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第15章 祭品

“呵，”古泊不怀好意地怪笑道，“这么大个村子，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会不会是吴副将多日来鞍马劳顿，眼花看漏了？还是说，此中蹊跷，是有人在故意隐瞒什么？”

“好你个臭道士，什么意思？”吴据身后的一名兵士不忿道，“我们副将为征战洒下多少汗，流过多少血？你倒好，平日躲在后边装神弄鬼、指手划脚就也罢了。如今怎么还来挑拨，说起我们副将的不是了？既然不相信我们，你又号称有那通天的本事，倒不如自己去看看，总好过在这里阴阳怪气。”

“哟，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此番我是非去不可了。”古泊一甩拂尘，果真独自朝村口走去。百尚武在他身后不无担心地喊道：“古先生千万小心，万一出了什么事，记得以花炮为信，我好赶去救你。”

古泊步履不停，只摆摆手：“请诸位在此稍事休息，古泊很快回来。”

“哼，且看那臭道士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百尚武依稀听得几句嘲讽，却不作声。

村长家院子里，劫后余生的村民们正围坐在一块儿商讨对策。

“那几个兵，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个个地抓了人，转头居然又都放了。”村长家小儿子是个胆大的，此刻脱了险，便只觉得好奇，倒一点儿也不后怕。

“依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跑，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杀回来。”他媳妇抱着孩子，不无担忧地劝道。

“还是多亏观里神仙保佑。不然，若我们一家老小也落入那叛军之手，可怎生是好啊？”说话的是村长家隔壁婆婆，她正按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抱着润儿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木生娘此刻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我早听儿子说了叛军的事。只是开始时还不相信，谁知那竟是真的？听说这叛军厉害得很啊！咱们果然还是得逃到山上观里去，那里有神仙镇守，想来必定安全。”

众人都觉有理，于是各自匆匆回家打点了行李，一齐往青云山上去了。

见村民们离开，白兰松一口气，正欲去玄参家看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挡路的黄蜂。

这黄蜂直奔白兰而来，她抬手驱赶，谁知竟一下惹出更多蜂来。嗡嗡声响成一片，直吵得白兰心烦意乱。

眼看这蜂越赶越多，渐渐地，竟似要将她淹没。她直觉有些不对劲，便运转起周身灵力，竖起屏障护住全身。可她如今经脉不稳，这个法子撑不了多久。总归还是要在灵力耗散前，想出脱身之计。

却听得半空中忽然传来什么声响，原来是在一旁窥伺的古泊。他看出白兰的虚弱，趁她寻找破解之法的时候，点燃了那花炮，叫来百尚武他们。一来是纠集人马，一举将她拿下；二来也好乘机让他们瞧瞧自己的手段，省得有人嫌他不出力，心怀不满，成日说三道四。

看到信号的百尚武等人很快赶了过来。可放眼望去，除古泊和一个被蜂群包围的姑娘外，他们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于是百尚武恭敬地开口问道：“古先生，不知古先生喊我们来，所为何事？”

“这小姑娘，”古泊冲白兰扬了扬下巴，“须得把她抓回去，我有大用。”

“就这么点小事，还需要动用我们将军？”一个小兵不无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我去便是了。”

他自告奋勇朝白兰走过去，先是挥舞了两下盾牌驱赶那蜂群，然后便伸手去抓她的胳膊。谁知还未碰到她衣袖，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去，一跤跌在地上摔了个结实。他揉着屁股，不无懊恼地站起来，奇道：“怎么回事，不过一个小姑娘，竟是碰不得么？”

“古先生，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百尚武毕恭毕敬地朝古泊一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古泊略显得意地点点头：“不错。”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几只红蜘蛛。那蜘蛛跳下木盒后，便飞速朝白兰爬过去。为首的一只抢先爬上白兰手背，咬了她一口。白兰支撑不住，灵力外泄，屏障瞬间就破了。

“古先生好手段。”百尚武不由得抚掌赞道。随后，他转头吩咐其他人道：“来人，把她给我捆了带回去。”

“是。”两个小兵依言上前，赶了蜂群，然后将白兰捉住。

此刻白兰身体虽有些虚弱，但好在头脑还清醒。对面那道士确有几分古怪，她倒也想调查清楚，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干脆将计就计，假装晕了过去。

那些人拖着她来到一处破旧草棚，将她关了进去。原来里头还有好几个人，竟都是那道士祭祀时要用的材物。

见那些兵士离去，白兰悄悄睁开眼，发觉几个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见她醒来，其中一个农户打扮的人忍不住开口叹道：“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落入这伙歹人手里了？俺瞧你的年纪，分明就和俺妹子一般大小，真是可惜了。”

“几位大哥，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是和我一样被歹人绑了，等着家人拿财物来赎吗？”白兰露出天真懵懂的神情问道。

“没想到你还真是啥也不懂。”一位面如焦土的大哥摇摇头，解释道，“不论什么人，只要到了这儿，便不过是择日而亡的祭品罢了。古泊，也就是百尚武信奉的那个道士，是他抓了我们，说什么，要拿我们祭奠法阵，帮百尚武化解灾厄。既是如此，你有万贯家财又如何？但凡被他们选为祭品，便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吵什么吵？吃饭了！”突然有一个人走进来，往地上丢了几个馍馍。

“一人一个，不许抢。”说完那人便出去了。

“哎，别想那么多了，总之别做个饿死鬼吧。”他们无比自然地从地上捡起那些脏馍馍，在白兰惊讶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大口吃了起来。

“喂，小姑娘你怎么不吃啊，难道是嫌脏？”旁边那位大哥狼吞虎咽地三两口吞下馍馍后，将目光转向白兰脚边那个属于她的馍馍，眼馋地开口问道。

“我不饿。”白兰摇摇头，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辟谷的事。

“那我不客气了，嘿嘿。”他立刻抓起那个馍馍，一把塞进嘴里，险些噎个半死。动作略慢的另一位大哥扑了个空，只得瞪他一眼，骂声“饿死鬼投胎”。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古泊定下的祭祀之期就要到了，草棚里的人愈发无精打采起来，整日只是唉声叹气。

见状，白兰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不想回家吗，为什么不试试逃出去呢？”

“逃？怎么逃？这古泊能掐会算。就是逃到天边，他也一样能给你抓回来。再说了，这百尚武和各方势力都有交情，就算真跑出去，也寻不着一处安身之所，谁敢容你？”一位衣衫破烂，两鬓斑白的大哥摇着头道。

“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在这儿等死，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白兰不解道。

“那古泊有通天法力，这百尚武又派重兵把守。我们不过是些寻常人而已，能有什么办法？别想了，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如今啊，便只能祈求下辈子投个好胎，别投生在这乱世中啦！”说完，他趴在地上，朝东边虔诚地磕起头来。

“他逃过两回，没多久就被抓回来了，还挨了好几顿鞭子呢！”吃白兰馍馍的那人在一旁小声插嘴道。

那人磕头的动作一滞，停顿片刻后，又更加用力地磕起来。

另一边，军帐里，百尚武正向古泊请教明日祭祀的具体事宜。

“古先生，明日的祭典，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吧？”百尚武殷切地问道。

古泊并不回答，只伸手取了蓍草，闭目占算起来。

半晌，他悠悠开口道：“还差一味。”

“什么？”百尚武有些慌了，“明日就是祭祀大典了，差了什么？现如今去找可还来得及？”

“将军莫慌，这材军中便有。”古泊微微一笑，似乎对百尚武的反应很是满意。

“古先生只管说，只要是在下能拿到的，一定双手奉上。”百尚武抱拳一揖道。

“是吗，若我说，这缺的最后一味，是吴据吴副将呢？”古泊紧紧盯着百尚武的脸，想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这……”百尚武一时感到有些为难。吴副将跟随他征战多时，不单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威望也非同一般。若直接将他牺牲，不但道理上说不过去，情义上也难以服众。可祭祀迫在眉睫，这下如何是好？

古泊再次开口：“将军莫愁。我有一计，不但可以除了吴据，还能收拢人心，定能保将军统帅地位安稳无忧。”

这话正说到百尚武心坎上。虽然他很信任吴据，却也有些忌惮他的那些亲兵。

这吴据一向反感道术鬼神之说，是以他手下人也对古泊充满鄙夷，连带着对百尚武便也有些不尊重起来。

更何况，百尚武近来频频梦见，吴据手下人闯进帐来，先是一剑杀了自己，然后转头就拥了吴据为王，不但占了他的兵马，还吞并他的势力......

每每梦中惊醒，他便对吴据的手下多几分怀疑，对古泊多几分依赖。可这百尚武却不知，这一切其实不过是古泊在暗中捣鬼罢了。

思忖良久，百尚武终于痛下决心道：“古先生，你既有法子，便还是依你的计行事吧。吴副将为光复大业出了不少力。如今献祭，也总算死得其所。我一定不会教他白白牺牲的。”

“哈哈哈哈……”古泊仰天大笑起来，“好，好，有将军这话，我保你事成。”说完，他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见他离去，百尚武朝吴据军帐的方向跪下道：“吴兄弟，对不住了。待我功成，一定追封你为镇国大将军，予你族无上荣华，世代传袭。”说完，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