姚曳的嘴里问出这句话,他却能沉进去深入思考。
别说现在,就是从前也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没有必须要去找的人。
反过来,更没有人必须要来找他。
……
然而那个眼神让他悟出了什么,他的目光定定地在两只眼睛上来回移动,好像要把那个眼神看透,好像要把背后没有明说的意思拽出来。
姚曳就这么望着他,忽然从水里支起身子,那腿还踩在台阶上,就这么一扽朝前勾在了方哲明的肩膀上。
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开始笨拙地主动索吻。
这次是深吻。
姚的吻技实在生涩,他不知道应该把头倒向哪边,只是凭直觉去嗦方哲明的嘴唇,然后把舌尖伸进去乱舔,但他的不管不顾,仿佛搓起的火星子,瞬间点燃了方哲明这捆干草堆。
刚要发力,两个人终于吃不住劲儿沉入水里,方只得勾着姚的腰,把他往浅水区带。
当水退至胸口以下的时候,方哲明终于忍受不住把人抵到墙壁上。
他发狠地亲过去,亲得姚曳鼻腔里发出“嗯……嗯……”的颤吟。
由于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是湿的,使得接触的声音清脆而绵密,姚曳似乎听见水珠被挤得磨得碎裂的弹响。
姚的脑袋没办法思考,闷得好像脑门上顶了片乌云。
只知道自己在被疯狂介入,包括灵魂都被方哲明给强行打开了道缺口。
好像是漫长的十分钟,又像只有短短的十秒,方哲明把嘴恋恋不舍地移开,他粗喘着,解开上下睫毛的纠缠,接着反悔般轻舔姚红肿的嘴唇,同时抬手摩挲姚的下巴。
他把额头抵上姚的,再度闭眼深呼吸,等激动平息下来以后,他沙哑着嗓子求:“曳子,再给我一次,我让你舒服,嗯?”
姚曳的脸被下方的光打上一层层波纹,包括方哲明也是,当湿漉漉的头发顺着下巴往下滴水,于是那波纹便如同被拨弄的竖琴琴弦,在双方的脸颊上弹奏静谧又震耳欲聋的波浪。
“方……”姚曳咕隆着喉咙低低应允,“继续亲我……”说完,他伸出舌头去舔方哲明嘴角的水痕。
这是彻底意乱情迷了。
方哲明感到喉头坠得紧张,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既分泌大量口水又不允许这些水被吞进腹中,他还是初次有如此奇妙的体验,眼看又要控制不住力道,他只得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开,顺着姚曳的反应开始下唇。
水声好像把亲吻的黏腻放大了无数倍。
姚曳觉得自己成了钻出圆孔的肥皂泡沫,碰到方哲明的那一刻,便倏忽杂糅到彼此的泡沫里!
过去对于方哲明的印象多是碎片化的拼凑,他家里床下有好多个铁皮饼干盒,每个盒子里分别藏着方的照片、方的爱好、方的行踪……然而经此种种拼凑出来的方哲明始终是不完整的。
他在数年如一日的观察里追逐这个男人,仿佛隔着道门品味自己钟情的电影。
如今他将这道门掀开,鲜活的、毫无保留的方哲明便袒露在他的面前。
对着“咚咚”的心脏发誓,他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还要更加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真实的方哲明,亲吻自己的方哲明……
理智终究扛不过欲念,吻到动情处,方把他的双腿捞起来挂在自己腰的两侧,然后就这么顺着台阶走出池子,他的胳膊勾住方的肩头不放,两条腿顺势在方的屁股上绞起来。
他们边亲边蹒跚着摸进换衣间,狭小的空间更加具有私密性。
那双腿终于踩到地面,后背转而被压在了吱嘎乱响的柜门上,到了这里,吻便开始从唇上挣脱。
与此同时,两个人的身体也有了反应,又由于贴得太近,反应的变化不必刻意用眼睛去观察,只要稍微留意,具体的过程便能被广阔的幻想空间详细描绘勾勒。
方哲明的左手撑在柜门上,吸吮顺着姚曳的耳朵路经脖颈往下滑。
被弄得意乱情迷的姚曳偏过头,下水前,方的手表收进柜子里,但上面被表带和圆盘勒出来的浅印还在,让水泡了这么久,印子边缘略微有些发白。
但这是方哲明的手,只要虚虚地搭在那里便能吸引姚的视线。
他把头凑过去碰,又用头发去拱靠近发茬边的大拇指边缘,最后用渴望的目光盯着手腕上的浅印子,忽然伸出舌头去舔,好像是只小狗在舔自己真爱许久的肉骨头。
伏在他身上忙碌的方哲明察觉到了异样,只抬头看了一眼,压抑的情潮终于掀翻了最后几块理智堤坝的砖头。
“草!”他抖着声音骂了句脏话,随即把人狠撞到柜门上。
“咝……”饶是屁股上的肉再多,这么撞一下,姚曳的骨头还是被撞得生疼。
他缓痛地弓起背,垂眼打量方哲明带来的今晚最神秘的玩具——那个变大到他难以置信长度的玩具!
无法形容此刻的震撼!
然而姚曳自有一套解读方式。
他马上联想到自己最爱的超经典动漫,那是个男女老少均患有收集癖的热血故事,与他的爱好不谋而合。
十几岁的少年怀揣着梦想和空荡荡的宠物球踏上征程,遇见牛逼的小精灵便要千方百计地抓到手,在一次次惊险刺激的战斗中,小精灵忽然身中白光,从只有膝盖高,陡然蹿高蹿大数倍。
那么,除了白光换成了黑色泳裤,姚曳一直脑补的狗尾巴草如今陡然进化成了大海豚!
是受他驯养进化成的大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