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大小,像是回想着十分久远前的记忆,嘴角不经意地带起一点微笑。
但是慕青山看不到。
他只是低下头,眼睫垂落,遮住了闪动的眸光。
“可是我忘记了。”
他的嗓音平静,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从脸颊滑下,悄无声息地,落入一池温泉水中。那样微小、轻柔,却好似一场瓢泼大雨,砸在了惊蛰心湖中。
他想起那晚的铜钱,想起那日的醉酒。
为什么,自己总是把他弄哭呢?
“我会有办法的。你会想起一切,我也,不会忘记。”
惊蛰伸手抚在他的脑后,然后低头,吻上了那湿红的眼角处。
尝到了滚烫的,咸涩的泪水。
慕青山只觉得眼角处有什么温温热热东西贴了上来,一时间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意味着什么,不像是手指,而是十分柔软的、湿润的什么。他尚未来得及细想,眼皮处便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流。
他猛地反应过来,此刻贴着他眼睛的,是惊蛰的唇,而那挺立的鼻子就蹭在自己的眉峰处。
他整个人僵在那,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凝滞了。
这龙,是在吻他?
风月之事,他从前也只在半夜的话本子里看过一些。
花前月下,美人咬着手绢含羞带怯,眼波流转,眉如远山,公子被那一眼荡魂,情难自已,伸手用指尖替美人描眉,一笔落尽,指尖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眼尾处,炽热的唇便深深地朝那美目吻了上去。
可,这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明明都瞎了,哪里来的美目?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什么?
他此刻兵荒马乱,无所适从。
“你,你……为什么,要碰这里?”慕青山每说一个字,脸就更烫几分,他咬着唇,断断续续才说出一句自己也抓不住重点的话,几乎要把嘴唇也咬出血来。
惊蛰回过神,慢慢松开面前的人,看着他此时胡乱眨动的浓密眼睫和桃花般绯红的脸,湛蓝的眼中的越发显出未曾有过的炽热。
他想起在江念给他的册子里,写那些小美人在情郎对她行亲密之事时,总是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
不就是,现在他看到的这样?
“不是这里?” 惊蛰略带疑惑地问他。
“不是……”慕青山纠结着想要反驳。
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那是这里?”惊蛰轻轻捏起他的下巴,拇指按在下嘴唇上。
那里还有方才慕青山自己咬出的血色痕迹,让向来浅淡的唇此时如清晨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惊蛰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有一股热流缠上心头,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然后他微微俯身,低头吻上了那将开未开的花苞。
再次被那柔软炽热的唇贴上,慕青山这次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是什么,只是紧接着脑袋便又彻底空白一片了。
仿佛时间凝固,世界静止。
不同于上次酒后的喂药,这一次,惊蛰的吻,是全然的深情和爱意。
他轻轻抚上慕青山的脸颊,唇瓣小心翼翼地贴合着,如同细雨般的温柔触碰,眼中尽是柔情。
慕青山的头被托着微微上扬,惊蛰沉重而炽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结实的手臂从脖子往下,慢慢搂住了他的腰身。
腰间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慕青山一个激灵,意识在瞬间回笼,下意识便要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他双手胡乱地挣扎着,手掌抓过结实的胸膛,指尖却微微一顿。
惊蛰的胸口处,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摸上去尚且粗糙,应当是刚结的痂还未褪去。
是最近受的伤?
慕青山想到惊蛰送他的那把玄剑。这应当是,为了那把剑而受的伤,是因他而伤。
“你……”他下意识想要开口问他,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受伤?
然而嘴一松,惊蛰的气息便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
“唔……”慕青山被那柔软的唇堵住,牙关却被打开。另一个人的舌尖在唇齿间来往触碰,让他一下子很难接受这种感觉。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再次用力,按在那道伤疤上,想要将人推开,让他知难而退。只是面前的人,肩膀宽阔,胸膛结实,就如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慕青山不由有些气恼,却觉得脸颊上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顺着滑落了下来。
紧接着,是另一侧的脸颊,有更多微凉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是,眼泪?
惊蛰他,竟是哭了吗?
他这样一个强大冰冷、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人,怎么竟在这时候,哭了呢?
慕青山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可那眼泪却如秋日的雨,能将悲戚和痛楚都一点一滴地落进人心里。
他的心蓦地疼了一下,又柔软成一汪水。
这龙,怎么能这样霸道,这样温柔,又这样,令人心疼?
慕青山忽然很想在此刻,摸一摸他的头。
然后,他的手便不受控制般抚上了惊蛰的脑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发丝,像给大狗顺毛一般,将心中每一声的低语都化成指尖的温柔触碰。
惊蛰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越发紧紧地拥抱住他,仿佛要将人糅进自己的怀抱。他们的身体贴在一块,慕青山能感受到胸膛下“砰砰”跳动的剧烈心脏声,惊蛰的,和自己的。
两人的唇交织在一起,舌尖轻轻地相互触碰,流转着从未有过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温润持久。
慕青山半阖着眼,不让惊蛰看到他的眼睛。温柔而细腻的交缠让他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也越发湿红。他的胸膛随着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浅短,在他终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惊蛰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一些,托着他的头,慢慢停下了嘴上的动作。
慕青山得了空隙,忙一把将他推开,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定,胡乱将头扭到了一边,胸膛起伏,用力喘息着。
“你……”慕青山现下回过神来,不由有些羞恼,想骂上两句又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噎了半晌,再开口时却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他用手掩着口,剧烈咳嗽着,脸上原本的薄红还未褪,此刻越发咳得通红。
“你怎样了?”惊蛰见状忙过来扶他,揽住了他的肩,“是我方才……”
慕青山想要解释,却觉得体内翻江倒海,眼前天旋地转。
在晕倒之前,他脑中最后闪过的是:他还没穿衣服!能不能晚点再晕啊?
*
慕青山觉得自己这次应当昏睡看许久,却什么梦都没有做,脑中时而空空荡荡,时而昏昏沉沉,醒来后,也不知今夕何夕。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许久,才终于确定,他是当真一点都看不见了。
这瞎得当真突如其来,纵使他有这么多年半瞎的经验,但完全瞎了,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他再熟悉的床和屋子,他也摸索了许久,才穿好鞋袜,从柜子中找出了一身衣服。
衣服穿到一半,系带半天都系不好。
慕青山手指一顿,似乎有什么直冲天灵盖,“砰”地炸了开来。
他身上这中衣,是谁帮他穿上的?他一身湿漉漉的,又是怎么从温泉池回到屋内的?
毫无疑问,定是那个占了他便宜的大色龙!
他是走了什么衰运,才会一夜之间失了光明,又失了“清白”?
慕青山气得抖了抖,胡乱将腰带绑好,想摸到桌边去倒杯茶喝,摸了摸茶壶的温度,竟是凉的。
他心里瞬间又凉了半截。
感情他这次当真病得快死了,居然还没人照顾他?
门“吱呀”一声北推开,慕青山下意识转头看去,也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只能摆出一张平静的脸。
“师父,你醒了?”是三更的声音。
三更端着的脸盆热水进屋,见慕青山手正放在茶壶上,忙道:“师父你要喝水吗?厨房炖着参汤,我去给你拿。”
他把东西放到架子上转身便要出去。
“三更。”慕青山叫住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师父你睡了一日一夜,道长说你这次消耗了太多,得好好休养一阵子。戚大夫也过来看过,给你开了新的药。”
三更走到慕青山面前,试了试他额前的温度。
“还好,也没发烧。”
“嗯?”慕青山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他只是头晕眼瞎,大热天的也没着凉,怎么会发烧?
三更见他这般神情,迟疑了一会,才道:“师姐说,你这次被欺负得狠了,可能会身体不适……若是发烧就不好了。”
慕青山:“……?”
什么叫被欺负得狠了?
慕青山:“半夜又跟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三更轻咳了一下:“那个,师姐说,那个禽兽……师父都生病了他还不放过!”
慕青山:“?”
难道温泉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虽然他也恨自己昨日被梦境冲昏了头,一时心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就顺了那大色龙的意。但那,左右不过一个不深不浅的吻,就这,不至于就成了禽兽吧?
而且那龙,当真挺温柔的,他虽是第一次知晓此间滋味,但除了有些呼吸不过来,也没什么难受,应当也不算很吃亏。
“他怎么禽兽了?”慕青山面色铁青地问。
他决定要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
阿龙靠哭哭才能获得老婆的亲亲(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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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