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人生 第3章 【友人B】

回学校的车上，我一直在看窗外。

车辆疾驰，各样各色的景色疯狂地倒退。

我刚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医生，其实有三个原因。

一是因为，我确实有点累了，现在只想回寝室躺着。

二是因为，我还想再等等看，再等等朋友X的微信回复。

三是因为，我刚才在和医生的聊天中，我想起了友人B。

差点忘了她了。

因为想起了她，我对我本选择的重生时间点（大一开学）就有了新的想法。

想起了友人B，刚才压制住的回忆，又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的脑海。

*

我和友人B是高中同学。

我们一起度过了很难忘的一段时间。

我和她最开始怎么认识的……我已经忘了，怎么说上话的，我也忘了。

最开始我看着她，感觉是不太好接触、不太好相处的。

因为她长得很有攻击性，脸型有点钝钝的感觉，但是五官却很张扬、明亮，浓眉大眼，有点东南亚那边的美女长相。

后来接触久了，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可爱、很黏人的人。

现在想起她，主要会想起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临近高考，我和她一起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光明正大地躺在班主任放的软椅上又偷偷拿出从其他同学手里借到的手机，看——小说。

我真的很喜欢看X江的小说，当时在连载一本破镜重圆的文，还挺火的吧，我和她都很喜欢，最开始是我给她安利的。

那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追连载，也是最后一次追连载。

我以前很烦追连载这种事，因为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一个情节要完不完卡在那里，我很难受。

但是这种难受，因为有她的陪伴，显得也不那么难受了。

看不到下一章之余，我们偶尔也会聊聊前面的有趣情节。

又是一个好难忘的一生一次的回忆。我永远记得那是四月，或是五月。

第二件事是，我经常拉在放学后拉她一起去离学校不远的万象城吃饭。

经常吗？或者也还好。

反正有一次我们都吃得很开心，吃了鲜芋仙，那时候我和她都还喜欢喝多肉葡萄，还吃了新疆菜，那次好像是一个星期六，或者是星期五，平时我都会马上回家，但是那次我没有。

我很叛逆地像个大人一样，和她一起去吃了晚饭，并征得了我妈的同意。明明那时候还在上学——这对我来说是绝对脱离上学状态的“破戒”行为，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我喜欢在一段时间内按部就班地学习或者工作，并且绝不脱离“工作学习”范围活动，否则就会很焦虑。

但是那个时候，虽然还在上学，还要面临高考，但是一些行为状态和放松场景却已经失控了——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现在回想起来也很难用语言形容。

我只记得当时的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更多，但是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开心。

哦，吃饭的时候我们还在继续讨论那本一起追连载的小说。

第三件事是，高考结束后，等成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UME影城看电影。

我记得很清楚，看的是《调音师》。

电影很好看。因为我当时心情很好，所以电影更好看了。

因为旁边是她，让我感到舒适和放松，我心情就更好了。

真的很好看。

第四件事，高考结束后，我曾短暂地想过写小说这件事。

当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其实很多都没想清楚，就想了个大概，然后给她说了。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我忘了，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对我说的那些内容不是很感兴趣。

后来我也真的开始写了，再想起那时候想写的小说内容时，却怎么也想不起了——是真的很无聊，都没有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任何记忆点，写了也不会有人看的那种。

但是，当时，她的第二反应却是：

写吧，我支持你，想看！

差不多类似这样的回答。

第五件事，想起来有点难堪。

是导致我和她最终结束友情关系的一件事。

就是，录取的大学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和她一起去了一趟南京。

当时我很开心，还在空间里展示了我的航程信息，还@了她。

她也在我的那条说说下回复：“期待！”

但是旅程却不像我们想的那样。

旅程中发生的很多事我都忘了，但是其实我是知道，是我故意忘的。

因为我一旦想起来，只会觉得难堪。对我自己。

我做了一些真的不太好的事吧。

可是我忘不了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一起坐飞机。

一起在机场等行李。

一起住民宿。

一起赶着日落回家。

一起睡一张床上，我睁眼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经睁开了眼在看我睡觉。

虽然虽然，有这么一些美好的瞬间，但是我做得不好的地方却更多。

比如说，我们一起在南京的某座桥上自拍，却因为我的垃圾照相技术还喜欢用某滤镜软件，搞得我们两个都不太好看，最后我删了。

比如说，每次睡觉前我都承诺“我们要好好拍照”，但是最后都没怎么好好拍。我的照相技术到现在都还没进步，想起来也很挫败。但是她却在挂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题字门前给我拍了一张很好看的照片，她的却一张都没留下。

比如说，我说我想拍vlog，拍了很多我自己的画面，但是她的却寥寥。但是她却一直记挂着我想拍vlog的事。

比如说，她介绍她的一个朋友带我们一起吃饭。但是饭桌上却因为我的敏感和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觉得有点不自在。

比如说，最后一天去某展馆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另一方面我忘了，总之她一直走在前面走很快，我在后面生气地给我妈发消息说旅途不愉快想立马就买机票回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比如说，最后返程时，我们的机票还出了什么问题，我抓着她的手就去前台问。现在想来，这也许是个不好的征兆。

还比如说，最后的最后，我们一起下飞机时，一起等行李时。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会回家了之后就不理我了吧，不回我微信，或者直接拉黑。”

看起来有点委屈的样子。

当时我笑着说：“怎么可能呢？”

然后，我再也没回过她发来的微信消息。

直至今日。

*

回忆回笼。

直到有人叫我。是我室友，我今天回到宿舍后，发现两个舍友全都在。

是其中有个室友在叫我，我说：“等一下。”

因为这时，我发现我的手机里亮起了一个红点“1”。

是朋友X。

我对我自己装作很镇定地点开微信，但是我知道我骗不了我自己，我内心有点高兴，有点雀跃，又有点害怕担心：她会给我回什么？

总得来说，就只是一个回复而已，我心里竟然都有点患得患失。

首先跳出来的，却是我和她之间的聊天记录。

是之前的。

星期一上午9点。

我：要去毕业旅行吗？就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一起去海南。

星期一下午1点。

我：[表情:人呢]

星期一午3点。

我：[表情:人呢]

星期二晚上9点。

我：[表情:人呢]

朋友X：没空

我：啊，你之前还在约我呢

朋友X：现在回校了，没空了

我：[表情:好的]

星期三早上9点。

我：[表情:早安]

我：[表情:人呢]

星期三下午1点。

我：来打视频

这时候，她才终于回了我。

朋友X：怎么突然要打视频？

我：以前都打啊，还打语音

朋友X：行吧，那来打

她拨过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视频里，她还是没有变，但是我已经变了，在和她不咸不淡的这段日子里，我剪了个超级瓜兮兮的刘海，但是她好像没有意外的样子。

她在化妆，要出去吃饭。

正好我们寝室没人，室友都不在，我就和她像以前那样聊起了天。

但是很遗憾的是，怎么说呢……对我来说，我是感觉有点遗憾的。

我们的话题依旧是找工作，秋去春来，这次我们的话题也从秋招到了春招。

正好考研成绩也出来了。

她说：“我给你说吧，我们专业平时成绩好的，这次考研全都没考上，现在全去找工作了，但是春招那些岗位我看了——我给你说吧，我一直在关注春招信息。”

我：“啊。可是我身边的考研的都还能进复试，挺厉害的。”

她：“有什么用？读研读出来还不是苦哈哈找工作。”

我：“这倒是的。但是有些……”

我想说，但是有些就是想搞科研呢。

她：“最可惜的是我们专业那个女生，成绩超级好，从山东那边考来的，平时也很认真，这次也没考好，在找工作。”

我：“啊，好可惜。”

她：“我现在觉得我每一个人生关键节点都走得很对，还好当时秋招在找工作，我给你说吧，我们专业那些成绩吊车尾的，全在秋招找到了工作，工资还跟我差不多。”

我：“啊，时机真的很重要。”

她：“对啊，所以就是时机好。我现在想的就是，上班有几年有个积蓄，再去读个书，读个金融的，年龄又这么大了思想成熟，去留学刚刚好。只要我不结婚不谈恋爱，我就不会停。”

我：“可能上了班之后都不想学习了。”

她：“可能。”

她：“我觉得我运气好，高中和大学，都没选错路。我妈的支持也很关键的，春招这些企业知道你忙着找工作，挑挑拣拣的。这里不给容错率。”

我：“嗯。”

她：“现在那些考研失败的，全都一蜂窝去找工作，那些HR看到你考研失败才去的，都觉得你人不行——这是我们HR亲口说的。反正我现在就等着上班了，只有个毕业论文让我操心。”

我：“啊。”

最后没什么意义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顺带一提，今天是周日。

自周三结束后，我也一直在断断续续找她，但是得到的回复都寥寥。

周五的时候我又对她进行了一翻消息轰炸，我也知道自己很烦人。

她没有回我。

她直到凌晨才终于回了我。

她说她在写论文。

我拼命想找回我们以前的感觉，我给她发了：

“我喝了很好喝的一点点，茶冻芭乐绿[配图]”

“好恐怖[微博截图:某刑事案细节]”

以及很多打滚卖萌的可爱表情包。

我很喜欢发猪，猪猪真的很可爱，我对她的备注始终是个emoji的猪猪符号。

在我心里，她也很可爱。

过了很久。

第二天，周六，她才回复。

她回：

“醒了。”

引用[配图：茶冻芭乐绿]：下次喝

我：能不能把我的消息回完

她：马上，我在上课，待会看

我：[表情:好哦]

又过了很久。

她回：别结婚

我：嗯

大概是又过了很久。

很久很久。

她突然发来了一张风景照。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秒回：

这啥？

在哪？

她回复，说是动物园。

于是我问：为什么我发的消息你直接略过发自己的消息了

她说：

因为我在忙啊。

我：哦哦

又过了一天。终于到了今天，周日。

昨天之后一整天都没联系，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在出校门口之前，我发了一句：

在干嘛？

我不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啊

我拼命想让我们之间回到曾经的样子。

她曾经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当然我也对她这么说过。

过了很久，也就是刚才，她才终于回了消息。

她回：

今天很困很累

我找你干嘛

你不是忙着写论文吗

-

我放下手机，跟我室友说，我真的恐亲密关系了，人生就像抛物线，人际关系也是。除了偶尔运气好在最高点，其他全是在低谷翻不了身。

两个室友都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我最近的烦心事，都来安慰我。

可是我真的忍无可忍，我说到底XX的按钮什么时候按下，能不能快点，这个地球一秒都不想多呆。

-

我决定不再找她了。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是这样了？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以后我们以后的聊天方式。

偶尔好几天不见，再见面时，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可怜一下我吧，我他爹的真不想再听秋招春招了，关我屁事？

不过说起来，她倒是真的很关系别人的事情。她还让我打听我室友的英国录的哪个学校、已经去加拿大的室友大三交换那年又是去的哪个学校……算了。

我觉得我被激怒了，在微信聊天框里甚至看到她的头像就会有种近似于心脏钝痛的应激反应，我立马删除了和她的聊天记录，点开了医生的微信。

我：在吗？

医生没有回，现在都大晚上了，谁他爹这个点还在加班？

然后我就直接打了他的电话。

实在对不起，实在是朋友X激怒了我。我在心里对医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