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声呵斥,两人齐齐回过头来。
来人看起来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眉头紧皱,看向两人的眼神中满是不耐烦。
孟惊鹊打量了这中年男人一眼,立时感受到原本萦绕他身旁的阴森鬼气,再次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朝着中年男人身上侵袭而去。
但这一切,中年男人却毫无察觉。
孟惊鹊视线后移,看见了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大批盛家族人,鬼气虽然四处蔓延,但却没有向这些族人奔涌的意图。
“你自己胡作非为就算了,怎么还能将外人带过来!”
当着孟惊鹊这个外人的面,盛帷毫不留情的呵斥长子。
盛昭闻言,脸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而是朝着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孟道长是静虚观老道长的徒弟,算不得外人。”
听得“静虚观”的名头,盛家人顿时议论了起来,他们看向孟惊鹊的眼神中,也多了几丝郑重。
但盛帷听了这话,依旧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说道:“老道长确实厉害,但你带来的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难不成他还能有老道长那么大的本事?”
孟惊鹊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而是开口说道:“小道道术浅薄,确实远远及不上师父,只是静虚观受盛家供奉多年,盛家有事,决不能置之不理。”
即便已经多年未与盛家联络,但静虚观对于盛家来说,依旧意义非凡,孟惊鹊话语谦逊,盛帷倒不好继续说难听话,只得说道:“盛家祠堂之事,已于三日前去信圣宫。”
孟惊鹊头一次听闻“圣宫”二字,但看周围盛家人的反应,显然他们都对这“圣宫”极为信服,他便猜测这多半是个了不得的道门。
“圣宫庇佑苍生,定会派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前来处理此事。”盛帷话语一顿,接着说道:“但小道长既已下山,盛家也不能失礼,定会好生招待,该给道长的供奉,绝不会缺斤少两。”
言下之意,赫然是将孟惊鹊当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孟惊鹊虽聪慧,但在山上避世隐修多年,并不通人情世故,因而没有半点觉得被人讥讽。
他此时只觉得有人供奉那便是被人认可,因而十分高兴的说道:“师父在世时,常说盛家都是好人,此言果真不假。”
孟惊鹊话语质朴,盛帷却眉头一跳,心下只觉得不好,果然,就听孟惊鹊接着说道:“盛家有情有义,那我就更不能置之不理,既是超度亡魂,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我会好好协助圣宫道友,定能办妥此事。”
盛帷赶忙道:“道长不必如此客气……”
孟惊鹊却说道:“是你不用跟我客气,盛家对静虚观来说,都是自己人!”
与盛帷的再三阻拦不同,不少上了年纪的盛家人,已经站到了孟惊鹊一边,口中道:“小道长年纪虽轻,但已经有了老神仙的风范。”
“是啊是啊,老神仙从前也是这般,什么都不爱计较。”
听着族人议论纷纷,盛帷心下越发觉得不舒服,眼见孟惊鹊留下来似乎已成定局,盛帷赶忙道:“诸位,我盛家确实供奉静虚观多年,若是老道长下山,自然万事无虞。”
“可如今下山的是小道长,自来一事不烦二主,圣宫既已应允来人,若是知晓我们又请了旁人,届时降下罪来,那该如何是好?”
听盛帷如此说,盛家族人倒是冷静下来,静虚观虽然是自己人,但圣宫这样的庞然大物,确实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盛家可以招惹的。
“师父常说:天下道门,本是一家。既然先请了圣宫,那自当以圣宫为主,我帮圣宫前辈打下手,绝不会做喧宾夺主之事,如此这般,怎会惹来记恨。”
孟惊鹊说的谦卑,让盛帷一时找不到话来搪塞。
倒是一旁沉默许久的盛昭,此时忽然开口,说道:“父亲,圣宫是道门魁首,自是通情达理。”
一旁的盛家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对于他们来说,只想早点解决了祠堂里的乱子,因而他们才不在乎到底是哪家来念经,只盼着来的人越多越好。
盛帷此时神色变换,眼看事情就要被族亲们七嘴八舌定了下来,心下越发焦急。
“善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定会好好帮扶圣宫。”孟惊鹊再度安慰他。
盛帷一僵,他半点也不觉得被安慰道。
“我圣宫办事,何须旁人帮扶。”
一道极为年轻的声音响起,话语间满是讥诮。
众人询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崭新道袍的年轻道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神态轻松的像是走进自己的道场。
年轻道人虽是独自前来,但却气场十足,望向众人的眼神中满是轻蔑,视线落在孟惊鹊身上时,更是直接冷哼一声,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粗野道人,倒是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要助我们圣宫行事。”
年轻道人言语间,对于自己圣宫身份十分自得,盛家人听了他这话,一时竟然也被震慑住,他们就像一群墙头草一般,谁的风大就往哪边倒。
此时他们完全忘了孟惊鹊先前所言,越发觉得年轻道人所言有理:对啊,这毕竟是圣宫,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盛帷见圣宫来的是个年轻道人,心下虽然失望,但也隐约松了一口气,当即朝着孟惊鹊道:“小道长,还请移步盛家休息,该你的供奉定会分毫不少,但此间之事,自有圣宫料理。”
孟惊鹊听了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看向一旁的盛昭。
盛昭眉头微皱,看了那圣宫来的年轻道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很快他便开口问道:“圣宫愿意派人,不知有何要求?”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圣宫道术高超,早就名满天下,但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圣宫的贪得无厌。
张元意闻言轻笑一声,说道:“圣宫自来除魔卫道,哪里会有什么要求。”
他虽这样说,在场却没有人真的就信了这话。
果然,张元意接着道:“贫道此番前来,除了帮你盛家捉鬼,便是圣宫有意在盛家镇择一处建道观,命贫道主持此事。”
圣宫愿意在盛家镇建个小道观,一时众人倒不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从此盛家镇得了圣宫庇护,忧的是圣宫向来胃口极大,他们怕是要受不少盘剥。
而张元意没给他们太多纠结的机会,直接将这事变成了忧。
众人只见他拿出一个罗盘来,似模似样的摆弄了一番后,方才开口道:“贫道左看右看,便是你们这处祠堂风水最佳,稍加修葺,勉强可以作为一处道观。”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祠堂虽然闹鬼,但对于盛家众人来说,依旧是宗族根底所在,自是不能这般拱手让人。
而盛帷也没有想到,这个圣宫派来的年轻道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胃口。
“族长,此事万万不可!”盛家那些族老全都态度坚决,就差以死明志了。
盛帷也觉得十分头痛,闹鬼之事要了结,盛家的祠堂也不能让,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盛昭站在一旁,将火拱起来后,便不再说话,只冷眼看着盛家族人朝盛帷发难。
很快,便有盛家族人开口道:“圣宫欺人太甚,难道我们非要从了他不成?”
“对,我们又不是非他不可。”
众人的视线再度回转到孟惊鹊身上。
孟惊鹊见着一群人反复横跳,倒是更深入的了解了这些人的墙头草属性,见他们此时又转向自己,孟惊鹊也知这不是他们如何信任自己,只是不肯付出太大的代价罢了。
“哼!正统道门你们不信,非要找这荒野道人,真是活该被恶鬼缠身!”张元意骂道。
孟惊鹊闻言微微皱眉。
“你这小道士,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般不好听。”盛家人到底顾忌圣宫,被他这样骂也不敢强怼,只能这般不痛不痒的回话。
张元意闻言,气焰却越发嚣张,朝着孟惊鹊说道:“你既然敢和我们圣宫叫板,那我们便比上一比!”
孟惊鹊闻言一默,他下山超度亡魂,到现在连亡魂也没有见着,却马上要和人斗法了。
他在山上被师父拘着,只知道闷头修炼,和人斗法还是头一遭,但他想着山下的道人都极为厉害,心里难免便有了几分怯意,说道:“携手捉鬼不好吗?为何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听他露怯,张元意越发气势汹汹,说道:“怕了吗?你放心,只是斗法,我又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孟惊鹊原本觉得张元意难缠,听他这么说,倒是看对方顺眼了起来,问道:“你当真不会要我的命?”
张元意闻言,看孟惊鹊的眼神越发鄙视起来,但还是郑重点头,可他心下却想着让人断胳膊断腿,只要留了一口气,自己便不算食言。
孟惊鹊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一旁的盛昭却像是对他信心十足一般,说道:“道长只管放手去做,不管如何,盛昭都万分感激道长义举。”
孟惊鹊见他话语真诚,越发感叹他是个好人,也越发想着待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相比较孟惊鹊有些紧张的神情,张元意的神态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轻松。
盛家祠堂的院子很大,很快便空出一块地方来。
“今日我若是斗法赢了,你们可再找不到推三阻四的理由。”张元意环视盛家众人,似是盛家祠堂他已尽在掌握一般。
盛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那个。”孟惊鹊忽然开口,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刚刚看你的罗盘,好像没有校准。”
张元意瞪了他一眼。
孟惊鹊接着道:“可能因为没有校准,所以出了差错。”
见张元意不答,孟惊鹊又道:“修建祠堂,多半背山面水,且左右必有护卫,这护卫,自然指的是人居,可道观却不然,大多择名山而建,远避俗世,人烟稀少,方可窥见天人。”
张元意面容一沉。
孟惊鹊满脸真诚,自顾自的帮他解释:“你是圣宫出身,定然不是受的教导不严,一定是你的罗盘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定这里作为你的道观,对吗?”
新书求收藏~晚安,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