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雷声渐止,慕青山终于安定了些,紧绷的身躯也松了下来。
只是身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白皙的脸上泛着桃色的红,睫毛湿润,时不时会颤动几下。
惊蛰又用帕子帮他擦了擦脸,将额前的湿发拨到一边,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唇上,他喉间动了动,想要避开眼,却又看到半敞开的衣领处,白皙的脖颈和深陷的锁骨。
他忙扯过架子上半干的外衣,用灵力将它快速蒸干,裹在了慕青山身上。
惊蛰闭上眼,平稳着呼吸,将那股炙热的渴望一点点压抑下去。
那种想要拥抱,想要占有,想要让这个人与他永远在一起,强烈到骨子里的,却无法言说的**。
天色近暮时,慕青山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惊蛰怀里,还与他目光触了个正着。
他张了张口,觉得喉咙干涩,一时间有些发不出声音,便干脆闭了嘴不说话,默默地移开了眼睛。身上还有些绵软无力,他轻轻推了惊蛰一下,挣扎着起身,自己站到一旁穿好了外衣。
“你觉得怎样?”惊蛰在身后问他。
慕青山将头发理了理,背对着他点了下头。
“你的烧还没完全退,得尽快回去,让三更再帮你熬些汤药。”惊蛰又道。
“嗯。”慕青山应了声,往山洞外走去。
“天已经快黑了,你看不清,不要走太急。”惊蛰追出去,走到他边上,“我扶着你……”
慕青山抬手避开,拂了拂衣袖道:“生来便是半瞎,倒也习惯了,不至于走不了路。”
惊蛰听出他还在置气,便也不敢再多说,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且之前两人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再走上一刻多钟应该便能到山脚了。只是这财神庙慕青山也是第一次来,终归是不太熟,方才又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好走,没多时,他便已经踩了好几处水坑。
慕青山从边上捡了跟树枝,当做拐杖探路,放慢了脚步。
身后惊蛰便也根据他的速度,刻意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长不短的一条路,他走得磕磕绊绊,中途还滑倒了一次。
坐在泥泞中时,慕青山想,原来这样一小段路,他都没法自己走下去了。
可他,不希望处处被人保护。
没有人,会永远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吧。会有生离,会有死别,会有背叛,会有厌倦。
而他曾经,也是能保护别人的那一个啊。
他曾牵着那两个小孩儿的手,带他们走过很长很长的路。
他曾一人一剑,无所畏惧。
慕青山低低笑了一声,撑着树枝从泥水中站起,继续一点点朝山下走去。
惊蛰跟在不远处,指尖掐入掌心的皮肉,才忍住没有上前去抱起他。
车夫老秦还等在不远处的茶棚下,见慕青山一身泥泞地回来,不由惊呼:“东家,你怎么了?摔着了吗?”
他忙将慕青山扶上马车,见惊蛰从远处走来,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责备:“惊蛰公子,你怎么也不照看着点我们东家?你不知道……”
“老秦,回去。”慕青山在车上喊了声,老秦便闭了嘴。
惊蛰却没有进马车,而是坐在了外面,同老秦一起赶车。老秦左右看了看,觉得两人气氛不太对,悄悄在惊蛰耳边问了句:“东家怎么了?”
“他现在,许是不想同我在一个车内。”
老秦便也不再多说,驾着马车往顾春风而去。
*
回到顾春风后,慕青山径直去温泉沐浴,惊蛰一直跟着他身后,沐浴时也在隔壁的池子,他像是完全没有在意。
换了衣服回到房间,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一碟花生米。
慕青山拿起酒壶闻了闻,是“奈何春”。
他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但今日闻着这酒味,竟一时有些心痒难耐,便倒了一杯,独自饮了起来。
不一会儿,敲门声传来时,慕青山已经喝完了大半瓶酒。
“进来吧。”喝了酒后,心中的郁结似乎散去了不少,此时对惊蛰,也没了那么多拧巴的情绪。
惊蛰端着药进来,见他已喝的微醺,不由有些震惊,他看了看桌上的奈何春,似乎想起了什么,忙上面去挡下他喝酒的动作。
“这个酒烈,不要喝太多,你风寒还未好……”惊蛰夺过他的酒杯,将药碗递给他,“先把药喝了。”
“我不喝药!”慕青山推开惊蛰的手,“我身体好着,不需要喝药!”
他拿过桌子上的另一个酒杯,倒满酒继续要喝,惊蛰又将他这杯酒也夺了过去。
“别喝了。”
“你干嘛!”慕青山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摇晃晃,“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处处管着我!”
他伸手去抢那杯酒,扑了几次都落了空,他眉心微蹙,显是有些恼了,使劲晃了晃脑袋,脸上的红晕倒是越发深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抢我的酒,你又不会喝……”
惊蛰拿着酒杯看着他,然后举到唇边,一口就干了。
慕青山瞪着眼睛定定地看他,有点懵,又有点气,脸颊也鼓了起来,气呼呼道:“你赔我的酒!”
他张牙舞爪地又扑了过去,惊蛰放下酒杯,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还稳稳地端着药碗。
“这一碗,赔你。”他将药碗递过去,慕青山皱着鼻子,扭头避开。
惊蛰跟他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没能给他灌下去一口药,自己却脚下一个踉跄,觉得头有些晕起来,药也洒出了一些。
他此前从未饮过酒,不想这小小的一杯奈何春,竟真有这样的力道。
“咦?你是不是喝醉了?”慕青山看出他的异样,不由弯着眼睛笑起来,“哈哈哈,你果然不会喝酒!一杯就醉,比我还不行……”
“你说谁,不行?”惊蛰酒劲上头,脑中混沌一片,身上也开始燥热起来。
慕青山眯着眼睛笑吟吟看他,一双桃花潋滟着微醺的水雾,眸光却是比平日里更亮了几分,他忽然凑到惊蛰耳边,轻轻说了句:“不告诉你——”
灼热的鼻息混着酒气喷在惊蛰耳畔,他只觉得心头一颤,将酥麻感如电流般走遍全身。
慕青山被他抓着一只手,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便要用另一只手去掰,却被惊蛰一下子将两只手腕一起握住,整个人抵到了墙边。
他被抓得有些疼,却不知为何不合时宜地倔强着,忍着不吭一声,只眼中的水汽更重了,眼尾也微微湿红。
惊蛰见他此时咬着唇,原本的水色泛起一片殷红,盈润饱满,是他从未见过的艳色。
他喉头动了动,猛地喝下一口药,对着那温软的双唇便贴了过去。
慕青山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呆愣地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时,惊蛰已将他压在身下,柔软的舌尖打开他的齿关,温热而苦涩的汤药便尽数灌入了他的口中。
“唔——”慕青山被迫吞咽着汤药,喉间滚动,双唇和牙齿还在尽力抵抗着。
一口药喂完,惊蛰短暂地松开他,马上又含了一大口,继续压了上去。
慕青山虽然已有了准备,但却抵不住惊蛰的力道太大太霸道,横冲直撞地便又将那药从交缠的唇齿间灌了进去。
一连五六次,终于将那碗药喂了大半。
慕青山觉得全身发麻,靠在墙上剧烈喘息着,脑中似乎因窒息而有些晕眩,他半张着唇,唇瓣因方才的摩挲越发红润,唇边药渍泛着水光。
“你……”许久后,他沙哑的喉间才发出一点声音来,像是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愤怒,“你为什么要喂我吃这么苦的药?你怎么能欺负我……”
他说着,泛红的眼中便流下一行清润的泪来。
惊蛰被那眼泪一惊,似是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觉得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不是……”他忙松开手,有些慌乱道,“我没想欺负你……”
慕青山的手臂被压制着太久,一时间有些麻,腕骨处泛出微红的指印。
他抬起手,有些心疼地对着手腕吹了吹,垂着眼睫,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惊蛰身形一僵,心像是被什么揪了起来。
先前夜里,只看他默默流了一行泪,惊蛰都觉得慌乱无措,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明明,连当年疼得那样撕心裂肺,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对不起……”惊蛰心内又软又疼,只想过去揽住他,可他方伸出手,慕青山便闪身避开,退出几尺外,一下子跃到了窗户上。
他平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想到此时喝醉了,行动起来身姿确是灵巧迅速,连惊蛰也没能将他拦住。
“小心!那边危险!”惊蛰担心他会掉下去,想过去拉他,又不敢轻易靠近。
“你才危险呢!”慕青山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还是气鼓鼓的,他此时半坐在窗框上,一只脚已跨在外边。
不等惊蛰靠近,他便往下轻轻一跃,足间在屋檐墙壁上几个轻点,人便已翩翩然落到了地上,似是轻车熟路。
他的身型还有些不稳,落地后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然后便撞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差点往后摔去。
桑黎一把将他拉住,还未来得及问话,慕青山已扑过去抱住了他。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慕青山紧紧环住他的腰,微红的脸在他胸口衣襟狠狠蹭了几下,“我到处找不到你!呜呜呜……”
他边说边哭,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师父,有人欺负我呜呜呜……从来没有人欺负我……他怎么能这样……我再也不跟他玩了……”
桑黎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搂着他的头,不断安抚着:“没事,师父一定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
他看着不远处黑色的身影,说得掷地有声。
“师父,我想回家……”许是哭地有些累了,加上酒意上头,慕青山软绵绵地靠在桑黎肩膀上,下巴还在随着抽噎一抖一抖地动着,眼睛却有些眯了起来。
“好,师父带你回去,莫要哭了。”桑黎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后背,蹲下身将人背了起来。
慕青山趴在桑黎的背上,双手便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侧脸靠在他的肩胛骨上,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桑黎背着已然熟睡的人,如同儿时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回浮图观。
这个孩子,如今已经跟他一样高了,可怎么还是,这样轻飘飘的,好像一点都没有长大呢?
他从未见这孩子在他面前这般哭过。就连当年一身剑骨尽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醒来第一件事也只是自责地跟他说:“师父,我以后不能练剑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桑黎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滋味,此时此刻,他只想将他快些带回家。
“师父……”背上的人脸颊动了动,在他肩胛骨上蹭了几下,“明日还要早起练剑,你要叫我起来啊……”
阿龙:我真的只是想喂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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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酒后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