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传来一声声遥远的鸟叫,她还很疲倦,不想起床。脸上忽而划过温热轻柔的东西,她下意识的以为虫子爬到了脸上,猛地睁眼,噌地一下坐起来。
黑瞎子戴着墨镜,手耷拉在柳吟秋的枕头上,他笑了一下,用嘶哑地声音说:“你睡着的时候总嘟着嘴,真可爱。”
“你醒了!”柳吟秋很激动,爬过去摸他的额头,还很烫,但是他醒了,柳吟秋就觉得安全了。
黑瞎子的身体有些疲软,他其实才醒没多久,一睁眼,看到女朋友在他旁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暖意。屋外光线刺他的眼睛,黑瞎子摸到墨镜戴上,抬起手来触碰她,以确保自己所看到的,是真实的,而不是一个美梦。
结果惊扰到了柳吟秋,黑瞎子的手便顺势落在她的枕头上,墨镜下的双眸,凝视着她的脸,黑瞎子知道,这是真实的。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有个活生生地人在陪着他,而不是只能在幻境里才能得到安慰。
柳吟秋给他倒了一大杯温水,在上面插了根吸管方便他喝,黑瞎子带着笑意的嘴角微勾:“想得挺周到。”
黑瞎子想吃点东西,他其实没有胃口,但他知道食物能保证伤势的恢复。
柳吟秋早就做了准备,只需给齐伯打个电话,早餐便送到了房里。
齐伯见他们莫名打地铺,有点疑惑,他应该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些事情,但作为家仆,没有多嘴过问,只按照柳吟秋睡前的叮嘱,做了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在齐伯的帮助下,黑瞎子勉强的坐起来,靠在垫子上,仍由女朋友把食物一点儿一点儿地喂进嘴里。
看见他能吃东西,柳吟秋又放心了不少,网上说,生病的人只要愿意吃东西,就会很快没事的。
柳吟秋按照梁湾教的方法给黑瞎子换药,缠纱布,但到底是业余的,怎么都缠不了像梁湾那样恰到好处的水平。
黑瞎子垂着头,见柳吟秋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笑着接过纱布,自己给自己缠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力气,但操作熟练,几下就缠好了。
柳吟秋突然意识到,黑瞎子以前肯定经常受伤,才会练就这样的手法,普通人给别人包扎可以稳准狠,给自己多少有些别扭,可黑瞎子一点儿也不生疏。
“我想上厕所。”黑瞎子对柳吟秋说。
“能站起来吗?”柳吟秋问。
“搭把手。”他道。
柳吟秋蹲下身,黑瞎子的胳膊便搭在了她的肩上,柳吟秋突然想起昨天也是这个姿势,黑瞎子的所有重量把自己给压倒了,敷了满手的虫浆,便叫他等等。
她找来事先备好的拐杖,让黑瞎子另一只手也有支撑。
黑瞎子看了一眼拐杖,露出诧异但很好玩儿的表情:“你男人还没到用这玩意儿的年纪呢。”他只稍稍撑了一下,便站了起来。
柳吟秋把黑瞎子带到马桶边,正想离开,搭在她后脖子上的胳膊紧了紧。
“扶着我呀。”黑瞎子的声音透着嘶哑的慵倦,“我还要扶着我那东西呢,摔了多尴尬。”
柳吟秋意识到他完全不介意当着自己的面解决生理问题,不由得脸红心跳,把头瞥向一边。
很快,耳边传来水声,柳吟秋奇异的没有觉得脏或是恶心,只是经历过昨天的惊魂一夜,对黑瞎子的身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柳吟秋就总忍不住想去看他的那东西。
黑瞎子方便完了,蓦地把柳吟秋的脖子一拧,竟将她的脸对上了下面:“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又不是不给你看。”
柳吟秋的黄色小心思被黑瞎子察觉到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一缩就从男人的臂弯里退出来,忙不迭地往外跑。
黑瞎子瞬间失去了支撑,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墨镜都差点掉了。
柳吟秋捂着嘴愣了两秒钟又跑回来扶他。
黑瞎子伸手按下抽水的按钮:“小东西,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你烫的像烤好的土豆。”柳吟秋嘴上不输他。
黑瞎子笑起来。
柳吟秋把他扶回卧室,将自己的被褥和席子搬到他的床上,黑瞎子的那套因为发烧的原因,已经全部湿透了。
昨晚她是没办法一个人将黑瞎子弄上床才只能睡地板,现在可以走动了,自然不能再睡地上。
黑瞎子看着柳吟秋给他铺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寡言少语。
铺好了床,黑瞎子坐在床边,突然拉了柳吟秋一把。
柳吟秋反应迅速,抓着旁边的床柱子没能被他带下去。
“干嘛呢。”柳吟秋瞪视着他,“病号怎么还皮上了。”
“想娶你做媳妇儿。”黑瞎子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反应还挺快,平时看你运动神经不行啊。”
“烧糊涂了吧。”柳吟秋让他的背靠在枕头上,拿着蒲扇对着黑瞎子摇了几下,“发烧的人不能吹空调,也不能吹风扇,你将就一下,退烧了就好了。”她不确定黑瞎子什么时候能退烧,梁湾说,正常情况下,要完全退烧估计得三四天。
但黑瞎子不太正常,梁湾就不敢保证这个时间了。
柳吟秋不知道黑瞎子哪里不正常,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问,黑瞎子还在发烧,尽管头脑清醒,但柳吟秋不想让他在这种状态下告诉自己那些秘密。
“你愿不愿意做我媳妇儿。”黑瞎子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
“你连我爸妈那关都没过呢。”柳吟秋道。
“那就是愿意了。”黑瞎子说,“以后你就是我齐家人,你想我怎么称呼你,齐夫人,齐太太?”
柳吟秋当他说胡话,但心里却是开心的:“我还齐刷刷呢。”
黑瞎子笑起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中午想吃什么?”柳吟秋问他。
黑瞎子一愣,笑得浑身发颤。
“你这么笑伤口会裂开的。”柳吟秋露出担忧的表情,他又不能去医院。
“媳妇儿,别扇了,上床陪我睡一会儿。”黑瞎子道,直接叫人家媳妇儿了。
“热。”柳吟秋道,无情地拒绝了他。
“你是我媳妇儿。”黑瞎子无理取闹,“就该和我睡一被窝。”
“你是在跟我撒娇吗?”柳吟秋没惯着他,“撒娇男人最好命,我不介意你对我撒娇。”趁着黑瞎子没办法使坏,她总算变成了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喵两声听听。”
墨镜后的眼神是柳吟秋无法扑捉任何信息,黑瞎子高高翘起的唇角,含着警告的意味。
柳吟秋不甘示弱地对他露出甜蜜的笑容:“乖,睡觉嘛,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才能好。”
黑瞎子挑眉:“你叫了医生来?”
“梁湾,你老相好。”柳吟秋故意说。
“别瞎吃醋,我跟她完全没有关系。”黑瞎子顿了一下,“那些,虫子……”
“清理了。”柳吟秋道,“梁湾帮我弄的,她知道要怎么做才妥当,齐伯他们没有参与进来,但他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不能保证。”
柳吟秋告诉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包括自己扛不住他,摔倒在地,弄了一手虫渣渣,也顺便提了提。柳吟秋不敢送他去医院,怕他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敢给齐伯讲。但是黑瞎子和梁湾认识,而且梁湾知道他的秘密,所以就把人给叫来了。
事实证明柳吟秋的选择是对的。
黑瞎子没有说话,他暗自惊讶于女朋友的善后能力,在那种精神压力之下,柳吟秋居然能将所有的问题都考虑进去了,包括早饭,以及那个拐杖。黑瞎子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突然词穷了,只能把墨镜摘下来,认真地注视着她。
柳吟秋倒是不以为然,“你身上有秘密,肯定是不希望给无关紧要的人发现的,我能做得很有限,希望能帮上忙。”
“过来。”黑瞎子招呼她上床。
柳吟秋依然拒绝他,因为真的很热。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声音一软,“想你了。”
柳吟秋拿他没有办法:“我不是在这儿吗?”还是坐了上去。
黑瞎子从枕头下的床板抽出一个木制的盒子,里面装着布满霉点的小手袋,红金缎子的面料,很旧了。
柳吟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慢吞吞地把手袋的口拉开,接着拿出一对翠绿欲滴的镯子。
黑瞎子不动声色的把其中一枚套进柳吟秋的手腕上,结果镯子大了,直接滑到了肘关节。
“你太瘦了。”黑瞎子埋怨着,将镯子摘下来,“带脚上。”
“什么鬼,我又不是哪吒。”柳吟秋把镯子抢过来塞回袋子里,放到一边,“老齐,你到底想干嘛?”
黑瞎子道:“这对翡翠如意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他说,“都是一代一代传的,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就分了这对镯子。之前,是我额娘带着的,你现在是我媳妇了,就该你戴了。”
“额娘?”柳吟秋笑道,“你还真是复古,那你管你爸怎么叫,皇阿玛吗?”
“傻丫头,我又不是皇帝生的。”黑瞎子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个‘古’人。”
柳吟秋不确定地问:“老齐,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是啊,不是说了吗,想娶你做媳妇儿。”黑瞎子把装镯子的口袋捏在手里,“这是传家宝,值钱得很,你跟了我,不愁吃穿的。”
柳吟秋迟疑了片刻,她本来以为黑瞎子在开玩笑,没想到对方竟然很认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把镯子戴上。”黑瞎子说,“不管你什么时候嫁给我,镯子都是你的了。”
柳吟秋道:“你是因为昨天我帮了你,你很感动,这是吊桥效应。”
“你还知道吊桥效应啊。”黑瞎子笑起来,“是不是吊桥效应,我心里有数,行了,下去吧,我要睡觉了。”
柳吟秋道:“你在赶我走吗?”
黑瞎子笑着说:“祖宗哎,又在乱想什么,你刚不是嫌热吗。”
黑瞎子突然用尽力气给了柳吟秋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她顷刻间便陷进那个比烤土豆还要烫的怀抱里。
柳吟秋叫起来:“放开,我的天,你烫得像个锅贴粑粑!”
“我到底是烤土豆还是锅贴粑粑?”黑瞎子缠她缠得更紧了,“昨天叫你,你不走,刚才叫你,你也不走,既然都不走了,那就走不掉了。”
柳吟秋不服气:“大哥,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好辛苦。”她对他发出抗议的声音,“你有多重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把你从浴室拖到这里我半条命都要没啦!还有你的刀,我去,比你还重,你不是说去给别人验货吗,是不是刀太重那卖家不要了,你只好给背回来了?”
“吵。”黑瞎子难得的惜字如金。
“那你放开。”柳吟秋微微挣扎,也不敢乱动,怕碰到黑瞎子的伤口,“你的刀还在浴室哈,你好了自己去拿,我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换个房间搞新浴室听到没有,换个房间,我不去那儿洗澡了,打死都不会再进去!”
后颈窝传来按压的力道,柳吟秋只觉得倦意不堪,睡了过去。
黑瞎子把怀里的姑娘轻轻放开,慢慢地撑着床坐起来,他体力没有恢复,高烧使他的行动变得迟缓,但黑瞎子还是拿出那两枚如意镯,一个套在柳吟秋的脚踝上,一个套进手腕。
看着松垮垮的镯子,黑瞎子嘀咕着:“一定把你喂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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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秋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屋内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房间很凉爽,她这次睡得非常舒服,身上已经没了潮热的感觉。
窗外的光线有些暗了,她知道就算没有到晚上,估计也差不多是黄昏,柳吟秋下意识地摸索手机,却发现放在桌子上,离她至少三米远。柳吟秋放弃了手机,翻了个身,想看看黑瞎子的烧退了没有。
背后空荡荡的,黑瞎子不在,她伸手摸了摸席子,黑瞎子睡过的地方已经凉了,也不知道是被空调吹的,还是黑瞎子已经走了很久。
“老齐?”柳吟秋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她下床去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已经晚上七点了。
柳吟秋来到厕所门口敲了两下:“在不在里面,我进来啦。”其实她有在想,黑瞎子会不会故意躲在厕所里偷袭自己。
她觉得黑瞎子干得出来这种事。
柳吟秋小心推门进去,黑瞎子不在里面,期待落了空,她噘噘嘴。
脑子还有点迷糊,柳吟秋坐回床边,这才注意到手腕和脚踝上分别挂着黑瞎子祖传的玉镯。脚上那个还好,手腕上的荡来荡去,松了好大一圈。她试图取下来,但一想到这是黑瞎子妈妈戴过的,又觉得意义非凡。
柳吟秋拨通了黑瞎子电话,系统默认的铃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了。
人机分离。
黑瞎子哪儿去了?
饿了到客厅吃饭了?
怎么不叫我呢?
柳吟秋踩着拖鞋在黑瞎子的衣柜里翻找自己能穿的衣服,清一色黑T恤黑毛衣黑衬衫,她随手拿出一件黑色的T恤换上,宽松的款式像个连衣裙。
她出了门,四合院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偶有鸟叫,是从别的院子传过来的,很好听。
面对空无一人的广阔之地,柳吟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她应该先回自己的房间,那里有她的换洗衣物,但这个时候,柳吟秋却迫切地想要先找到黑瞎子。
她想给齐伯打电话询问黑瞎子的去向,可又担心他在秘密的搞事,便放弃了场外求助的念头。
四合院很大,黑瞎子带她走过每一处地方,并介绍它们以前的作用,以及住的是什么人。
柳吟秋先在自己熟悉的区域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便朝别苑走去。
她穿过一条廊道,两个家仆在院子里打扫,柳吟秋朝他们招了招手:“看到老齐了吗?”
其中一个给她指了方向。
不久,柳吟秋来到一处荒凉的院落,假山上长满了青苔,池子里的水全都干涸了,就连四周的植被的枝干,都是张扬而混乱的。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跟其他区域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院落的深处有一间屋子,格子窗落了很多灰,但也不像是完全没清洁过的迹象,窗上印着黄色的光线,是太阳落山前,透过树木照射上去的,斑驳无序。
直觉告诉柳吟秋,黑瞎子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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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