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千里之外的老家给我送来衣服,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儿子,儿行千里母担忧,此言不假。
探视区里,母亲枯瘦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仔细的打量,不停地揉搓,似乎我的手上有花,其实我的手冰凉,毫无血色,甚至渗人,投射出我身体的不健康。
望着母亲泪眼婆娑的眼睛,以及她小心翼翼的举动,我知道这个刚强、泼辣、凶悍的母亲,她害怕了,她愧疚了,她后悔了,甚至她知道错了。
我明白她的心意,也明白她的爱,即使落得如此地步,我也没恨过,没埋怨过她和父亲,我明白命这个东西。
我若是埋怨,怨恨父母,那他们又该去埋怨,怨恨谁呢,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已经竭尽所能把最好的给我了。
探视区里,我也握紧了母亲那温暖的手。
被送进精神病院,每天按时吃药,那些幻听、幻视、被害妄想的症状基本都消失了,母亲见到我,我除了身体走形,精神面貌有些差,其余基本和正常人没区别。
探视有时间规定,并不是母亲想见我就能见到,只有周三和周五的下午才能到探视区探视。
大多时候母亲只能在楼下,抬着头望我住的楼层张望,有病号从铁窗看见母亲,就会好心的跑去叫我,母子就那样隔着铁窗相望。
那一刻,我心里也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愿望:“只要能出去,身体健康,和父母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就心满意足,也不求什么富贵功名,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大家身体健康,过苦日子也是幸福的。”
经历了这次重大疾病,我的心胸似乎豁然开朗了,以前觉得没钱、没爱情会活不下去,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最宝贵的东西只有两样:健康与自由。
快过年时,司务长明哥和单位领导张宁来大连出差,俩人来精神病院看望了我,给我买了牛奶和面包。
见到单位战友,我很不好意思,毕竟得这种病很不光彩,犯病时,在单位瞎胡闹,没少折腾大家,我很愧疚。
同时我也很感激部队的战友,他们对我得病,犯错很包容,并没有放弃、抛弃、忘记、责怪我。
他们发扬部队那种互帮互助,治病救人的正气,给予我帮助,我发自内心的感谢战友,感谢单位,感谢部队,感谢国家,为自己能当兵而自豪,也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士兵而愧疚、汗颜,有愧于单位,有愧于部队,有愧于国家。
精神药物带来的副反应,加之在病房很少锻炼,我身体走形的更加严重,司务长明哥、领导张宁笑着宽慰我,让在里面好好治疗,多锻炼身体,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过年前,有病号出院,部队和家人亲属在护士站办理手续,病人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在病区门口等。
有人出院,病区里的病号就会拥挤到铁栅栏门口送别,说是送别,其实更多是羡慕,话里透漏着对出院之人的祝福与叮嘱,毕竟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是难熬的。
我也在门口眼巴巴,羡慕的看着出院的病号,心里像是被撕裂了一道伤口,那一刻,我真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感觉结束生命是一种痛快,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里,失去自由简直生不如死。
新年如约而至,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来精神病院已经半年了。
过年,精神病院里的生活与往常并没多大区别,病号们依旧按时吃饭、吃药、睡觉,我也早已经习惯这里寡淡如水的生活,其实也不能说是习惯,只是无奈的接收这样的生活。
回想去年下连队,在部队过得第一个新年,大家在一块聚餐,丰盛的菜肴,融洽的氛围,自己还能往家里打电话,通视频。单位组织有趣的活动,还有书法家到单位给战士们画画写字,多么幸福啊,自己竟然不好好珍惜,非得作,非得犯贱,把自己逼近死胡同,送进精神病院满意了!
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回想过往的种种,才发现部队的忙碌也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当时的自己咋就不懂得珍惜呢,可能人只有吃亏失去,痛过之后,才能明白自己的错误,才懂得珍惜。
人总是在后悔中寻找答案,刻舟求剑似乎不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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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