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楠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的美景。
还未等她惊呼出声,救察觉周遭的氛围不对。
一红衣绝美女子失声痛哭,一紫衣妖艳女子嘴角噙着一抹让人心惊胆战的笑,万度门掌门白衣染血,竟然也在哭泣?
连白芷和景云泽的脸上也出现了哀伤的神情。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显露茫然的神色。
南凰月见她醒来,轻笑道:“借姑娘身体暂住,他日若有困难,烧灭此物,小魔定当义不容辞。”
月明楠接住那朵手感古怪的纸花,又听到对方自称小魔,差点把那花扔出去。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南凰月看了一眼花满衣,最后对着白芷一拜,消失在原地。
她回到紫极殿,看着远处塌陷的地面缓缓合上,枯死的植物恢复生机……
南凰月并不后悔。
也没有理由后悔。
臣萧跪在她的身后,像一座静默的雕像。
“传令下去,召回所有妖魔,将通道关闭,若敢不从,格杀勿论。”
“是。”
妖魔境的天空有千姿百态的模样,可独独没有阳光,原本凤的献祭可以给这里带来片刻阳光,可他将余晖全部洒向花满衣,补全了她消失的花灵。
花满衣不再是妖了,她现在是花灵,有一片土地就能活的花灵。
花满衣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她看着掌心的凤凰花纹样的命线,又哭又笑。
她看向明镜辞,恨不能餤其肉,拆其骨。
但是最后一刻,凤推开他,不让他死。
花满衣知道这是凤最后给他的惩罚。
花满衣离开了,摇摇晃晃的回到梦乐城,把生灵还给苍原,把自己埋在他的身边。
苍原是当年唯一帮过凤的神族,而他现在的虚弱,甚至变成了小孩也是因为帮助了凤。
他们明明都知道天命不可违抗,还是一次次的为凤争取那一线生机。
苍原曾经将精血给过凤,所以他的身上有凤的气息。
这让花满衣的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她陷入沉睡,想做一场美梦。
凤凰花肆意生长,占据了整棵扶桑树,为树输送养分。
白芷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景云泽看着他,默默陪伴。
白芷不想多待,转身离开,景云泽紧随其后。
许多天后,他们在茶楼听到一群人谈论万度门。
知道明镜辞传位于谢音,自己则闭死关,不再出世。
景云泽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仙游观,想起了他的师尊师叔师兄弟们。
看过池暄献祭,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对白芷说:“我想回…不,我想去曜炁山,你…陪我去吗?”
白芷点头。
景云泽笑了起来,他说:“我们先吃饭。”
“嗯。”
白芷不太明白为什么景云泽这么高兴。
他翻了翻手册,上面说人是群居生物,很畏惧孤独,可他们生来便是一人,连死后也只会是一人。
于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在适应孤独。
或许景云泽也在害怕孤独吧?
十天后,他们踏入曜炁山境内。
这里和景云泽说的一样,如梦似幻,美如仙境。
景云泽带着白芷在一处小村庄内休整。
这里群山环绕,鸟兽成群,绿意盎然。
村子里的居民亦是淳朴热情。
景云泽似乎与村长认识,看着两人熟练的用这里的方言对话,白芷虽然听不懂,但是从语调上也可以听出景云泽说的很好听。
“村长说东边的那处院子可以给我们住,我们走吧。”
“嗯。”
“哎,两位公子等等。”
在他们转身之际,一道清丽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原来是村长的女儿叶琳子,她站在两人的面前,仰起头说:“阿爹让我先带你们去吃饭,今天是金家阿姐和江家小哥的喜宴,人多点热闹。”
看着他们点头,叶琳子高兴的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跟没跟上。
山间小路多崎岖难行,尤其是前几日下了雨,泥地更是湿滑难行。
叶琳子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行走在山野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嘴里哼着家乡歌谣。
“青衣小哥,你可以扶着那些藤蔓走,好走一些,或者云泽哥你扶着一点。”
看着白芷那张漂亮的脸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叶琳子很怕对方一个不留神滚到山下去。
但事实和她预想的相反,那小公子比她走得还稳又快。
把叶琳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白芷是蛇,很喜欢山间这种湿滑的地面和潮湿的空气。
景云泽倒是想扶着他,奈何人家根本不需要扶。
正当他失神之际,脚下一滑,不等他反应,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腰。
白芷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温柔,蕴含着担忧,“没事吧?”
景云泽摇头,又听到他说:“我扶着你走吧。”
还有这种好事!
那肯定是答应啊。
于是,当叶琳子再一次转头时,就看见以往健步如飞的景云泽被白芷扶着走,而他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白芷的怀里。
叶琳子:“…云泽哥,你脚受伤了?”
景云泽摇头,还没说话,就听见白芷说:“山路不好走,我扶着他。”
“啊?可是云泽哥都走过不下百次了,怎么就……”
忽然叶琳子像是意识到什么,捂着嘴走了。
白芷脚下一顿,看着景云泽的侧脸,说:“走过不下百次?那为什么这次不行?”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嗯。”
白芷好像接受了这个借口,不,是解释。
景云泽笑了笑。
两人一起穿过山间到了那处婚屋,叶琳子在门口等着他们,看见后立刻招手。
白芷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些紧张,但是从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
新娘子没有盖盖头,直接撸起袖子陪着新郎官敬酒。
白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处村庄里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热烈又澎湃。
健康的小麦肤色,炯炯有神的双目,很有特色的方言,都是白芷此前从未见过的。
他想,凡尘,凡人似乎并不都是不好的。
就像景云泽说的,不能以偏概全,善恶无界,一念自然。
“金家阿姐和江家小哥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定了亲,直到三年前的一天雪夜,江宇明在给父亲送蓑衣的路上摔进冰湖,冻坏了身子骨,一辈子都离不开药罐,他跟金槐提了解除婚约,金槐不肯,说这辈子只认定他了。”
白芷听着笑道:“真是位真性情的女子。”
“确实,这山村里没有不知道金槐的人,就连当时我第一次进村时都被她说教了一通。”
“哦?你干了什么?”
景云泽脸颊微红,咳了一声道:“囧事莫要再提。”
此时金槐正好携江宇明敬到这桌,听见两人的对话笑了起来,毫不留情的戳破景云泽不愿再提的囧事,“他啊,第一次进村的时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到地方一看原来是个毛头小子,毁了我们种的药田就想走,被我一把抓住狠狠骂了一顿,又让他在村子里干了半个月的活计把药田救活才让他走。”
“也就半个月吧,从水煮蛋变成茶叶蛋了。”
“之后的几年他都会来村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帮忙春收秋收的。连宇明的身子骨都是他治好的。”
说到这儿,夫妻俩一起举着酒杯朝景云泽一敬。
景云泽连忙起身回敬。
“恩公大恩,没齿难忘。”
“是两位情比金坚,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白芷看着,也端起酒杯敬酒,然后啪唧一声倒了下去。
景云泽:!
其他人:!
江宇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恩…恩公,这酒可没下毒啊…怎么就倒了?”
景云泽上前握住白芷的手腕,探脉查看一番,原来是醉了。
“无妨,只是醉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醉了?要不然让厨房做碗醒酒汤带走。”
“也好,多谢。”
“哪里哪里,恩公客气了。”
趁着厨房在做醒酒汤的功夫,景云泽掏出一锭银子上记礼的地方上登记。
他拿起酒杯,嘴里说着贺词,“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最重要的一点,早生贵子。”
金槐闻言笑着打了一下他,骂道:“臭小子,还敢开我的玩笑。”
“这哪是玩笑?明明是祝福~”
江宇明温柔的笑着,眼神一直放在金槐的身上。
醒酒汤煮好放进食盒里,景云泽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抱着白芷的腰,步履轻松的往前走。
叶琳子看得很惊讶,随即想起自己正在看的话本,脸上露出一抹痴笑。
她爹看见后,朝着她的后脑瓜子就是一巴掌。
“怎么笑成这副样子?把牙收起来,一副痴呆儿的样子,丢人。”
叶琳子捂着头,一脸哀怨的看着她爹,“爹,打脑袋会长不高的。”
叶村长看着快要和自己一般高,而且比村里大部分儿郎都要高的女儿,恨不得多拍几下,让她缩缩水。
他一脸愁容,又语重心长的对叶琳子说:“儿啊,你长得这么高,以后哪家小哥愿意娶你啊?你今年都十八了,再过几年还没有结亲,是要被笑话的。”
叶琳子翻了个白眼,说:“除了您和阿娘,还有谁会嘲笑我?”
叶村长气急的又朝着她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叶琳子捂着后脑勺躲得远远的,生怕再挨一下。
白芷有一段时间感觉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的,让他有点想吐。
又过了一阵,头晕的厉害,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等清醒的时候,外头日光正盛。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小段时间,直到景云泽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气味古怪的汤药。
“啊,醒了?”
“嗯。”
“你睡了好久,醒酒汤我都做了好几回,下次再不能让你喝酒了。”
“我睡了很久?”
景云泽将醒酒汤递给他,说:“是啊,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白芷接过那碗汤看了一眼,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吐了吐舌头,“好难喝。”
“醒酒汤就这个味儿,来,吃颗饴糖。”
白芷把糖塞进嘴巴里嚼了嚼,说:“又甜又苦。”
“那就记得自己是一杯倒,下次就不要喝了。”
“我下次一定不喝,又辣又疼,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
“怎么?你们那里没有酒?”
白芷摇头,“只有果酿,那个甜甜的,很好喝。”
他低头在袖子里掏了掏,递给景云泽说:“尝尝。”
景云泽打开瓶塞,闻了闻,是桃子的味道,很清甜,喝起来也是爽口的,并不是那种加了糖,甜的发腻。
“好喝吧?”
“嗯。”
白芷笑了笑,又掏出另一种味道的递给他,“这是葡萄味的,尝尝。”
“好喝。”
“草莓味的。”
“好喝。”
“苹果味。”
“好喝。”
……
短短半个时辰,景云泽已经尝过不下三十种味道的果酿,喝得他舌尖发麻,嘴里充斥着各种甜甜的味道。
眼看着白芷又要掏出一瓶,连忙阻止他说:“下次再喝吧,现在先吃午饭,你也饿了吧?”
谁知白芷竟然摇头说:“我不饿。”
看着景云泽的表情,白芷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怼人的意味,解释道:“我感受不到饥饿,不吃东西也可以。”
“辟谷了?”
“嗯~差不多吧。”
景云泽想了想,觉得自己喝了那么多果酿,其实也不太饿了。
“那我们出去逛逛?”
“你不饿?”
“喝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