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暗恋 第3章 第三章

回忆结束，方淼躺回病床上放空思绪，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

脑海中闪过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上涌翻滚，一层一层轻拍在神经末梢，模糊的远方传来阵阵声响，将睡未睡之际，耳边只听得“嗡嗡”的怪声。

她迷茫地接受着信号，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畔那点声音在震动。

“滴答--滴答---”

是...钟声？

她伸出双手在身前摸索，四周很空旷，只有黑暗与她为伴。

“滴答--滴答---滴答”

钟声越来越响，频率似乎也在加快，方淼有些焦急，她紧锁着眉头，不安的寻找着支撑点，却因为心急脚步踉跄，一瞬间摔倒在地上！

“啪！”

清脆的一声中断！所有声音骤然消失。

潮汐回溯，钟声倒转，一切又回归平静的瞬息。

...

“淼淼？淼淼？”

方淼猛得睁开眼，视线恢复的那一刻，熟悉的天花板和人出现在她眼前。

“终于醒了。”

林依吐出一口长气，拍着胸口坐在床边。

“患者苏醒，你们先出去吧。”

苏洄快速在纸上记录了什么，随后交给了身旁的护士。他凑近床前，用手掌轻拍方淼的肩膀，问：“感觉怎么样？”

方淼疑惑：“我...怎么了？”

“你刚刚突然皱着眉头，整个人发抖，怎么喊都不醒。”

林依拿来用温水泡过的毛巾，轻柔的擦拭方淼的脸颊：“我就把苏洄叫来了。幸亏没什么事。”

“我睡了多久？”病床上面色惨白，被虚弱的扶起来，用吸管浅嘬了口递来的水。

随后，注意到窗外的阳光垂直照进屋内，她不禁感到荒谬：“已经中午了吗？”

苏洄点了点头，帮她把靠枕调整好了位置：“多睡觉对身体恢复有帮助的。”

可这也太久了。

有一线生机的人或许可以通过睡眠恢复各项身体机能，但她还剩短短十几天，或许睡着后就没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

她没有质疑，沉默着垂下了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淼淼，我们下午出去逛逛好不好？”

明显感觉到了她低沉的情绪，林依放下手里的毛巾，问：“趁着天气回暖，咱们不要老待在这里了，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怎么样？”

“不行。”苏洄果断拒绝，“病人现在需要静养，出去只能增加她的疲惫。”

“我开着车呢，就带她兜兜风。”林依紧追不舍。

苏洄坚持：“还是不行，这天还没彻底暖回来，万一感染了什么细菌...”

“没事的苏医生，”方淼开口，“就让我们去吧。”

听到称呼，苏洄有瞬间愣了神，他看向病床上的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林依及时插了进来：“就是，苏洄，你就让那我们去吧，真没事。”

对方沉默了几秒。

方淼仍旧低垂着眼，看着被单像是在发呆。

良久，男人再次开口：“去可以，但我得跟着一起。”

“啊？我们两个女生手挽手逛街，你跟着我们干嘛？”林依震惊，“再说了，你不忙吗？你的值班呢？”

方淼同样不敢相信。她抬眸，看向随手脱去白大褂的苏洄。

他不甚在意，伸手拿掉了胸前的值班证：“我跟在你们不远处就行，你们不用管我，确保如果遇到事情我能第一时间看到就好。”

“我今天白天不值班，刚好有时间。”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三个人开着两辆车离开了医院。

林依看着后视镜里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奔驰，啧啧感叹：“你说这苏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管闲事呢？连我们出个门都要管，这年头，医生已经业务这么广泛了吗？”

方淼笑了笑，随口说：“也许吧。”

话里明显兴致不高。

林依用余光观察着方淼的脸色，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有些拿不准是因为早上的事还是因为苏洄，试探着问：“淼淼，你还在生苏洄的气吗？”

方淼不解：“嗯？我生他什么气？”

“就...高中时候那事...”

“啊...”方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都十年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随后又说：“真当我还是小女孩呐？过去得早就放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依赶忙接道，“我看你们那氛围，以为你还在生他的气。”

昨天方淼电话里说苏洄是她的主治医生的时候，林依第一反应是懵逼，紧接着她便隐隐有些担心。

高中这两人最后的交集，并不是特别友好。

以至于林依从挂电话起就不安心，焦虑的在家坐不住。晚上她辗转反侧，睡梦中惊醒了无数次，最后还是决定一早就开车从老家赶过来。

结果一来就碰上了那样的危险情况，现在想想，她只有后怕。

怕方淼醒不过来，怕这是最后一面。

这种明知死亡在等待自己的感觉，她一点也不想方淼承受。

可最令她难过的是，方淼已经承受了28年。

想到这，她便坚持要她的朋友出门，哪怕这并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但她只想转移注意力，帮她的朋友分担哪怕一刻的痛苦。

“淼淼，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年前拼命赶ddl，我也好想没出来逛逛了，咱们今天就是放开了玩！”

“行啊，我想想啊...”方淼认真思考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去一中转转吧？毕业了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看过。”

“行！就去一中。”

车驶入校门的主干道，学生们还在放假，校园里面冷冷清清，苏洄将车停在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有些意外的看向四周：“怎么突然想来这？”

“好久没来，想来看看。”方淼戴好林依塞过来的围巾，半开玩笑着说，“而且，咱们三个都熟悉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过堂风穿过，轻轻吹拂起众人衣角，或许是因为故地重游有些兴奋，方淼两侧脸颊微红，半掩在围巾里，还似高中时的模样。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苏洄侧眸，朝着大门反方向走了两步，“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方同学和林同学。”

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像十年前那样转身回望，微笑着启唇--

“带你们翻墙。”

林依也是没想到，年近三十的她有朝一日还会体验翻墙的刺激。

当她颤颤巍巍地抓着苏洄的胳膊，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慢点慢点”，随后心一横，脚一跃，有惊无险的触碰到地面时，她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回。

“高中没体验过的现在倒是让我碰着了。”

确保自己站稳后，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怪不得那时候那么多人爱翻墙，小年轻还就是喜欢刺激啊...”

“谁会闲着没事来翻墙。”方淼比她先落地，拍了拍她身上蹭到的灰尘，“就像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林依呆呆得看着她，半响没回过神来，“因为我们走不了正门。”

“......”

方淼无奈苦笑，暂时放弃交流。她拉上林依，对着仍站在那不动的苏洄喊了句：“走了！再不走，等会可没法从这回去了。”

逗留太久被保安发现，等会可只能被逮着去正门调查信息了。

苏洄快步跟上，三人并排走向前，不一会，大脑宕机的林依逐渐缓了过来，她挽着方淼，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可走着走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

她猛得攥紧方淼手，发出疑问：“你怎么这么淡定。”

第一次翻墙难道不都像她这样吗？

刚才方淼和苏洄那配合默契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问得过于突然，方淼一时没回答上来。走在最右侧的苏洄也听到了这句，他轻哂一声，慢悠悠说了句：“她第一次翻墙的时候也一样。”

林依满脸问号：“你俩一起的？”

苏洄坦然：“嗯，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眼看再不解释，林依就要展开自由的想象，方淼急忙打断：“就顾星星在校外偷偷搞乐队，邀请我们去给他捧场那次。我当时去老张办公室谈话，结束后你们都走了，他带我翻墙出去的。”

那天还下着雨，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天已经半黑，因为怕有学生晚自习偷偷溜出去，那个点学校门卫已经不肯放人。

方淼看着乌隆隆的天，不由长叹一声，想着发个信息给顾星星说一声抱歉，却在这时遇上了苏洄。

他应该是刚从物理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习题册，看到方淼，挑了挑眉示意打招呼。

教学楼底层有屋檐，是典型的南方斜顶设计。雨水从檐壁划过，雾霭蒙蒙，似帘幕般垂直而下，一滴滴从眼前坠落。

二人站在屋檐下，彼此的肩膀不过一寸距离。初春的汗衫单薄，偶有雨点砸到他们身上，溅湿了衣角。苏洄仰头看了看天，清润的声音透过雨滴传到她耳朵-

“不去看顾星星的表演吗？”

方淼说：“太晚了吧，门口保安应该不肯放人。”

“这有什么的。”

她听到男生低下头，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带你去，走不走？”

那是方淼第一次体会到奔跑的滋味。

为了防止她跟不上，苏洄礼貌地问能不能拉着她手腕，而为了照顾她的速度，苏洄尽量放慢了步子。

春雨软绵绵的落在身上，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手腕处传来阵阵温热，男生的掌心像是一块火团，融化了初春的坚冰，也燃烧了春夜的冷清。

也是在那一次，方淼第一次体验到了翻墙。

...

“啊，怪不得你俩当时一起来呢，我还以为是你们在门口碰见的。”

林依边摸下巴边点了点头，也没多想，拉着方淼就开始闲逛。

像一中这样的百年名校，时间愈久愈能彰显其文化底蕴。纵然十年没见，但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仍旧维持着当年的特色，偶有翻新，也是最大程度的保留原貌。

方淼本以为再次回到这会有着不少感触，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刹那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青春的喧哗与恣意穿越时空，通过印刻的痕迹再度降临。

可当她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时，脑海里竟没有多少震惊。

熟悉的桌椅，熟悉的花和草，熟悉的门牌号，熟悉的课堂。

所有人和事只是像无数次回忆里的那样，陈旧而缓慢的划过，甚至不如记忆里那般鲜活生动。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有些事情适合常看常新，有些事情则适合珍藏在记忆的最底层，留下模糊但最美好的抽象印记。

和方淼一样，林依也觉得无聊乏味，只是她的没意思体现在校园的“空”上。

“这老学校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你们看，当年上学时这块地就没修，十年过去，这里还是破破旧旧的。”

苏洄：“老校区自然要有老校区的特色了。全都翻新了，留什么神秘感给新校区？”

林依震惊的看向男人，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暗讽于无形。”

“客气客气。”

逛了一大圈，实在是没什么好吐槽得了，林依摆着手说不逛了不逛了，三人便偷跑到小卖部买水喝。

小卖部老板每次假期后都来得特别早，心善优热情，不仅没戳破他们的身份，还一人送了包小零食。三个人就站在操场边喝着汽水，想着下一站去哪。

“欸！我们去找顾星星吧！我昨天晚上刷到他朋友圈，今天好像在哪个酒吧有驻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