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和小蛇的二三事 第39章 第 39 章

景云泽是仙游观观主清筱真人一名得意弟子的遗孤。

在他还未出生前，景云泽的父母因在一次除魔过程中被潜伏起来的魔兽偷袭，身负重伤，幸好清飞师叔及时带着人赶到，不然他也活不下来。

景云泽是从尚有一丝生气的生母腹中刨出来的。

相当于他是踩着母亲的尸体活了下来。

这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是无意间听见几位师叔的谈话。

而他们的谈话是在决定他的去留。

清颜师叔觉得还他未出生便背负一人性命，即使那人是他的生母，即使他也是无辜的。

清玄，清风两位师叔也是赞成将景云泽送离开曜炁山。

清飞喝茶不语。

等三人声音渐渐小了，清飞抬眼看向三人。

“云泽的母亲是我一个人的师妹吗？”

三人沉默不语。

“清雅是我们五人当中最小的，当年她下山历练时，诸位说过什么都忘了吗？”

“那时不一样……”

清飞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眸光犀利的看向清玄，“有什么不一样？”

“是师尊将清雅逐出师门了？还是你不是仙游观的一员？”

清玄脸色惨白，连忙弯腰请罪，“师兄，我所言有误，请师兄责罚。”

“确实要罚。”

清飞将一枚木牌掷到他的身上，“去藏书阁将那几卷残书抄一遍。”

“是。”

清玄告别离开。

清颜看着师兄，心中也是对刚才的话有些懊悔，但是她并没有先低头的习惯，还好清飞足够了解她，知她本性不坏，只是太过莽撞。

“清颜，我知你是担心仙游观会因此招致灾祸，但未来的事谁又能准确猜到？况且，云泽是清雅师妹的遗腹子，我们应当好生照料。”

清颜见他给自己台阶下，也不犟嘴，低头称是。

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她想若是那孩子不修仙还好，做个平凡人在凡尘境倒是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可是清雅的一身灵力都用来护住那孩子的心脉，让他生来就拥有寻常人要修炼二三十年的灵力，此子若是修仙定是问鼎修仙界第一人。

可惜他修了仙，就得偿还身上血债，直到天道降下甘霖，才算功德圆满，直接飞升上界。

可千百年来，身上背负血亲性命的修仙者，能求得甘霖的少之又少。

而且承受不住甘霖洗涤之痛的也不在少数。

清颜担心景云泽从承受不住，也是担心甘霖会危及曜炁山。

毕竟那东西在古书上的记载可不怎么好。

耳边响起清飞的声音，唤回她的心绪，“应当问问云泽自己是如何想的，我们可没有资格去剥夺一个人选择的权力。”

“嗯。”

清颜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在想那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好选择的。

一旁的清风见清颜被说服也没什么表现，他本来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跟在她身后造个势罢了。

景云泽看见年幼的自己说想修仙，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太久远了，他自己也不记得当时是想着【修仙提剑踏长风，斩尽世间不平事】，亦或者是【父母血亲阴阳债，定叫尔等偿还】。

景云泽像旁观者看着孩童时期的自己，每天都是晨练，上课，练剑，画符，练习，平淡重复的过每一天。

直到清飞师叔一剑刺穿他的小腹，挖出里面的金丹。

那时的景云泽满脸的迷茫，无助和疑惑。

而赶来的清颜，清玄，清风三人，挑断了他的筋脉灵脉，让他成为了废人。

景云泽的脸上是悲愤，他大声质问：“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人回答他，或者说他们不屑回答他。

一旁的景云泽看着清飞举起的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死死盯在他的脸上。

突然，景云泽愣住了。

他移动到回忆里景云泽原本在的地方，怀里抱着一具微凉的身体。

“白芷？”

为什么白芷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来挡剑？

为什么这该死的回忆要发生这种事？！

景云泽抱着白芷的身体，一手握住桃木剑刃，不让清飞移动半分。

景云泽感觉自己在发抖，可是他抱着白芷的身体和抓住剑刃的手却很平稳。

“白芷？白芷，别睡，醒醒，别睡……”

景云泽不断重复着【白芷】【别睡】，然后他听见白芷说：“云泽，别怕。”

看着白芷漂亮的脸蛋渐渐变得毫无生机，有种破碎的美感，景云泽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眼前阵阵发黑，清飞和周围人的面容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只有怀中的白芷冰凉的身躯还在。

景云泽的眼睛变得空洞，好似失去生机。

白雾之中，白芷看着眼前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三人，有些迷惑。

他动了动鼻子，闻见空中似有若无的味道。

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潮湿水汽，也像是草木清香。

反正白芷直觉这味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没中招。

但情况不容白芷想很多，他赶忙上前晃了晃景云泽和星瑶，而池暄那边有花满衣照看。

景云泽双眼紧闭，脸上隐隐出现灰败青白，看上去有些吓人。

没办法，晃不醒只能试试其他办法。

白芷握住景云泽的手，在两人的手背上用指尖各画出一个同心圆。

他在心中默念：【云泽，景云泽，醒醒，醒不过来你就惨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听见了吗，景云泽？】

原本枯坐在地上抱着尸体的景云泽，在听见白芷一声声呼唤中，双目渐渐清明，也发现自己抱着的不是白芷，而是纸扎人。

他将纸扎人放在地上，起身在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处纯白空间，脚下像是镜湖水面，清晰倒映着他的模样。

景云泽在四处走走，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波圈。

“白芷？”

白雾之中的白芷听见景云泽的声音很高兴，他说：“云泽，你终于醒了，快看看你周围是什么环境，得尽快出来。”

“纯白镜湖。”

白芷愣了一下，觉得有点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景云泽沉吟一番，猜测道：“有些像【溯源】，但是比它多了这个纯白镜湖空间。”

【溯源】，顾名思义，追溯源头，也可以理解为进入中招的任何一人的回忆，倒不是什么有杀伤力的阵法，只是有些不道德罢了。

但现在加上这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空间，景云泽也不敢妄动。

“云泽，你试着往前走，看看会有些什么。”

“嗯。”

景云泽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黑色影子，那影子粗壮肥胖，直耸入云，最上端看不清楚，有些模糊。

他不受控制的向前走，想看看那影子的真面目。

“白芷，我看见了…裂缝，我感觉穿过裂缝我就可以回去了。”

白芷翻书的手一顿，瞳孔骤缩，高声说道：“景云泽别去，转头往回走，听见没有？！往回走！”

可惜对方没有给他回应。

白芷懊恼的锤了一下地面，早知道就不让景云泽往前走了，或者自己翻书的动作再快一点就好了。

而白芷翻到的正好就是【镜湖梦魇】那一篇。

但说实话，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

如果承受能力好，这就是一次绝佳的摒除心魔的机会，每一个修仙者在修炼后期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魔，这就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但承受能力不好，也没什么事，就是得个癔症，疯疯癫癫，但至少性命无虞。

景云泽不给回应，白芷只好加强【同心圆】的威力，不断地喊他。

在景云泽将要触碰到那黑影时，陡然恢复意识，反应过来就要往回退，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黑影顺着景云泽的手臂慢慢吞噬他。

没忍住的一声痛吟传进了白芷的耳朵里。

白芷很担心，“云泽，云泽，你还好吗？”

景云泽咽下口腔中的血液，用平淡的语气回答他：“没事，我们一会儿见。”

随后在心中默念，双手飞快结印——

乾元有将，顶戴三台；

披发圆象，真武威灵；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白芷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有点耳熟，直到景云泽念完，他也跟着念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几句咒语是道家的几个咒语混杂在一起的四不像。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见的。

不过还挺有效的。

金光覆盖在景云泽的周身，让他有时间喘口气，但危险显然是不会给猎物喘息的时间。

“云泽，跑！”

话音刚落，景云泽条件反射般拔腿就跑。

跑出范围后，黑影就没追上来。

白芷开口：“云泽，你看看镜湖底下会不会游过一只长得像鸟一样的鱼。”

闻言，景云泽停下，趴在镜湖上往里看，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白芷，没…啊！”

“嘭——”

白芷听见叫声，问：“怎么了？”

景云泽恢复心神，说：“没怎么，看见你说的长得像鸟的鱼了。”

那鱼像脑子抽了一样，嘭的一声就撞上来，现在还是不停的装着湖面，即使它根本出不来。

“这种鱼叫【鮯】，可以破阵，刚才的金光吸引了它，你直接走，他会跟着你，把他引到黑影那里。”

“好。”

景云泽的身上还残留着刚才金光的气息，顺着来时的路跑，那只鮯也跟着他。

等遇见黑影时，景云泽再次念出咒语，金光覆身的他冲进黑影里。

在鮯和黑影接触的瞬间，镜湖发生动荡，景云泽因此沉入湖中。

在他快要窒息时，白芷温和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泽，别怕。”

忽然，景云泽觉得窒息的恐惧不算什么了。

眼前白光闪过，再次睁眼时，他回到了现实。

白芷看着他醒来，放下心，又去看了看其他人的状况。

【镜湖梦魇】只要进去的人里有一个破解阵法，剩下的人就不会受阵法影响。

刚转身的功夫，白芷就看见星瑶和池暄醒了。

四周的白雾也随之渐渐消失，露出藏在深处的万度门石碑。

南萧也带着睡意朦胧的月明楠赶了上来。

一行人再次汇聚，走进万度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