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的确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合着张家人骗他,在抵达云南的一个小村落时,柳吟秋几乎和他同时出现在客栈门口。
柳吟秋站在张海楼身边,有点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尽管柳吟秋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但黑瞎子依然能透过对方模糊的印象,或是声音,甚至是味道,判断柳吟秋就在他面前。
那天之后,柳吟秋就计划好要跟着张家人去那个什么看不见的墓葬,这个想法,在她确定黑瞎子真的瞎了之后,变得无比坚定。
两人是分开走的,黑瞎子和他的朋友一起,而柳吟秋,则由张海客和张海楼带着,紧跟其后。
一路上,张家人给柳吟秋讲了许多张家祖先的故事,全身鬼神之类的传说。
柳吟秋很想质疑他们,但最终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去认为那些事是假的,因为她曾经见过外公在焚化炉里燃烧后,诈尸的瞬间。
所以,她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
张海客告诉柳吟秋,诈尸是因为张家人的体制比较特别,死后如果不火化,时间久了就容易尸变,在火化的过程中,也会引起异常反应。他们这些活着的张家人,无时无刻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同族,张家,跟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有关系,有些秘密一旦曝光,就很麻烦。
黑瞎子见到柳吟秋和张海楼在一起,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柳吟秋知道对方在生气,她能从黑瞎子嘴角上扬的角度判断这个男人究竟是在笑,还是利用笑容掩饰情绪。
黑瞎子临行前,嘱咐柳吟秋好好看家,要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特别是祖先的牌位得每个月月圆之夜都要挨个擦一次,这样祖先高兴了就能庇佑全家,又强调每周一定要去上香什么的,祈求怀个监看宝宝。
事后想来,柳吟秋才明白,都是遗言。
他根本就没打算跟自己要孩子,黑瞎子在床上都有戴套,事后也会很认真的清洁善后。他一定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有了孩子,对柳吟秋来说是个累赘,黑瞎子甚至迟迟没有给柳吟秋一个求婚的仪式,以免自己死后,小姑娘神伤。
他仅仅只是想名正言顺的让柳吟秋继承自己的所有财产,希望柳吟秋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当黑瞎子见到柳吟秋出现在这种深山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安排全都白费了,不悦写在脸上:“过来。”他的声音慵懒低沉,听不出息怒。
在他身旁的吴邪也很意外,柳吟秋居然会跟着张家人来到这里,他下意识觉得柳吟秋被张家人绑架了,为了要挟黑瞎子。
柳吟秋有点犯怵,不敢面对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触犯到黑瞎子的底限。
黑瞎子很宠她,因为太过宠溺,说实话,柳吟秋都不知道他的底限究竟在哪里,而一旦触碰到他的底限,他又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黑瞎子从没在柳吟秋面前真正恼怒过,哪怕是她最任性作死的时候,黑瞎子也是跟柳吟秋讲道理,么了顶多说一句“小东西真难伺候”。
张海楼忙打圆场:“齐瞎子,你别动气啊,跟你家丫头没关系,她是被我们诓来的。”
黑瞎子摘掉了墨镜,他把那副墨镜捏在手里,没一会就碎了。
“我跟我媳妇儿说话,你算什么。”黑瞎子朝柳吟秋走来,吴邪还想拉他一把,却被另一边的张起灵阻止了。
吴邪赶紧道:“小哥你别拦我,待会儿瞎子别整出家暴来。”
张起灵摇摇头,意思是“他不会”。
张海楼本想护着柳吟秋,他能感觉到黑瞎子的怒气,当然,这种时候柳吟秋也能感觉到,但她没有退缩,而是直接走向了黑瞎子。他一把将妻子捞过去,很用力地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像是对着眼前的几个张家人宣告所有权。
客栈是村子里最大的,一行人之前就来过,老板给打了个8.8折,大家很快选好了房间,准备休整一晚明天就往无人区出发。
来的路上张海楼说过,盲冢离活人活动的区域很远,要翻过两座山头,还要涉水,他们考虑到柳吟秋的体力,表示到时候她走不动会有人轮流背着。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下墓的队伍也就只有姓张的和黑瞎子,以及吴邪,柳吟秋记得上次还有解雨臣的,不过这次没来。
张日山,自然也在里面,他看着黑瞎子带着柳吟秋走进客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黑瞎子一手提着登山包,一手揪着柳吟秋,两人进了一个靠角落最里面的房间。他全程无话,柳吟秋自知理亏,也没有多言。
进了屋,他就把人给松开了,登山包被随手搁在竹椅上,黑瞎子习惯性地在屋子里先试探了一圈,确定安全,才将门关上。
屋内的陈设意外的很别致,每一处的布置都透着民族味道十足的风情,在这种偏僻的小村落里能有这样的住宿条件,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柳吟秋道:“我知道你看不见了。”
话音刚落,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过来。
她被黑瞎子的压迫感逼得连连后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后已经没了退路,柳吟秋索性跳上床,想从另一头摆脱他,却被黑瞎子拽住小腿肚子,整个人摔在了床上,柳吟秋挣扎了几下,黑瞎子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低垂着头,半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你回去吧。”黑瞎子闷闷地开口,“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在家里等我。”
“你瞎了,为什么要瞒着我。”柳吟秋的声音颤抖,“如果不是张家人,我根本不知道你变成了这样,我们是夫妻,难道你要一直瞒着?”柳吟秋急不可耐地告诉他自己有麒麟血的事,告诉她,自己可以百毒不侵。
黑瞎子似乎并不意外,原来他早知道柳吟秋的血是有着某种作用的,但他根本就没打算将她牵扯进来,哪怕明知有柳吟秋的加入,成功率可能会提升几倍:“告诉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解决不了。”黑瞎子带着埋怨的口吻,“我这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吗,你倒好,和别的男人合起伙来欺骗我。”
柳吟秋道:“可是,我真的好担心你。”
黑瞎子安抚好柳吟秋的情绪,把饭菜端进屋里,他的行动力确实敏捷得完全不像一个瞎子,柳吟秋听到吴邪在问他有没有对柳吟秋怎样,说家暴犯法什么的。
“你一定要去找药吗?”柳吟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没有家里做的好吃,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胃口不行,“就算你的眼睛看不见,也不影响你生活,我又不嫌弃,那地方这么危险,不划算的吧。”
黑瞎子道:“你不懂,乖乖吃饭。”
“我不懂什么?”柳吟秋诘问,“难道你的目的其实是要盗宝,找药是顺带的?”见黑瞎子没有立刻回答,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我们家已经很有钱啦,不需要再盗墓了,贪心没有好下场的,我们不去那地方行不行?”
黑瞎子叹了一口气,他很难发出叹气的声音,但因为有了家庭有了牵挂,这样的声音,总会在他最无可奈何的时候发出来:“我就是去找药的。”黑瞎子慢吞吞地说,“我就想看你看清楚点儿不行吗?
“拿命换吗?”柳吟秋把筷子一扔,饭也不吃了。
黑瞎子由着小妻子发脾气,语重心长地解释:“如果我不治好眼睛,我们的后代也会受牵连。”他顿了一下,“说只传男不传女是骗你的,凡是齐家后人,全都逃不过眼瞎的命运,一旦眼睛瞎了,便是油尽灯枯的时候,这是一种诅咒你明白吗。”
“那就不要孩子了。”柳吟秋说。
“我想要。”黑瞎子道。
“你..... "柳吟秋恼火,“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的,本来有家族遗传病就不能要孩子,也不能结婚,法律上就不允许。
“那你还嫁给我。”黑瞎子难得态度强硬。
“我喜欢你呀。”柳吟秋道,“所以我不介意。”
“不介意就闭嘴吃饭。”黑瞎子也渐渐失去了耐性,他夹了几块鸡腿肉在柳吟秋碗里,“我现在是你师父,你要听师父的。”
柳吟秋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无力的感觉让她很焦躁:“黑瞎子,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我是你妻子,我们是一家人,你决定任何事都没想过和我商量吗?”柳吟秋把他的筷子夺下来,不让黑瞎子吃饭。
“天大的事,也得吃饭。”黑瞎子语气软了下来,他抬了抬头,似乎是在用眼睛扑捉柳吟秋的脸,“别这么激动,快30岁的人了,激动就冒鱼尾纹你不知道啊?”
“老齐,族长说,那个地方你去了是回不来的。”柳吟秋道,“他说,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族长?你喊得倒亲热。”黑瞎子嘴角带笑,“他说什么你就信,我盗了100多年的墓,什么凶斗没见过,你不懂,就听别人吓唬你。那些个张家人,是想你替他拿东西,你以为他们跟我一道儿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吗,全是有盘算的。”
“他们没有骗我,族长告诉我了,那地方有他需要的东西,吴邪也有东西想从那儿拿到,所以你们才会聚集到一起搭伙下墓。”柳吟秋说,“你们上次根本没进到里面就退出来了,回来后不久身体都出现了问题,很多人都被虫吃了。”
“我告诉你,那条路上到处都是虫子,比你上次看到我身体里的那种还要恶心吓人。”黑瞎子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不怕虫了,不然带你去就是累赘,那些张家人就看中你的熊猫血了,只有我心疼你,到时候你一路上怕这个怕那个,我还要顾着你,你说,你是不是去给我拖后腿的?”
柳吟秋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心里却很不舒服:“我不需要你照顾,你训练我了这么久,也该实战一回了。”柳吟秋一顿,“老齐,不会有比上次更让我恐惧的虫了,而且,正因为有虫,我跟着你不但不会拖后腿,还能在必要的时候立刻帮你驱虫,别忘了,第一次就是我救的你。”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找不到反驳的话来,索性不再勉强,只是摸了摸柳吟秋的脸:“好吧,那你先乖乖吃饭,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发。”
柳吟秋愣了一下,没想到黑瞎子竟然直接同意了,她还以为他会拿父母当挡箭牌劝自己打消念头。
可是,当天夜里,柳吟秋就感到浑身无力,别说跟他们去盲冢,就连坐起来都困难,黑瞎子竟然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迷/药,这点量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对柳吟秋却是效果显著。
她完全没料到黑瞎子为了阻止自己会做到这种程度,柳吟秋又气又急,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意识混沌之间,听到黑瞎子一直在哄她,
“媳妇儿,你乖啊,等我回来,不许乱跑,不许跟别的男人套近乎。”黑瞎子在她耳边低语,“张日山会留下来负责你的安全,他有点说话不中听,但是个好人,你有什么事,就找他,但不许跟他套近乎,你是我齐家的媳妇。”
柳吟秋迷迷糊糊地听着,心里暗骂黑瞎子无耻,居然用这种方式阻止她跟他们上路。
“离婚……”柳吟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好好,离离离,回来就离。”黑瞎子顺着柳吟秋胡说八道。
“不……”柳吟秋改口。
“不离不离。”黑瞎子敷衍地回复,然后说,“知道你是担心你爷们儿,这样吧,你把你的熊猫血贡献点儿出来,也算是出力了,反正我们要的也是你的血,你人不在,血到位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柳吟秋无意识地点点头。
黑瞎子亲了亲她的脸:“乖,等着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赔罪。”
黑瞎子哄着小姑娘睡着了,出发前,他念念不舍地陪在柳吟秋床头,握着她的手,想着柳吟秋宁愿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也想帮助自己,不免感动又无奈,他本来是想给心上人富足的生活,不让柳吟秋吃苦,可最后还是把无辜的人牵扯了进来。
他有些后悔招惹了这个女孩子,可感情没有办法控制,活了这么久,黑瞎子第一次在柳吟秋身上有了想要个家的心思。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惠女子,离黑瞎子的择偶标准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就是这么个总爱跟自己抬杠的小姑娘,让黑瞎子一步一步变成了“普通人”。
直到吴邪敲门,黑瞎子才不得不松开柳吟秋的手,从这扇门走了出去,他对着张日山交代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
柳吟秋彻底睡了过去,做了很多古怪又令人难受的梦,断断续续的,有些跟虫有关,有些跟黑瞎子有关,杂乱无章。她醒来的时候,身体倒没有特别的不适感,睡眼惺忪地感觉到有人坐在茶几边吃东西边玩儿游戏,还是战斗类手游,柳吟秋听到时不时有音效传出厮杀的声音。
“夫君。”柳吟秋本能叫着黑瞎子喜欢听的称呼,说实话,她觉得很像演古装戏,挺好玩的。
那个人被食物呛到了,接着轻笑出声,似乎在取笑柳吟秋和黑瞎子之间的情趣。
柳吟秋听声音并不像黑瞎子,很陌生,她对黑瞎子太熟悉也太了解,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声咳嗽,柳吟秋都能分辨出来。
“谁在哪儿!”柳吟秋坐起来。
“夫君?你叫黑爷这么复古啊?”黎簇走过来,贴在门框看着柳吟秋,手里握着一个平板,“是我啦,小姐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柳吟秋的表情有些错愕,但是下一秒就往枕头下面摸索,那里有黑瞎子给她留的一把枪。
黑瞎子教过她怎么用枪,虽然这地方禁枪,但他们这群人总有办法搞到各种违禁品,并随时带在身边,黑瞎子在柳吟秋彻底昏睡前告诉她,自己在枕头下面藏了枪,为了以防万一。
柳吟秋掀开被子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举枪对准黎簇:“臭小子怎么哪儿都有你!”
黎簇:今天我使点什么坏好呢?
其实这本脑洞恋爱的部分进展很快,但女主的事业线也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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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抵达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