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鸾被他拽起来,又问:“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你说吧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裴珩已经见识了她的无赖,如何敢和说那些她送到韶津的信,他不仅一封没看,还在离开韶津前悉数焚毁了。
即便他是为她着想,担心这些信件失散,流落出去有碍她的闺誉,但她恐怕未必听得进去。
为免她一言不合又开始指控他,裴珩打定主意将此事隐瞒到底。
然而她离得太近了。
那股和信件上,和他方才睡梦中乍然闻见的,如出一辙的恼人的甜香,令裴珩感到十分地不自在。
“没有,你想多了。”他说完,又教训她,“你身为女子,怎么好给外男写信?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你的名声和清白,可就没了。”
谢明鸾捂着耳朵:“知道啦知道啦!”
她就知道裴珩会说这些。
她难道不知,即便自己这些信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一旦被有心之人截获,必会累及她的闺誉吗?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指着这些信拉近她和裴珩的关系呢。
“对了,还有这件披风,之前多谢你。”谢明鸾说完,便看见门外闪过一道人影,她立马站起来,匆匆放下披风,“是不是垂野他们找你有事?我、我先走了!明日卯时再来寻皇叔练射箭!”
她疑心自己方才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声音也被门外的人听见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脸就像火烧一样,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想快点离开。
谢明鸾快步出了裴珩的屋子,门外的垂野看见,挠了挠头:“谢小姐你脸红什么?”
他自说自话地进了屋子里,不得了,他们王爷耳根怎么也红了?
看着被扔到床上的披风,裴珩闭了闭眼,索性也起身往外走去,吩咐院中侍立的松循:“让人将屋子里的披风拿去重新洗一遍。”
松循垂首应是,正要进屋,却又被裴珩拦住:“算了,让它放着吧,将门窗打开通风便是。”
放一放,披风上熏着的甜香,应当便能散去了。
他重又偏过头,问垂野:“寻我何事?”
“杨大人送了份名单过来,是这些日子往吏部衙门里托人情走关系的朝臣们。他已经暗中将这些大人们塞进来的人选暗中剔了出去。”
裴珩点头:“本王知道了,明日便上朝呈报此事。兰芽山那边什么情况?还有裴颂安,找的如何了?”
垂野跟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禀报:“兰芽山那边,已经两月没有动静,属下猜测或许是与韶津有关;至于世子,重江已经带着人将今早停泊在白马渡的船只都查了个遍,最后猜测他或许是上了谢家的货船……”
裴珩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他。
他解释道:“谢家船上插的旗帜与咱们的青龙旗十分相似……要么属下想想办法,去谢家打听打听?”
“不必了。”
垂野话音方落,不远处便响起一道虚弱的男声。
裴珩与他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裴颂安面色苍白地朝他们走来。
垂野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世子没事吧?”
裴颂安摇了摇头,看向裴珩:“父王他如何了……?”
他昨夜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今日一醒便遮掩形容来了燕王府,还不知道今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已为信王之死沸沸扬扬地闹过了一场。
垂野支支吾吾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裴珩神情微敛,正要开口,裴颂安却已经似有所感般先他出声:“父王他……莫非已经薨了?”
他抬眼,执拗地望着裴珩,即使明知当日出了韶津,这一程便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即使如今已经从裴珩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他却也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听他亲口说一句。
裴珩垂眼,语气微沉:“是……节哀。”
裴颂安闭了闭眼:“昨夜我与父王弃船而逃,后游到芦苇丛中,本想借此藏身,以待天明。但那帮刺客来得实在太快,情急之下,我与父王只能分开……”
他奔逃一夜,片刻不敢停下喘息,好多次都以为,这就是命中最后一夜了,到白马渡,上了谢家的货船里,他蜷缩在角落,靠着船舱时,心里也想,要不就这样吧。
可他到底活了下来。
如今整个韶津裴家里,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睁开眼,看向裴珩:“我知道了。这一路走来,多谢皇叔护持。往后若有机会,侄儿当以死报。”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裴珩问道。
裴颂安眼睑微垂。
他不知道父王为什么会信裴珩这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弟弟,但事到如今,他是谁也不肯信的。
他自嘲一笑:“双亲俱丧,幼妹亦夭,侄儿为今之计,也不过隐姓埋名,苟且于世。”
裴珩静静看着他。
信王是个大老粗,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物,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算计得家破人亡,甚至还担上了乱臣的反名。
至于裴颂安这个侄子,裴珩这些年里,也就这回在韶津才见到。
虽然才接触短短几天,但不难看出,裴颂安比之其父,心性更阴柔隐忍些。起初裴珩还担心他不管不顾地要去给爹报仇,现在见他这样,倒是放心了些。
“此话当真?”裴珩微微笑道,“信王兄之死,与我近月在追查的一桩私盐案恐有牵涉,我原还想着两案并查,也算给未亡人一个交代,但若你已无此心,只想安稳度日,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也不会强求。垂野,去账房支一千两银票,给世子做盘缠。”
裴颂安纵然心性再沉稳,可听到这里,终究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呼吸急促地抬起头,咬着牙问道:“父王既已身死,朝中对此事自然也就已盖棺定论,如此情形之下,皇叔还要彻查此事?”
“朝中即便盖棺定论,但陛下不信。有圣令在前,我自然查得。问这么多,怎么,不走了?”
裴颂安挣脱垂野扶着他的手,定定望着面前简在圣心,权势滔天的皇叔,杏白长袍之下的双腿弯到一半,臂膀却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要想查清因果,还需缓缓图之。随我去书房从长计议吧。”
裴颂安无声顺从地垂下眼,依言随着面前的人往书房行去。
进到书房里,裴珩便开门见山地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与裴颂安说了,末了道:“如今兰芽山之事我们只能暗中追查,以免打草惊蛇,至于你……”
“我得留在定京,承认父王的罪责,以罪王之子的身份,终日消沉度日,让暗处的人确信我不会再追着这事不放。”裴颂安顺着他的思路说。
“韶津起事之时,你尚且远在江北,他自知拥兵围城是重罪,不愿连累你,是以即使你连夜赶回,但仍旧是在城破后你们父子二人才得以重聚。”
“谋逆之罪已成定局,你父王的门生旧故不敢为他说情,但会将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而陛下与你父王手足情深,有这两点,他也不会治你的罪。但你不能消沉度日,你要花天酒地,声色犬马,与定京纨绔混迹在一起,只有你如此表现,才能让人相信,你是真的以你亡父为耻,如此他们才能不将你放在眼里。”
裴珩看着他,“你能做到吗?”
裴颂安点头,回以他坚定的凝视:“我能。”
“那就随我入宫面圣。”
新年快乐!前几天事情堆在一起太忙了,不过新年新气象!俺一定会努力码字,坚持日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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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