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幕遮天,皎月羞掩。
池暄醒来时还有点懵,他睡迷糊了。
但看见屏风上倒映着的人影,他突然惊醒。
一个翻身,啪唧一下摔在软榻上。
抖擞着两只爪子想要跑出去,却在窗户上撞了个头晕眼花。
呜呜呜,好疼。
“啾啾~”
明镜辞听到声音赶忙走出来,连鞋都没穿,身上的水珠顺着理肌分明的胸膛缓缓下滑,发梢还滴着水。
“怎么了?”
小鸟惨兮兮的露着肚子躺在桌子上,明镜辞甚至从他的豆豆眼里看见了生无可恋。
他脚步一顿,上前把小鸟抱在手里,温声细语道:“太晚了,我不放心你回去,今晚在这里睡好不好?”
“啾啾啾啾!”
【一点都不好,快放我回去!】
“好,我知道了,你爱干净,我给你洗一洗,咱们就上床睡觉。”
“啾啾!啾——”
【不要,不要啊——】
反抗无效,变本加厉!
池暄缩在床角,背对着明镜辞,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可恶的凡人!
明镜辞瞧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单膝跪在床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小鸟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我给你擦干好不好?”
小鸟不说话,他生气了,他知道。
“不生气好不好?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池暄睁开一只眼瞅着他,见他皱眉好像很困惑一般,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半天憋不出一个响!
池暄更生气了,但身上湿哒哒的,羽毛都打结了很不舒服。
没办法,他只能逾尊降贵的转过身,不拿正眼瞧他,但他的动作足以告诉对方他想擦干。
明镜辞笑了一下,拿起柔软的丝绸帕子轻柔的将小鸟一点一点擦干。
池暄被擦的很舒服,不一会儿又打起了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明镜辞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收起帕子,用干燥诀将小鸟弄干。
将软垫放在枕头旁,把小鸟放上去,再盖上小手帕,这样就好了。
现在是夏天也不怕冻着小鸟。
内殿里只留了一颗微亮的夜明珠,正好可以让明镜辞看清小鸟,但不会让小鸟觉得刺眼而睡不着觉。
一夜好梦,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池暄发现自己变回来了。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着身子在明镜辞的被褥里。
要命了!
趁现在人还没回来,池暄觉得自己要赶快跑,才不至于丢脸。
可他又发现,房间里的防护罩没撤,他用不了法决,甚至出不去!
啊!!!!!!
余光瞥见一旁的衣橱,池暄一边想着翻别人的东西不太好,一边又在想着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更不好!
于是他迅速从里面扒拉出一件白色的里衣,一条裤子(亵裤穿别人的不太好),一件外袍和一条腰带。
穿完之后,池暄转圈看了看,意外的合身。
“咕噜噜——”
饿了。
池暄蹲在地上看着地缝陷入沉思。
现在好像已经晌午了,他怎么会睡那么久呢?
但其实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冬天快要来了,他得冬眠了,即使现在才是暮夏时分,离冬天还差得多呢。
收拾好心情,池暄坐在凳子上吃着浆果喝着茶。
他突然好想吃白芷手里的胡萝卜啊~
浆果吃多了也不是很想吃了。
出也出不去,只能待在这里等着明镜辞回来了。
无聊的很~
主峰凌霄殿
明镜辞看着杯中水面的倒影,上面映着池暄的状态,他看见那只小鸟吃饱了就倒在床上接着睡了。
怎么又睡了?
明镜辞皱眉,这时一旁的灵羽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掌门,按您的吩咐在福来镇周边探查,在一些荆棘丛离发现了这个。”
说着将那几块看不出原本摸样的石块放在桌子上。
“尤溪长老说这似乎是妖魔界特有的石头,因形状酷似猫头,就叫做猫猫石,这种石头站上特殊液体会吸引许多不知名的脏东西。”
灵羽顿了一下,补充道:“沾上什么东西的血就会引来什么,但是如果要想是那么多的妖兽一起出来,那想必是一方大妖或者是魔王。”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鸦雀无声。
倒不是害怕那所谓的魔王或者大妖,而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防不胜防。
若是无意间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那可就完蛋了。
还没等众人想出什么好办法。
明镜辞开口:“加强山脚各处小镇的防护阵法,派些弟子乔装去镇上驻扎,门中也得加强巡逻,尤其是禁地,不得有人踏入。”
“是。”
灵羽想了想,如今不清楚敌人动向,防御就是最好的进攻,但是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希望是错觉。
房间里,池暄正一下一下揪着一盆长势旺盛的绿植,把中间的那一小块地方摩擦得油光水亮。
当明镜辞提着食盒进来时,走到池暄身边,那只小鸟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明镜辞有些烦躁,食盒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唤回了池暄的心绪。
他眨眨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变回小鸟。
脊背瞬间僵住,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明镜辞很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食盒里的菜一一端上桌子,“吃饭吧。”
池暄犹豫一会儿,还是坐上凳子,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说实话,他实在不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不合胃口?”
池暄摇头,问:“我可以离开吗?白芷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明镜辞喝茶的动作一顿,回答道:“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池暄笑了笑,说:“谢谢。”
“先把晚饭吃了。”
池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其实现在远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外面的太阳还很大,没有要落山的迹象。
池暄把房间里的糕点水果都吃了,现在又要把这好像有三人份的晚餐也吃掉。
明镜辞不陪着他一起吃,反而看着他把自己的嘴巴塞成仓鼠。
细看之下,眉眼间藏着稀疏笑意。
池暄吃完后,变成小白团子飞到窗沿上翻着肚子晒太阳。
太阳暖洋洋的,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明镜辞看着窗沿上睡着的小鸟,轻声上前,双手将他接下来,放在软垫上,盖好小被子。
窗外日光柔软明亮,洒在房间里的地上,形成明暗交界线。
明镜辞坐在暗处,看着小鸟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羽毛,看了很久。
小鸟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皱眉,伸出手指在他的眉间轻点,却被无形的力量逼退。
池暄的识海在排斥他的探查。
这个结果让明镜辞不意外,但是又有点生气。
至于生气什么?
他说不上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眸光平静,又像是古井那般幽深。
一连几天,池暄每次要离开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睡着,一觉睡到大天亮。
池暄自闭了,托腮看着面前的浆果和苞米粒,感觉没什么胃口。
白芷在崇明殿待了许久,感觉有些无聊了。
景云泽这几天一直去凌霄殿和明镜辞商议事情,至于商议什么,他不感兴趣。
想了想,池暄还待在青云殿,决定去把他带回来。
顶开窗子,白芷看见了正翻着肚子装死的小白团子。
白芷上前,淡金色的竖瞳看着白团子,嘴里发出嘶嘶声。
池暄被吵醒了,睁开眼发现一只有着淡金色眼睛,约有手腕一半粗细,通体漆黑如玉的小蛇看着自己,有点懵。
说实话,要是一般的小鸟看见自己面前有一条蛇,不管它多大,都会有一点天然的恐惧。
但池暄不一样,他喜欢亮晶晶,漂亮的事物。
眼前的小蛇完美的符合他的审美。
在阳光的照耀下,漆黑的蛇鳞闪着金光,淡金色的眼睛也在阳光下显现出近乎透明的光泽,让小蛇看上去没有丝毫妖邪的戾气,反而有种圣洁不容玷污的神性。
白芷看着眼前白团子黑豆似的眼睛一只盯着自己,疑惑的歪了歪头。
他用尾巴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也没发现脸上有什么东西。
“嘶嘶?”
【怎么了?】
“啾啾啾~”
【好看,喜欢~】
白芷:……
白芷用尾巴尖指了指窗口,无声询问池暄要不要出去。
池暄正在用翅膀拍脸,看见白芷的动作,他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个没忍住跳到白芷面前啄了对方好几口。
白芷吃痛的躲了一下,觉得脑袋上的鳞片都快要被他啄下来了。
池暄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一蹦一跳的跟在白芷身后。
临出去的时候,白芷身形一顿,看向挂在床棱上的那枚质地像琉璃,但却是透明的环佩。
没看多久,白芷用尾巴卷着池暄的身体从窗户口跳了下去。
这可把在青云殿内室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水波镜里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明镜辞将它收回,沉默着坐在位置上。
景云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白芷的原身还挺可爱的,还很漂亮。
但是气氛有些滞凝。
这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景云泽一早上就起来了,换上淡蓝色衣袍,先去外面走走,松松筋骨,再去食堂将两人份的早餐拿回来。
白芷是条小蛇,即使幻化成人,走路也会脚疼。
所以这几天每到饭点,都是景云泽将饭菜端回来,吃完饭后白芷用术法将空了的食盒送到后厨洗碗的地方。
今天他要和明掌门请教如何修补灵脉,还是不能陪着白芷。
不过,他看着白芷的模样好像也是不需要他陪着的。
他离开前还看见白芷躺在软榻上睡觉,怎么一瞬间就跑到了青云殿?而且消失了好几天的池暄怎么也在青云殿?
景云泽不动声色的看向主位上的明掌门,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明镜辞在心中暗暗后悔为什么不把防护罩做的更精细些,又或者可以加上隐匿气息的法阵。
可是现在池暄离开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
得到方法之后,景云泽不再逗留,起身告辞。
明镜辞看着他,语气平淡的彷佛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许久未见与景师侄同行的几位道友了,可是万度门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要不是看见这人再房间里还设下窥探的阵法,景云泽倒是会被他这平淡的语气稍微迷惑住。
他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许是在陵矶山处理地缚灵累着了。”
明镜辞点头,“却有耳闻,听说最后破阵的是那位蓝衣公子?”
“确有此事,故而消耗过多,现在还在修养。”
一句话堵死了对方接下来的说辞,总不会让一个虚耗过多的人到处走走吧?
可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人不能来,他可以去啊!
想到这里,景云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不过还好,似乎是看出来景云泽不想他去找那位蓝衣公子,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明镜辞只是让他代说声早日康复,就让他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景云泽垂眸思索着,突然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
身形一顿,借着月光和修仙者本就良好的视力,在黑暗中看见了躺在草丛里的月明楠。
他低头查看一番,发现对方是睡着了,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
想必是在这里做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发病了。
“月姑娘,月姑娘,醒醒,醒醒?”
月明楠睡梦中被人叫醒后,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怒上心头。
她最讨厌有人在她睡得好好的时候突然叫醒她!
有什么天大的事需要叫醒她?
但是看见对方是景云泽后,月明楠将一箩筐的坏话咽了回去。
她坐在地上又待了一会儿,然后努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好巧啊,哈哈哈……”
“月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月明楠摸了摸耳朵,懵住了,重复道:“我怎么在这儿?是啊,我怎么在这儿啊?”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怎么在这儿的。
于是她对着景云泽说:“可能是我梦游了。”
“梦游?”
月明楠点头,解释道:“我从小就有这么个毛病,随时随地就会睡着,而且有时候还会梦游,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跑到房顶上差点摔下来,我才知道自己有梦游症。”
“挺危险的。”
“是啊,所以这次来万度门不仅是要完成考核任务,更重要的是向明掌门寻求解决之法,不然以后遇到危险又睡着了,那可真就是一睡不醒了。”
虽然她一直信奉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人生信条,而且家中还有胞弟传宗接代,看得挺开的。
可谁会真的想死,有机会当然是要挣一挣活下去的希望。
景云泽听后,真心实意的说:“祝你好运。”
月明楠转身挥手离开,“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