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不愧是妖界的传信使者,诚信有期,质量保证。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鸾鸟为道长带来了不死神木的的树枝,并替西王母给道长送了一壶瑶池清酒和和不周之山的嘉果,以表对道长的想念。
西王母是个热情好客又十分凶残的神明,时常喜欢邀请人去参加宴饮,道长和青倒是参加过几次,果品酒饮甚好。
道长对此表示感谢,青对此表示有空再说。相比西王母,青更喜欢宴会的另一位东道主——穆天子。穆天子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不会和青说着说着吵起来,甚至动手。
天知道西王母竟是个喜欢男扮女装的神明。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他的信徒知道么!
不死神木拿到手后,他们又出发去找下一个炼丹的主要材料。
索性,地方离阳平县并不太远,走个一两日便能到。便也不用神行千里之类的神通了,此时不赶时间,漫步踏地而行更合他们心意。
青独立碣石山颠,衣袍翻飞,脚下便是神岳沧海。水汽氤氲,巨浪搏击,雷声轰鸣,汹涌澎湃。
有芳草萋萋、西风簌簌,又有巍巍山川、滔滔广汉。立于此间,骖鸾鹤以凌云,若腾空而将返,心神明澈,万物易焉。
片刻之后,道长出现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陪他看这“日月之辰,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奇景。
“来沧海找什么材料?”
“东王珠,深海鲛类所产的一种珠子”,说完,道长又补了一句:“找完这个材料,就可以修补内丹了。”
这时,海鸟振翅飞上了山崖,站成一排歪头看他。
“你们有东王珠吗?”道长问。
“东王珠?那是什么?”
“已经好久没见过东王珠了,那是深海的鲛人流的泪化成的。”
“近海处已经很少见到了,得到鲛人居住的深海去找。”
海鸟热情好客,叽叽喳喳的讨论。虽然它们并不知道这个道长要用东王珠做什么,但它们总是乐于助人的。
最后海鸟们承诺两天后,在此给他答复。道长深表谢意,并把西王母给他的嘉果送给海鸟们当谢礼。
海鸟一鸟一个叼着果子十分愉快的排队飞走了。
结果道长转身就看见青十分怨念地在看他,道长吓了一跳:“怎么了?!”
青:“果子,我的。”
糟糕!忘了!
道长又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递给他。
青不说话,只看着他散发怨念。
道长无奈,又摸出一个:“没了。”
“好吧”,青拿了一个:“另一个你吃吧。”
于是,两人站在山崖上就这样喀嚓喀嚓两下把果子给吃了。
过了两天,道长拿到东王珠后就回了道观。
如此来去十多天,道长再次看到后院的牡丹时,却仿佛过了一月之久了。
牡丹的叶子已经大如圆饼了,色泽鲜艳,风流潇洒,除了没有长花之外,和其他牡丹并无不同,甚至更加玉韵多姿。
不过,书生病了。
道长来后院的时候见到书生依旧在那挥毫作画,犹然忘我。只不过要时不时得停下咳嗽一会儿,咳的腰都弯下来,撑在桌子上,紧攥的指节都有些发白,青看此情景戚戚然。
道长也默然不语,看来之前算出的卦象显示的大凶,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这日过后,道长就开始专注炼丹闭门不出了。
不过修补内丹的丹药也不是那么好炼的,五日后,只听的房中“碰”的一声,片刻后,道长冷着脸走了出来。
青挑了挑眉,这是……失败了?
青走过来问:“一会儿吃什么?”看天色快要吃晚饭了。
“你想吃什么?”
青试探道:“你做的吗?”
“你想多了。”
嘤~
这个道长好冷漠~
道长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投入炼丹大业中了,如此又五天,在“碰”的一声后,青再次见到了道长。
青刚要开口说话,道长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成功的闭了嘴。
看来又失败了。也就在炼丹失败后能看到这么无情的道长了。
第三次,青已经学乖了,闭着嘴不动,就差立正了。
道长沉默的走过来,这次看不出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像平常一样冷淡,走到青旁边说:“给我捏一捏肩。”这次坐的时候有点儿长了。
青乖乖的帮他捏肩,小心地觑着他。炸毛的道长可不好惹。
过了一会儿,前面偏了偏头说:“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帮你做?”
青眨了眨眼:“花雕醉鸡,下两碗面再加一碟生腌青菜,简单点吧。”
“嗯。”前面应了声。
看来这次是成功了,青凑过去迅速亲了他一下:“谢谢。”
道长一怔,伸手摸了摸,过了会儿才道:“不客气。”
道长这次没有什么喜色,并不是因为丹药没炼成——内丹已经修补好了,外加又炼了份养神丹,而是因为书生。
书生卦象显示大凶,那就一定是大凶。道长有心帮他一把,但他又发现书生命格如此,为之奈何?
也可以说,书生意志不在此处,他也没办法。
第二日再去后院,牡丹已经长出花苞了,亭亭玉立、可爱可怜,已隐隐有花中之王的影子了。
又过了一个月,花苞在此期间渐次开放,细细看来花多重瓣,雍容华贵气质天成。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袭衣。如此风姿。
在十五的前一天,道长又寻了一个时间去了后院,布了阵法把内丹融入了牡丹花内,临走前,又把养神丹留在了书生作画的石桌上。
“这就行了?”青问。
“嗯”,道长:“明天这牡丹花妖就算是“浴火重生”了。”
“那书生……”
道长抿了下嘴角,又抬头望了望孤天上的圆月,夜风渐渐吹过这九门观的夏天,又渐渐吹远,似乎和以前一样,又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此间事了,道长要去哪里?”
“长安吧,好久没回去了。”
“何时启程?”
“明早便可。”
“邀我一起么,道长?”
“你可以选择不来。”
“那不行的。”
书生又见到了兰英,兰英一如初见时,而书生已暮气沉沉,书生笑了笑,目光透亮,恍如当初,那个痴人。
书生笑的干净:“愿等你到再次重逢。”
兰英这二十年来虽然不能化形,但又何尝不知书生情况,勉力笑了下:“愿与你再次重逢。”
一如当年,只不过当年是生离,如今是死别。
又过了几日,书生在同往日一样浇完水修完枝回去了,第二天再没能起来。
书生来于春末,走于盛夏,在此度过半生。
兰英把书生埋在了后院,正对着牡丹,有红梅做荫,芳草作伴,一年四季相随。
如此,一生痴绝处,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