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ooc,有原創角色,有性轉刀劍,介意者請自行避雷
*沒有太多愛情要素的刀亂乙女(非審)
*有血腥與略微噁心的畫面描寫
*本話有許多屬於時政刀劍男士的戲份
*本話沒有任何一名山姥切長義的戲份
1
「打從來到這裏後,我就一直有個疑問。」
『一文字則宗』將手探入大衣口袋,從裡頭內取出乾淨的手帕,輕輕拭過濺灑在臉頰的血珠,雪白的布料染上層明顯的鮮紅。
「為什麼你們會理所當然的相信,時之政府要守護的,是『全部』的歷史?」
受到檢非違使入侵的場所一團混亂,刀刃撞擊、劃開軀體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在耳畔迴響,現場沒有任何刀劍男士有那個閒工夫回應,但是他,依舊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說到底,創立這個機構的是人類們,那麼人類之外的種族,自然也不在他們的初衷範圍裡。」
轟隆的雷聲持續作響,濃密的烏雲依然未散,『則宗』的臉龐流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畢竟他們沒有離開的原因,有部分也是出在自己身上。
沉重的金屬音自前方響起,『則宗』抬起眼,幾名渾身被鬼火包覆的檢非違使的身姿,映入自己的視野中。
在與則宗對上目光的瞬間,那幾雙眼睛內,透出了像是發現新奇獵物的眼神,紛紛舉起手中的刀刃。
「老爺子你別發呆、快跑呀!」
對他人的氣息較為敏感加州清光用力踹開與自己纏鬥的短刀,冒著被敵人從背後攻擊的風險,狂奔過去的同時扯開喉嚨,用盡全部的力氣,嘶聲向則宗大喊。
他與大和守安定被派至則宗的身邊的理由,除了輔佐他原有的工作外,其次是擔任他的護衛。
因為他們的上司,是把連拔刀戰鬥都有困難的瑕疵品。
有缺陷的刀,理論上來說是要被刀解歸還本靈。
『則宗』仰望著即將朝自己砍來的利刃,手緩緩伸向佩掛在腰際的刀鞘,從容地,優雅地,從刀鞘內抽出刀刃。
「抱歉,我儘量不把你給弄髒。」
刀刃出鞘的剎那,現場捲起股巨大的風勢,彷彿是有隻看不見的巨大生物在揮動翅膀。
強烈的風勢逼得在場所有成員閉起眼,就連體型比刀劍男士高大不少的檢非違使也被吹得搖搖晃晃。
外型較輕巧的蛇身骷髏們可就沒這麼幸運了,突如其來的狂風將它們掃向牆壁,直接撞個暈頭轉向。
『...不要干涉我們......』
否則連你也會被當成障礙。
這後半句話,是他們沒有說出口的威脅。
朦朧的金色光芒壟罩整個刀身,光芒雖微弱,卻不時散發出火焰般灼熱,不屬於刀劍男士的氣息。
「別誤會,我從未打算干涉誰,也沒打算站誰那邊,也沒有被賦予要協助哪方獲勝的使命。」
『則宗』剛向前跨出一步,前方的檢非違使們無不繃緊神經,視線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們是中立的。只要不干涉我們的行動,我們也不會成為誰的敵人。」
『則宗』無視那些環繞在身旁的視線,逕自走過檢非違使、以及刀劍男士們的面前,順著坑坑巴巴的路面,走向尚未被落石與瓦片堆積住的通道。
「明白的話,就趕緊離開這裏。」
前進的雙腳突然停止,他轉動頸部朝身旁看,視線先是落在將審神者護在身後,渾身傷痕累累的陸奧守吉行,接著又移向躺倒在他們腳旁,前額處被彈孔打穿的檢非違使,眼中隱隱透露出些許的悲憫。
「這並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事。」
檢非違使的出現既在預料內,同時也在預料外。
他們在現場引起的騷動與破壞,成了逃跑的最佳時機,『則宗』看向地面,殘破地上有道鮮明的血跡,一路往通道的方向延伸。
『則宗』握緊手裏的刀,不停在腦中重複想著收在口袋裏的玻璃瓶,以及自己應該要做的事。
「分身是虛無飄渺的夢。」
低沉的話語聲傳入耳中,『則宗』慢了一拍才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從自己的口裏傳出的。
(不論是多美好的夢境,終有清醒過來的時刻。)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回憶起那個久遠到近乎被自己刻意隱藏在角落,在心中留下道巨大傷痕的過往。
『則宗』把手探入蓬鬆的金髮內,揉了幾下腦袋,暫且把這股鬱悶壓制回深處。
他看向前方,以刀劍男士的身體機能來看,道路上的落石並不至於會影響到他們的行動能力,若是體型輕巧的短刀面對這種地形,他們也能照樣行動自如。
將出鞘的刀刃收回腰間的刀鞘內,他蹬了蹬雙腿,掌握好身體的節奏後向前一躍,輕盈地越過前方的障礙。
「等一下、你打算利用老爺子的身體去做什麼危險的事?要是你讓他受到一絲傷害,我絕對會砍了你!!」
大和守安定的聲音直接傳入耳中,佇立在走道上的青年轉向身後,向擔心自己的後輩揮了揮手。
這樣的景象,讓安定不由地想起每天下班時,則宗都會在大樓門口,與他們揮手道別的情景。
「不必擔心,小子(坊主),我很快就回來。」
「咦?!」
趁著安定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空檔,一文字則宗果斷地回過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走道深處。
「大和守安定與加州清光他們倆,對你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你原先的預判。這樣的發展是否有讓你感覺到欣慰?」
「啊啊,直接聽到還有點怪不好意思。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具身體是我的,他如果真的要砍你,受傷的可會是我喔。」
提問與答覆的話語從從同一張嘴裏輪流出現,作為軀體原主的一文字則宗透過自己的嘴,像往常那樣與依附在自己軀體內的意識進行交談。
若是有第三者在身邊,絕對會把則宗當成精神有問題,或是老年痴呆的刀劍男士。
「你真的要把遺忘河(Lethe)的水用在那裏?」
「我已經透過意識,給予過對方警告的訊息,既然選擇無視警告,我也沒有理由放任對方。」
「如果今天換成其他人,就算對方哭著請求你不要這麼做,你也不會停止?」
「沒錯。」
「哦......這樣。」
則宗不輕不重地回了一聲,顯然他對這樣的答覆並不感到特別意外。
請求?警告?
則宗偶爾會在睡夢中,看見 Antares 口裏描述的,給予目標警告訊息的場景。
他們深知同族的肉體有多麼的具備優勢,不管對肉體造成的傷害範圍有多大,只要花費些許的時間,也能重新回到原先的樣貌。
無法對肉體造成有效的損傷,那就往精神、心靈層面折磨,直到目標疲倦到沒有力氣哭泣、反抗,選擇屈服纔會善罷干休。
「在你們眼裏看來,會覺得我的所作所為相當殘酷吧?」
在主導權的聚光燈切換到 Antares 身上時,他突然反問這句。
沒有被光線壟罩的刀劍男士沉默著,這樣的決定到底殘不殘酷,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如果這樣的做法就是殘酷,那人類其實也不遑多讓。
器物被製作出來的目的,就是它誕生的意義,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無法發揮作用的器物與垃圾無異,被捨棄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有缺陷的刀劍付喪神數量並不多,通常都是發現的那刻,就會被刀解送回本靈,像自己這種留下來的缺陷品,是最突兀的異類。
「從第三者眼裏看來,這的確是一個殘酷又蠻橫無理的作為。可是作為你的寄宿者的我很清楚,正因為那是自己的哥哥,你才無法坐視不管。」
則宗看向在身旁亮起的那束光,聚光燈下的是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孔,唯與則宗不同的地方是,眼前的他有著一雙憂鬱的藍色眼睛。
「不管他做了多少對你們來說是不正常的錯事,外貌變成什麼模樣,分裂成多少個碎片,那始終都是你最深愛的哥哥。」
與則宗相視的 Antares 不發一語,在那雙黯淡幾分的藍色眼眸裡,不僅映照出則宗的臉龐,也暴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無奈。
眼神短暫的交會勝過千言萬語,則宗透過他的眼神,看見了深藏在 Antares 心中的悲傷,以及束縛在他們這個種族身上的枷鎖。
「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說得再多,又能改變什麼?」
借用則宗外貌的 Antares 說著的同時,咧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裏的憂鬱又更加深了幾分。
他們救贖的物件包羅萬象,但在這之中,並不包含他們自己。
2
那個味道,很熟悉。
第一個認識的是火焰的氣味,第二個認識的是人類的氣味,第三個認識的是血液的氣味。
那個味道,對作為武器而誕生於世的刀刃們而言,是相當熟悉的味道。
轟隆的雨聲蓋過了大部份的聲響,昏暗的和室內迴盪著沉重的聲響,彷彿有張看不見的膜,將房裏所有的事物與外界隔絕開。
靠坐在圓形窗戶旁的少年縮著身,以往那對神采奕奕的明亮雙眼被蒙上層厚重的陰鬱,完全不見以往的光輝。
雪白的長版大衣覆蓋住少年的身軀,他伸手摟緊肩上的衣服,無名指根處的戒指恰好從眼角晃過,微弱的光線引起他的注意。
堀川國廣收回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凝視手上的戒指,想要進行思考,思緒卻深陷在片泥沼般的混沌裡。
雨聲蓋過了從喉嚨裡發出的殘破聲響,淚水在失去光彩的淺蔥色眼睛裡打轉。
緊閉的紙門唰地被猛力推開,房裡那股足以使人窒息的凝重氣氛,險些把前來此處的訪客給嚇退。
半邊臉孔被繃帶纏繞的鶴丸國永站在門外,檢非違使在他的臉上留了道可怕的傷痕,傷勢雖已經過治療,但距離完全恢復仍還需要時間。
(果然跟陸奧守想的一樣。)
太刀付喪神看著靠坐在床邊的少年,沒有點燈的密室總是讓他聯想到墳墓,罩著白色大衣的少年彷彿是墓裡的遺骸,冷不防地勾起鶴丸的記憶。
他逕自踏入室內,在堀川的面前蹲下身,手掌輕放在眼前那顆黑色的頭頂。
儘管沒能目睹全部的經過,當時還躺在病榻中的鶴丸憑藉著自己的回憶,事後相關的新聞報導、以及瀰漫在本丸裡的異常氣氛進行推測,肯定發生了相當嚴重的事。
在經過鍥而不捨的追查,以及從同伴那裏問出的情報,鶴丸終於拼湊出大致的情況,同時也知曉這場意外究竟是如何劃下句點。
「沒有祈願,希望也不會降臨。誰都無法知道未來的事,所以才會透過許願或是祈禱,將希望寄託在未來。」
鶴丸沉穩的聲音驅散了瀰漫房裏的沉重氣氛,他收回放在少年頭頂的手,改為給對方一個溫暖的擁抱。
「鶴丸先生...?」
「你就盡情的哭吧,把對離別的所有悲傷,全都毫無保留的發泄出來。」
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苦澀在鶴丸的心中化開,鶴丸的這句話,不僅是替堀川開啟條抒發的出口,也是讓自己能夠釋懷。
鶴丸摟著受悲傷侵蝕中的少年,美麗的金色眼眸看向窗外的雨幕,盡力平復那陣在自己心頭翻騰的苦澀。
「只要我們對未來還有所祈望,總有一天肯定能再見到彼此。」
他用著略帶哽咽的語氣,對堀川繼續說到。
來不及消化的悲傷有了明確的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必再像以往那樣,強制自己把情緒吞回肚裏,名為感性的感官情緒蓋過了以往的理性,堀川兩手緊揪住鶴丸的衣袖,把臉埋在他的肩頭,淚水不停地從眼眶裏淌流。
肉體的傷疤總會隨著時間癒合淡去,但是內心的傷疤往往不會消失,會像烙印般緊緊跟隨,偶爾與其他記憶暫時被遺忘在角落,某天又會擅自浮出水面。
這件事在堀川的內心烙印下了抹滅不去的傷疤,只要自己還繼續存活於世,就絕對不會消失。
付喪神鮮少會做夢,部分的付喪神也不太喜歡夢這種不著邊際、曖昧不明的事物,不論在夢裏經歷了多麼美好的事物,醒來時仍舊是場空。
然而堀川卻恨不得這一切都只是夢,在他睜開雙眼回到現實後,會發現剛剛經歷的所有事物,都只是場噩夢。
可是當自己張開雙眼時,會發現現實才是真正的噩夢,比刀刃、槍砲還要加無情命運朝自己襲來。
但是比無情的命運還要更始他感到憎惡的,是無力保護重要事物的自己。
透過掌心的面板感受到的體溫,飄散在空氣裡的血腥味,在地面拖行的無形單翼,還有那對盈滿悲傷的祖母綠色眼眸,至今仍深深刻劃在堀川的記憶中。
低沉的遠雷聲再一次從身後的通道盡頭傳來,每當有新的雷聲響起時,檢非違使的氣息又會變得比剛纔還要更加濃厚。
脇差付喪神看著攙扶在自己肩頭的妻子,目光不由地移向從她體內破出的翅膀,尚未乾涸的血液鮮紅的刺眼。
被審神者賦予臨時許可權的狐之助走在他們前方,過程中牠不時回頭看向身後,深怕他們沒有跟上自己的腳步。
「緊急傳送裝置就在不遠處了,請兩位再堅持一下。」
聽到這番話的堀川眼裏升起了希望,他緊握住晨星的手,用行動代替言語方面的鼓舞。
審神者是本丸的主人,是刀劍們的領導者,當領導者授予某個物件許可權時,多半等同於對該名物件抱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被派來協助本丸運作的管狐,狐之助相當清楚這道命令的重要性,更何況審神者會臨時授予許可權的原因,多半自然是希望自己本丸的成員,能夠安然從危機裡脫身。
緊急傳送裝置的大門就近在眼前,這扇門的出現,給狐之助與堀川帶來一條名為希望的道路。
大門的右側牆面上設定了一臺感應裝置,狐之助快步走到裝置前,抬起前腳撥弄頸上的鈴,將審神者設定在鈴鐺內臨時許可權,透過鈴聲的波長傳遞給裝置。
這時一陣若有似無的長嘆聲,引起了堀川與狐之助的注意,聲音的源頭不是別人,而是來自靠在他肩頭的晨星。
「星小姐?」
埋頭進行座標定位的管狐回頭望去,這是牠頭一次從晨星的口裏聽到嘆息聲,這股嘆息聲煽動了牠內心的不安。
「這樣就夠了。」
短短一句話,瞬間讓堀川的心情墜入深淵,名為大腦的器官驅使肉體,將內在的想法化作語言,然而從喉嚨發出的聲音,卻沙啞到連自己都聽不出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晨星緩緩抬起臉,從髮絲下露出的蒼白臉孔顯露出悲愴的神色。
「如果我光是生活在這,就會傷害到本丸裡的所有人,那就讓我存在於你們的記憶中就好...這樣就足夠。」
龐大出血量剝奪了不少體力,被他人攙扶著才能夠維持站立的女子咬緊牙,擠出僅剩不多的力氣一把將堀川推開。
被推開的少年臉上堆滿了錯愕與不解,名為生還的道路就近在眼前,為什麼要在臨門一腳的時刻選擇放棄?
無法理解對方想法的堀川一個箭步衝過去,探出的兩手用力緊抓住她的雙臂,仰起臉直接對著晨星一頓斥責。
「什麼叫做這樣就夠了?妳現在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嗎!?」
焦躁與憤怒的情緒透過話語擴散在空氣中,向來彬彬有禮的脇差少年此刻連以往的尊稱都拋棄,便能明白這件事對他究竟產生了多麼龐大的衝擊。
「兩位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請你們快點過來這邊!」
正在啟動裝置的狐之助聽見他們的爭執聲,趕緊張口出聲制止。
「別靠過來!」
清脆的聲響替這混亂的場面畫下句點,再次甩開堀川的晨星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右手捂著同側的臉,試圖掩蓋出現在臉上的某種變異。
右側的眼睛深處升起股熾熱的燒灼感,刻在無形羽翼表面的刺青文字突然蠕動起來,彷彿是在告訴眾人在那片無形的羽翼內,還隱藏了什麼。
暗紅色的血液不停的從文字間涌出,血流如注的刺青文字紛紛朝兩側裂開,出現在底下的並非是血肉,而是一顆又一顆的眼珠。
目睹這一切的狐之助與堀川張大眼,口裏發不出任何一個音,事情的發展遠超出他們的掌握,已經不是逃到別處就能解決的。
「嗚.......」
雙腳失去了支撐軀體的力量,已經無力起身的女子終於狼狽的癱坐在地,儘管因種族特性不會直接死亡,大量的出血還是剝奪了她大部分的體力。
晨星吃力的抬起臉,慢慢地移開覆蓋在臉部的手掌,原本應該是祖母綠色的眸子,在那陣灼燒感退去後,變成和羽翼上的眼睛相同的暗紅色。
-吃掉.....
-吃掉他們。
-撕裂他們的肉體,嚥下他們的軀殼,飲用他們的鮮血,將他們的所有的一切都化為己有。
明明是不需要進食,也不存在食慾的種族,此時的晨星卻清晰的體會到,飢產與空腹感帶來的痛苦。
(...好餓......)
-快點吞噬他們...
-把消滅我們扎下的根、視我們為異教迫害、鎮壓我們的●●●吃掉!
(不要...我不要!)
飢餓感引發的胃部疼痛,與暴風雨般混亂的思緒攪亂了一切,明白自己的意識恐怕再也無法承受這股洪水般的侵襲,晨星意識到再不做點什麼,最重要的事物將會毀在自己的手裡。
模糊的視野已經無法讓她看清楚周圍的景物,體力所剩無幾的晨星還是強硬抬起臉,憑藉對氣息的感知,硬是讓自己的眼睛能夠看向狐之助所在之處。
「狐之助,後面就拜託你了。」
被點到名的管狐剛要開口,一個比自己還要大上數倍的東西落在旁邊的平臺,黑溜溜的大眼往旁定睛一看,發現那並不是什麼東西,而是與自己同行的堀川國廣。
話還來不及說完,管狐便感受到股外力將自己用力一推,小小的身軀就這麼從裝置的操作盤面掉下,恰好掉進堀川的懷裏。
表面佈滿眼睛的羽翼在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後,無力的滑落至他們旁邊的空位,前端那片類似發翔羽的部位七零八落的散在他們身上,不停地輕微抽搐。
柔軟的羽翼撫過堀川的臉龐,它的動作相當輕柔,像是在碰觸一件無價的珍品,離開時的動作更是充滿眷戀與不捨。
羽翼以在地面拖行的方式離開平臺,從他們的面前向後退,直到完全退出房間的範圍才停止移動。
儘管雙眼已經無法看清自己真正想看的景物,羽翼的主人還是憑藉對氣息的感知,看向了徹底與自己拉開距離的堀川國廣。
倒地的少年連忙爬起身,把懷裏的狐之助拋向一旁,淺蔥色的眸子追逐著逐漸消失在視線內的身影,嘶聲呼喊著那個只允許他說出口的名字。
地板的裝置內升起道白光,靈力與複雜的術式構築成的通道在他們身後開啟,管狐與付喪神的身影被光芒吞噬,待光芒完全散去之後,平臺中央早已不見任何身影,只剩下些許的氣息殘留在空氣中。
無法停止的變異最終還是擴散至另一側,臉頰的面板也浮出層像是鱗片的角質化物質。
變異不僅讓外貌產生變化,也侵蝕了她的意識,晨星明白只要自己一個恍神,這副身軀便會化身為毫無理智的怪物,將周圍的事物蹂躪殆盡。
順利讓堀川與狐之助遠離自己後,晨星終於得以放下心中的大石,用渙散的視線對著殘留在空氣裡的氣息傾吐最後的話語。
「我愛你,你的出現填滿了我這個虛無飄渺的夢,讓我的生命變得如此光輝燦爛。我不會忘掉你,也不會遺忘與你們有關的一切。」
機械運作聲漸漸靜止,堀川國廣的氣息也逐漸在空氣裡消散,留在原地的晨星低垂下頭,闔起那對變成暗紅色的眼睛,輕吻那枚戴在左手無名指根,象徵雙方羈絆的戒指。
「再見,親愛的.......堀川國廣,再見....」
冰冷中蘊含了些許暖意的氣息從身後涌現,在那條佈滿了拖行痕跡的長廊深處,走出個清晰的身影。
蓬鬆的金髮,佩掛在腰間的太刀,憂傷的若芽色雙眼,來的不是別刃,正是那位『一文字則宗』。
暗紅色眼睛們發現了『則宗』的身影,表面部分的眼睛輕輕瞇起,套用人類的臉部表情來解釋,那是是心情愉快時才會有的反應。
而另一部份卻恰好相反,每隻眼睛都透露出強烈的殺意,與它們對上視線的『則宗』用力揣緊握在手中的玻璃瓶,堅硬的瓶身提醒著自己此趟的目的。
「沒有實際證據能夠佐證的事物,人類將其稱呼為虛構,而化石便是證據中極為具代表性的事物。」
他輕輕地靠進晨星,在她的身旁坐下,已並肩的姿勢仰望在他們面前的機械,兩手不自覺的把玩起玻璃瓶。
「這個被稱為異界的世界,包容了無數的種族,可是無論對哪個世界來說,我們都是天使的化石。」
『則宗』重新拿起裝了透明液體的玻璃瓶,旋開密合的瓶蓋,轉頭將瓶子遞給身旁的同類時,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段在某本書籍中見到話語。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從未見過光明。
「原諒我,哥哥。」
3
散落的光點逐漸淡去,同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孩童稚嫩的嬉鬧聲,被這些聲音吸引過去山姥切國廣轉動脖子,尋找聲音的源頭處。
(在哪裏?)
尋遍不著源頭的國廣露出納茫然的表情,試圖從這個即將關閉的神域裡找到些許的線索,當她仰起臉往頭頂上方望去時,意識就這麼突然地回到現實世界。
取代神域的景色,出現在自己視線內的,是好幾張稚嫩的小臉蛋。
「啊、她醒了!」
「宗三爸爸你快點過來!」
「宗三爸爸---」
國廣茫然的看著眼前這些孩子們,心想他們口裡喊的宗三難道是指那個宗三?倘若真的是宗三左文字,人類的孩子們怎麼會用『爸爸』來稱呼他?
心裡納悶的同時,國廣也不忘了觀察四周,牆壁與天花板貼滿充滿童畫風格的貼紙,連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也是小孩子會喜歡的圖案。
孩子們口裡的宗三左文字很快就出現在她眼前,剛才離去的孩子們全都圍繞在他身旁,有的還親暱的拉著他的手臂撒嬌。
「請問你是...?」
「初次見面,我是隸屬於審神者培育機構的宗三左文字。」
來到她面前的宗三在自我介紹結束後,仔細地觀察眼前這名刀劍女士,再三確認對方散發的靈氣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是剛探視完那些被分別送給不同審神者扶養的孩童們的水心子正秀,發現了躺到在傳送裝置旁邊的她,根據水心子的描述,當時的山姥切國廣身上除了本身帶有的氣息外,他們全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股不同於付喪神會散發的異樣氣息。
可是她都躺倒在自家大門口了,不幫點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機構裡所有的刀劍男士經過一番討論後,最終決定暫時將她帶入機構內休息。
「我們有先替妳做些簡單的檢查,妳的肉體目前沒有任何大礙,不過我還是建議妳回到本丸後,再讓妳的審神者仔細檢查一次比較恰當。」
國廣接著又問。
「那個...請問你們發現我時,有沒有在附近發現山姥切長義?他是跟我一起行動的同伴。」
「不好意思,我們並沒有在附近發現其他的刀。」
宗三輕輕地搖頭,當時他們也在附近找了一圈,無奈沒有發現山姥切國廣以外的對象。
稀有的刀劍女士鮮少會單獨行動,就連同樣隸屬於時之政府的刀劍女士-日向正宗,出現在政府辦公大樓裡,也決不會獨自落單。
「妳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的事嗎?」
然而在宗三的心裡,比起山姥切長義的下落,他更在意眼前的女付喪神究竟遇到了什麼,才會多出那股怎麼想都不尋常的氣息?
現實與夢境中發生的事接連從腦海裡閃過,國廣低垂下臉,兩手緊捏住被褥,思索著該不該把全部的事情向眼前的刀劍男士坦白。
這裡畢竟是時之政府開設的機構,眼前的宗三左文字儘管展現友好的態度,但他終究是時之政府的刀,國廣無法確定他這番關心的話語是出自真心,還是另有所圖。
「.....我不太記得,抱歉。」
「不要緊,想不起來也是難免的事,沒什麼好抱歉的。」
宗三聽了後笑了笑,反倒安慰她不需要為了這點事向他道歉。
「我去幫妳準備點吃的,妳應該也餓了,吃飽後再多休息一會兒,晚點也得讓妳與妳的審神者進行聯絡。」
看出國廣有所隱瞞的宗三沒有戳破她的謊言,隨意找了個還算合理的藉口,帶著在場的孩子們離開。
國廣望著緊閉的房門,確認宗三的氣息逐漸走遠後,轉頭拿起放在身邊的本體刀,雙手分別握在刀柄與刀鞘的兩側,慢慢地將刀刃抽出。
光滑的金屬刀身面倒映出對翡翠色的眸子,國廣的雙眼順著刀刃的弧度,從刀劍的位置一路看向末端,最後對著倒映在器物上的臉低聲開口。
「你在這裡對吧。」
這句話就像是顆被拋入池面的石子,無機物的表面泛起圈漣漪,漣漪滑過的區域浮現一顆顆淡青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佈滿整把刀身。
過度密集排列的物體總是會引起些許的不適感,嚴重者甚至還會出現強烈的反胃與頭暈,若不是已經親眼見過他們的模樣,國廣心想自己絕對會馬上昏過去。
「我想就算是鮮少與外界接觸的你們,應該也知道隨便寄生在其他種族的身上,是件很不禮貌的事,請你快點離開。」
『失禮了。』
文字再次浮現在她的腦內,這樣的交談方式確實不是很舒服,可是自己確實也習慣了這樣的互動。
「唉...你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妳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已經斷了。』
明明只是句簡短的話語,卻有如把鋒利的刀刃,冷不防地將這條名為理智的絲線斬斷。
國廣愣愣地望著刀刃表面的眼睛,腦袋裡一片嗡嗡作響。
(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放下手裡的刀,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被賦予的人類軀殼此刻好端端的就在這裡,在收緊十指時,還能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溫度。
付喪神本就是器物,現在使用的人類軀殼是藉由審神者靈力與咒術,以及借用自然界的力量構築而成,若是失去了與世界的聯繫,就會變回原本冰冷的鐵塊,或是直接從世上消失。
聯繫中斷的原因有很多,在這之中占最大因素的,是其中一方的契約對象死亡,可是眼下的自己並沒有產生任何變化,聯繫斷裂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
「不可能有這種事!如果提供我力量的審神者死了,那我怎麼可能還能維持這具人類的身軀!」
腦海裡沒有出現任何文字,出現在刀刃表面的眼睛也呈現低垂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在深思。
就在國廣以為不會得到任何答覆時,文字再度出現在她的腦內。
『被妳稱為審神者的人類還活著,但妳也不再屬於那座本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妳與審神者的契約已經消失了。』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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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壺口裡流出的熱茶在茶杯內聚集,西式的廚房內滿是茶葉清淡的香氣,宗三放下手裡的茶壺,將裝好茶水的杯子擺在托盤的右側,左側則擺上不久前剛煮好的熱粥。
「如何,有問出什麼來嗎?」
將茶壺擺回電磁爐的付喪神回過頭,身上罩著黑色長斗篷的水心子正秀站在廚房的入口前,手裡還拿著台平時工作中會使用到的平板。
「很難說。」
宗三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查看機構內的監控畫面,這裡是照料孩童的設施,裝設監視器是為了確保在機構內到處活動的孩子們的安危。
這所機構裡的刀劍男士們恐怕都沒想到,原本是出於善意才安裝的設備,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要用來監視同類。
他扭開水龍頭,用清水沖刷掉殘留在工具上的食材碎屑,拿起旁邊的菜瓜布清洗使用過的鍋具。
「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嗎?」
回想雙方之間的每句對話,宗三慢慢地停下清洗鍋具的雙手。
「老實說我其實很懷疑,可是又覺得我不該凡事都這麼戒備,也許她並沒有說謊。」
「我明白你在擔憂什麼,就算她真的什麼也不記得,我們也不能完全對她放下戒備。」
水心子低頭看向手裡的螢幕,畫面中的山姥切國廣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手裡翻閱放置在書架上的童書,看起來是想透過閱讀來緩解在陌生場所的焦慮。
透過這兩天流傳在網路與新聞中的資訊推測,負責救災與醫療的式神在大樓附近的樹林內,發現了與她同行的刀劍男士。
然而那名刀劍男士以本體的姿態陷入昏迷中,至今尚未甦醒。
檢非違使的襲擊震驚了整個異界,居住在這的所有居民們都在關注這場事件的後續,同時也在猜測,失蹤的刀劍女士是落入襲擊者的手裡,還是被有心人士給趁亂綁架?
如果是後者還有奪回來的希望,但如果是前者,那肯定是凶多吉少,檢非違使並不會因為她是珍貴的刀劍女士而饒她一命。
「下落不明的刀劍女士突然現身,而且還毫髮無傷...也許能視為幸運逃過一劫....」
水心子微微瞇起眼,對著螢幕裡的景象低語。
「當時在場的有我們的成員(歷史守護者)以及檢非違使,如果她的身上沒有散發出那股氣息...我實在很難相信,現場沒有我們以外的第三方。」
水流聲取代洗刷物體的聲音,流理台前的刀劍男士停止手裡的動作,轉過身面向站在後方的同伴。
「我們不僅是這裡的職員,也是孩子們的保護者,有必須剷除不安因素的義務。」
異色瞳直視前方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水心子正秀這把刀的誕生時間,遠比任職於這所機構裡的其他刀劍男士都還要晚,但是輩分最小的他,卻是這裡的領袖。
除了來自時之政府直接頒布的命令外,機構裡的種種決策,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才得以執行。
「水心子,你是我們的領導者,不管她對我們有沒有懷抱惡意,只要你判斷她有可能會傷害到住在這裡的孩子們,就做我們該做的事。」
名為宗三左文字的付喪神跨出堅定的步伐,身上散發的氣魄與纖瘦的外貌呈現出強烈反差,這股強烈氣勢還一度讓水心子感受到威脅。
「宗三左文字,這事你不必擔心。」
身為機構的領袖,水心子明白自己這時該做的,是驅散盤踞在宗三心頭的不安感。
「如果真到非出手不可的時候,會由我來動手。」
「等等、你打算獨自承擔全部的責任?!」
「刀劍女士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即便是我們有防衛的正當理由,攻擊了她也是不爭的事實,到時必須有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水心子正秀捏緊拳頭,自己不僅作為新新刀之組,也是這所機構的領袖,更是這些無家孩童們的保護者,面對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他必須拿出該有樣子來承擔。
見他表現出如此堅持的態度,宗三也明白自己即便說得再多,也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至少...也跟我們討論,這裡的孩子們應該也不會希望有天你突然從他們的身邊消失。」
「但這事總該要有誰來負責...!」
「你不僅是這些孩子們的家人,你也是我們的家人啊。」
宗三凝視著面前的少年,受到這所機構庇護的孩子們,有許多都是受到不當的對待,也因此在這些孩子們的心目中,接手照料他們的刀劍男士,更是具備了比原生家庭的血親還要更重的份量。
「與其讓你獨自承擔,我希望你能夠更依賴我們一點。」
「......我明白了,真抱歉,讓你替我操心。」
明白對方心意的水心子點了點頭,宗三的這番話讓他明白自己不該太過固執,也該替周圍的同伴設想。
宗三望著水心子從廚房門口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的淺淺的微笑,接著回頭端起身後的托盤,準備再去跟那名有問題的刀劍女士再做一次接觸。
-後記-
故事走到這裡,是時候該邁入下一個階段了。
這次更新居超過了兩個月...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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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空蟬ノ影9(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