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房中沉默一片,只有灼华的哭声像年兽一般虎虎生威直冲云霄,连柳琴波也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敢吭声。柳琴波不是没有劝过公主,只是事态的发展实在超出她想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一个温婉贤淑的母妃,每日在灼华面前不是看书就是弹琴,在琴棋书画的熏陶之下,灼华却热衷举着弯月戟念七步诗,或许这是天性使然罢了。
绘澜只好打破沉默,尝试劝阻道:“好灼华,不是母后拘着你,而是,那实在是一个十分凶险的地方,哪怕不是在战场上,也是刀枪无眼的习武场,一不小心,恐怕会伤了你的贵体,你不同于那群武夫,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你是先帝留下的独女呀……”
“母后!大女子志在四方,我的雌心壮志,岂是这片皇城能装得下的!我要出去看尽天下美景!我要到军营里去,我要征战四方,与将士们举杯同欢!”
众人一阵头痛扶额,倒也不觉得这番发言有多惊世骇俗,灼华不过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人儿,还穿着一团花里胡哨的公主服,任凭她的有力双腿蹦哒得再高,众人也只会当她是小孩子胡闹,众人只闹心,当初就不该贪方便给她指个将军,现在被将军教得反了天,一天到晚向往着师傅嘴里说的军营生涯。
众人商量无果,劝说也无果,只好命令侍卫将公主架出去,任凭公主是从小习武的虎女,有着远超同龄孩子的力气体格,也终究不是四个御前侍卫的对手,她一路尖叫扑腾着,被侍卫们强行架回毓秀宫,还被锁上房门囚禁着,灼华气得头上能冒烟。
一个星期,灼华足足被软禁了一个星期,四个长辈命令她在房中反省过错,每日有四个侍卫在门外守着,下人们只给她送来饭菜,如此倔强了一个星期还不认输的灼华,执拗地开始了更过分的反抗行为,那就是开始绝食。
当绝食的消息传进绘澜耳朵里时,绘澜慌了,召见众人见面,在座上,绘澜倾身说道:“不如就随灼华去军营里锻炼吧。前朝有平阳昭公主的传奇故事,平阳昭公主是一个擅长领兵打仗的奇女子,立下了开国功臣的犬马之劳,为高祖皇帝四处征战,组建的娘子军是天下一绝。若是灼华有此意向,拘着她也无甚意思,随她去闯荡罢,想我一个皇恩浩荡的皇室,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大不了就多派些守卫保护公主安危罢。”
无忧和无哀对视一眼,无忧道:“既然母后都翻出史书上的名人轶事了,那朕多说也无益了,朕就支持母后意见罢,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琴波急忙说道:“既然娘娘要将灼华派去军营锤炼,能否将臣妾也一同派去服侍公主?娘娘知道的,臣妾离不开公主,公主在哪里,臣妾就要在哪里。”
说罢,柳琴波便抽出手帕作势要去抹眼泪。自先帝死后,柳琴波就从一个小小静嫔提升到了静太妃,后来,更是在绘澜的额外开恩之下提升到了静贵太妃。可是这些权势地位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从小陪伴长大的灼华是她在深宫中唯一的依靠,若是没有了灼华,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熬得过漫漫长夜,当下听见灼华要离宫,她便急了起来。
绘澜很能理解柳琴波对灼华的眷恋,这些年来,柳琴波对灼华的一腔母爱是被她看在眼里的,她立刻就点头答应道:“这是自然。灼华若是没有了你,恐怕也无人能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你一起同去罢,记得多带些侍女。”
就这样,灼华兴高采烈地被放了出来,在柳琴波的操持之下,两人收拾了好一阵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众多侍女守卫和数辆马车出发了,说是要去军营,实际不过是到京城外的京卫营里锻炼罢了,一天的时间就能回宫面圣一趟,哪里是什么路途跋涉的地方?不过能争取到这个程度,灼华也已经很高兴了。
灼华在军营里就像是得了自由的脱缰野马一般,十分快活肆意地过着日子,在军营中比拼武艺,在营帐中跟随众将领学习排兵布阵的兵策,一开始,一群男人们还不习惯有个公主跟随,大家笨手笨脚地行礼,后来时间长了便渐渐习惯了,公主待人十分豪迈不拘小节,没有女子的畏缩和贵族的架子,在军营中竟也开始得了军心,柳琴波则是典型的温婉女子,总是依在公主身边,温柔亲切地照料着公主的起居生活,甚至翻出了许多兵书策略,辅助起公主的打仗意识,有时候在争论激烈的营帐里,偶尔说上两句话,竟也有了点谋士风采。
直到灼华十五岁后,无忧忍无可忍,挡不住朝臣们的议论纷纷,不得不将灼华召了回来,在御书房中,无忧面对着不解的灼华,看见这个已经成长得高挑强劲的妹妹,他耐着性子说:“妹妹,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搁民间已经是待字闺中的岁数了,朝堂上的大臣对你留在军营中多有意见,恐怕不能将你继续放在那种男子众多的地方了。”
灼华脸色一白,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一群腐朽酸儒!他们自己□□里的腌臜事都摘不清楚,竟然还有空闲管本公主的事!我在军营中一挑十打倒数人的时候,这群酸儒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连只狗都打不过呢!”
无忧头疼地抚了抚额头,说道:“妹妹,不要让哥哥为难了,你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有些是非道理想必你是清楚的,你就老实地留在宫中吧,再想做些什么事,至少也要等到你顺利成婚后。最近边防战事不稳,哥哥实在没空管你太多事,你就体谅哥哥心情吧。”
“可是最近军营中流传的战报?我听将士们说,匈奴那边有个叫狼牙部的部落,来势汹汹,连破二城,闹得百姓人心惶惶。”
“是。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适合打听的,你退下去罢,改日哥哥有空会为你好好择一门夫婿,此夫婿须得是名门望族才能配得起你的长公主身份。”
灼华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行礼退出了御书房。无忧说得不错,她已经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她知道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她已经不是撒泼打滚就行得通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