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发现,鹿这两天有点儿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总是懒洋洋窝在客厅一角,望着落地窗发呆。
对入住的游客们也失去了招待的热情,把他们都交给达利服务,疏于应付。
几乎每天一早固定必出现在院子外面的那个少年,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连续数日后,鹿开始长吁短叹,总是无缘无故就“唉——”,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鹿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她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金的那句话,听起来实在太像某种变相的、隐晦的表白。不然,他是她的什么人,以至于那样关心她的来去呢?
鹿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可是她忍不住联想到这么长时间金对她的院子的异常热情——每日经过、义务维修、帮她赶走找茬的小老板们、试图让杰克离她的房子远点……如果不是对她的院子感兴趣,那不就是对她有兴趣了吗?!
不能怪鹿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在她近二十年的人生岁月中,胆敢对她表露出一丝情愫的异性,都会被那个人用尽手段清除出她的视线。
她没有那个机会体验到正常的青春萌动。等到她摆脱那个人的控制,她来到了异国,在更喜欢丰满身材的审美氛围中,她又不是那么受欢迎的了,加上她有一个在岛上“小有名气”的管家,因此至今也没有男孩子敢对她示爱。
而且,鹿在心里,隐隐约约并不欢迎异性对自己有任何超出朋友范畴的举止。
那个人让她对亲密关系感到厌恶。
她做好了独身一辈子的打算,这样就很快乐!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金真的下定决心追求她,她该怎么拒绝才能不和他断绝关系?
是的,这就是她忧郁的点。达利在担心自家小老板娘是不是为情所困时,鹿在担心自己拒绝金以后,就不能有事喊他来帮忙了,毕竟他真的很好用啊!
谁知道,这几天金居然没有出现,就像知道她不想看见他一样,他乖巧地躲了起来。一周过去,他竟然再也没有出现在鹿的院子外面,她还以为自己错过了,询问了每个民宿的工作人员,从厨师、清洁工到服务员和园丁,甚至问了达利,大家都告诉她,没有见过金来。
这就让她有点儿微妙的生气了。
怎么,敢说不敢认,怂的这么快吗?
还是、还是……他其实没有那个旖旎心思,后面还有话没说完,比如把她这个雇主当朋友看待,觉得她很好、不希望她离开云云。看她跑掉,认为她误会了,又不想澄清后打击她,所以干脆不出现,好让她自己明白过来?
这样一想,也有可能哦……
所以,到底是哪种啊!
“啊啊啊!”鹿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抱着枕头疯狂滚来滚去,可怜的枕头被她拿着又揍又咬的,如果这个枕头是金,大约已经被她打死八百次了。
在楼下听见鹿的动静,达利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去。鹿不喜欢他们在没有她传唤的时候,擅自上顶楼,她喜欢一个人在五楼呆着。
达利给她的房间打了内线电话,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鹿有点想说,可是又觉得这点小事,羞于对达利先生启齿。
“达利叔叔,”鹿幽幽道,“你怎么看待金这个人?”
达利的雷达小天线立刻警惕地竖了起来。
事实上,出于早年间混迹□□时对危险练就的某种直接,达利在看到金的第一眼就莫名感受到一种不舒服,让他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达利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可是鹿却很信任这个小子,他曾经暗示过她几次,不要太相信对方,但鹿有自己的主意。
“最近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达利隐晦地探问。
“……没有,”鹿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遮掩道,“我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一会热心,一会儿又老不出现,挺冷漠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达利确定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鹿不说,他就不点破。现在是个上眼药的好机会,达利温柔地说:“好朋友会在乎对方的感受,如果你把他当做朋友,他呢?”
他显然不在乎她的感受,说完那句暧昧的话以后,就这样消失了!
“朋友之间的情谊应当是相互的,否则就不是一路人。”达利点到即止。
鹿频频点头,简直有恍然大悟之感。
是了,她何必猜测他的心思。如果他对她真诚,就不该这么多天不出现。
既然不出现,那就不是真朋友!鹿恶狠狠地将金从自己的白名单上划掉,心里仿佛放下一块巨石,立刻振作起来。哪怕还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也被她坚决扔到了角落吃灰。
佩格岛的旅游旺季有大半年。从气温回暖的1月起游客就逐渐增多,一直到夏天台风季,炎热与暴雨交替的时候,来岛的轮船大量延期或取消的那个时候,游客才会减少。而9、10月又会迎来一个小旺季,等到11月天气渐冷、阴湿加重,那时便是淡季了。
淡季时许多店铺都不开门,连老板都回大陆去居住,岛上十分冷清,比不上旺季,简直是开门见人,晚上10点仍有客人在酒吧畅饮。
鹿的民宿亮出高价后,一度遭受冷落,和月亮路其他民宿或酒店的客来客往形成鲜明对比。
但随着游客增多,主岛房源紧张,便也有客人愿意咬咬牙花高价预订鹿的民宿。干净、舒适、安静的住宿环境和花样繁多的特色美食,还有堪称岛上通的管家、笑容甜美的年轻小老板,以及住宿客人的一致好评,让鹿的民宿渐渐不缺预约,甚至还有客人慕名而来,请求通融一下。
“这么大的民宿,应该还有房间吧?”
“我和你们的住客聊过了,他们一家只有三个人,俩夫妻带娃。你们有五层楼——就算只有两层开放住宿,那他们一家最多就能住两间吧,难道你们一层只有一间卧室?”
“放心,我们会很安静的。你们的住客都不介意多一户人家入住,不是,难道送上门的钱你们都不要啊?”
还就真不要。
“你们老板呢?我不和你聊,让你们老板来!”有游客认为这是故弄玄虚的饥饿营销,一定要和老板吵一吵才甘心。
“我们老板出去玩了。”达利微笑。
是的,出去玩了,电话不接,怎么,难道你们还要等老板回来,那不好意思,不知道老板几点回来。
气呼呼的客人常常坐在那儿,喝着民宿准备的奶茶或者咖啡,发觉味道很好。然后发现管家达利轻松地打几个电话,就帮他们安排到了附近刚刚腾出房间的民宿或酒店,安全干净,位置不错,价格基本符合预期,于是最后一点气消了,坐着民宿派来接客人的小游览车,平静地走了。
哪个老板不喜欢送上门的生意呢?虽然他们很费解鹿的做法,但他们聪明地不过问,合作愉快。真不知道是谁想不开,竟然还想让鹿关掉民宿,结果自己先关张了!
而鹿呢,她有时候去杰克的新公司瞅瞅,有时候去潜水、冲浪,有时候则在街上纯闲逛,心血来潮时才管她的住客们。足足半个月,她再也没有见过金,有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像他,要么就是她看错了,要么她就会看见那个人马上调转方向、飞快跑掉。
怎么,她是老虎还是鲨鱼,有这么可怕?
鹿更加生他的气了。
佩格的春日到来。这里气候温暖,随处可见伸出院墙的三角梅开了花,除了常见的玫红,还有粉色和白色的品种,相间着盛开,颜色清新好看。
在这个季节,鹿波澜不惊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她谁也没告诉,就和往常一样。以往那个人有多爱给她过生日,她现在就有多讨厌生日这个东西。
更令她感觉触霉头的是,这天还收到一封国际邮件,又是那对讨厌母子发来的长篇谩骂和所谓的控告。她扫一眼就觉得辣眼睛,索性烧掉,很不高兴地给她的国内律师去了一个长途电话,质问对方怎么还没有解决与他们的纠纷,再不行她就要换人换律所了!
律师诚惶诚恐的解释和表决心令她厌倦,她给了他一个期限,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让那对母子从此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客户地址被对方得知的这种失误,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这个小插曲让她心烦意乱,于是她决定骑上小电驴出门遛弯,完全不知道有一只眼睛透过望远镜凝视着她离开院子的身影,喃喃道:“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像极了担忧的老父亲。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远远地跟着,不敢让她发现。而她的小电驴骑得飞快,佩格街道上的路灯瓦数不高,夜间视野不好,他好几次都险些跟丢。
行迹鬼鬼祟祟,又跟得磕磕绊绊,等他跟上来时,错过了一出好戏,远远听见摩托车启动声,走近却只看见鹿骑着她的小车车,和两个背着包的女孩子亲亲热热走在一起。她骑得很慢,方便与她们说话,还示意她们可以把包放在她的篮子里。
路灯的光打在那两个年轻女孩的脸上,金看得清楚,正是前段时间给他的暗恋“出谋划策”的两个游客!
她们怎么还没走?金迅速贴紧墙根,身影完全淹没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们离开,努力压抑呼吸,心情无比慌乱。
谁能告诉他,他错过了什么?
嘻,想不到吧路人甲乙还有戏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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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