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105章 第103章

秋末，窗外泛黄的树叶落了一地。

一阵秋风扫过，半开的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

宋为妍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拿着笔，正在专心写着什么，根本没注意那扇窗。

一只手臂突然从她眼前横过，挡住她的视线，顺便将窗户关紧了。

萧瑟的秋风被隔绝在外。

宋为妍抬头，艾兰赫斯已经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在一旁的茶桌边坐下。

“你有事？”宋为妍看了他一眼，随口问完，继续低头写字。

“没事，过来看看。”艾兰赫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宋为妍头也不抬地提醒他：“凉的。”

艾兰赫斯于是“从善如流”地把茶杯又放下了。

“你来得正好，”宋为妍写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手中的笔，“关于魔法师协会的初始设计构想，我刚写完。”

艾兰赫斯再顺手不过地接过她递来的一叠纸：“第一个让我看？”

“让大魔法师看也行。”宋为妍作势伸手，要把纸讨回来。

艾兰赫斯当然不给：“那可不行。”

这里是艾兰赫斯的居所所在之处，神圣之都。

宋为妍已经在这里停留超过三个月了，人类同盟那边的日常事务，有金百莉和塔素尔足矣，她这个战时同盟军指挥者，恰到好处地受伤静养了好一段时间，不管外人信不信，总归也算是安定人心了。

战争一结束，宋为妍就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无时无刻、锋芒毕露地掌控一切，适当地退出一部分人的视野，反倒更妥当。

魔法师本来就不应该站得离普通人太近，她这种兵权在握的，就更得把握分寸。

否则，就算金百莉自己不介意，时间久了，多的是人心难测。

丝柏凌和柯利福一开始相当不满，觉得她这伤没必要养那么久。

宋为妍当时正在收拾东西，已经打算接受艾兰赫斯的邀请，前往神圣之都了。

她的目光在两件颜色不同的衣服之间来回逡巡，一边想着选哪一件好，一边闲聊似的：“我又不是就此隐退了，不过是利刃封入鞘中，让人知道，战乱已平，人类同盟休养生息的时候到了，但又需要维持必要的威慑力，也让人知道，我还在这里，莫要生乱。”

丝柏凌和柯利福还在思索，克劳德这回倒是第一个理解了她的用意：“你如今的声名，就是风雾之城的一面旗帜，甚至是人类同盟这艘船的锚，往后只要没有战乱，或者其他大乱，镇守后方，越神秘、越高不可攀越好，最好让那些人像崇拜神圣一族一样崇拜你，甚至更胜一筹。”

克劳德这几年镇守风雾之城的时间，比来坠夜之城前线参战的时间长，除了几次战况胶着时，他带兵来支援之外，就很少再和大家聚齐过。

今天四个人难得又聚在一起，柯利福想起大家刚入城卫队学习魔法时的年少时光，心生感慨，提议一起吃晚饭。

宋为妍看了一眼丝柏凌，只见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忽视着克劳德的目光，从头到尾，就没几次和他眼神交汇过。

这两个人少年时的那一段无疾而终，宋为妍倒也窥见过一二，甚至一不小心，也算是被动卷进了一点，见过那雨中的决裂。

当时觉得雨冷，人也冷，如今时过境迁，记忆被时间和主观感受趋利避害地矫饰美化过，却像是一场梦了。

克劳德这些年与他们三人聚少离多，独自守在风雾之城的时间更多，很难说不是因为丝柏凌。

也许他们二人心中多少还为少年时的情愫而耿耿于怀。

宋为妍不便明说，也不便插手，索性当做不知，同意了柯利福的提议。

“那就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是为我送行了。”宋为妍简单收拾完东西，站起身道。

“你不是说不走吗？”丝柏凌立刻紧张起来。

宋为妍笑着安抚她：“没走，就是神圣一族邀请，我想，正好可以休息一阵，养养伤。”

眼看柯利福又要对她的伤表示质疑，宋为妍先拿话堵他：“我这伤真不是装的，就是没有对外界宣称的那么重而已，你没发现我最近其实不怎么动手了吗？”

柯利福还有点不服气：“那谁知道，你就算伤得再重，说不定也还能一刀就把我按在地上。”

“那肯定能。”克劳德适时地落井下石道。

丝柏凌没忍住笑出声。

克劳德的目光立刻转到她身上。

丝柏凌于是又不自在地别开眼。

宋为妍暗地里叹气，这两人可真是别扭。

她到神圣一族养伤的事情，金百莉也知道了。

宋为妍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向金百莉提这件事比较合适。

结果艾兰赫斯直接替她解决了这个小问题。

神圣一族特地派了医者过来，协助人类医治在战时受伤的那些人。

早几年，暮春之地与风雾之城合作，共建北方防线时，也曾经派出过医者。

丝柏凌家中那位常年生病的姐姐，就是在神圣一族的医者手底下被治好的。

这些医者虽然不擅长正面对敌，但也是魔法师，精通疗愈之术，在人类当中有口皆碑。

人类同盟与神圣一族的合作刚刚开始，这样善意的举动，自然没人会拒绝。

宋为妍在战场上受伤的消息，对外一直没撤过，虽然有不少人忌惮魔法师强大的力量，觉得她的伤并不可信，但神圣一族的医者提出要为魔法师顺便看看伤情时，还是没人会质疑的。

金百莉其实也一直很关心宋为妍的伤，但她不懂魔法，普通的医者诊断又不可靠，宋为妍平日里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偶尔咳嗽两声时，连她也摸不准情况。

宋为妍哪能猜不到这些医者是艾兰赫斯专门送过来的，也知道对方的用意，他这是要光明正大地把她从金百莉这里请走。

宋为妍的伤说严重，其实不影响她正常活动，但说不碍事，又不是很有说服力，毕竟是被阴影的力量所伤。

在宋为妍又一次无意间咳嗽了两声时，金百莉先忍不住提出来了：“你的伤好像还是迟迟未愈吧？”

“我没事。”宋为妍下意识答。

但金百莉跟没听见答案一样：“神圣一族的医者正好在，顺便请来看看？”

宋为妍反应过来，无奈同意。

结果，那位医者果然给出了宋为妍意料之中的答案：“魔法师受的是内伤，被来自大地阴影的力量所伤，不宜劳神费力，需要静养。”

而后，那医者又顺势提出：“艾兰赫斯殿下说，若是金百莉城主觉得合适，魔法师也觉得妥当，倒是可以去神圣一族养伤，神圣之都清静，最适合静养。”

“当然，这只是个随口一提的提议而已，神圣之都其实也很少接待外客。”那医者还不忘强调道。

金百莉一听，立刻觉得这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医者一走，就和宋为妍商议。

“城主确定，让我去神圣一族养伤？”宋为妍向她确认道，开玩笑地问，“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啊？”

金百莉才不信她的邪：“你倒是先去了再说。”

神圣之都在雪山之巅，与外界隔着天堑，外人都喜欢猜测这里是一个孤绝冷清之地，高处不胜寒。

但真正踏足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一路上替宋为妍引路的使者，很有耐心地介绍着神圣之都的历史，话不多，但总是恰到好处。

穿过边境的各种防御之后，有新的引路者等在前方。

宋为妍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在下西瑞尔·穆莱，奉艾兰赫斯殿下之命，来迎接魔法师。”

宋为妍与对方见礼问候，同时回想起来，当初在猎熊一族时，艾兰赫斯曾经说过，他偶尔会用西瑞尔·穆莱的身份在外行走，原来眼前这位，就是真正的西瑞尔·穆莱，听这个姓氏，与大魔法师克洛斯出自同族，也是艾兰赫斯的亲信。

进了神圣之都，除了西瑞尔，一路还有各种负责接待的人，宋为妍的衣食住行，都被妥善地一一安排好了，简直是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甚至连替她照顾无色鸟伯劳的人都有。

宋为妍看着伯劳兴奋地拍着翅膀，摸摸它的头，示意它：“去吧，别乱跑就行。”

伯劳自然不会乱跑，神圣之都里的无色鸟比任何地方都多，伯劳自从出生以来，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同类，天天都有新认识的鸟带它一起玩，开心得羽毛都更光鲜亮丽了几分。

等见到艾兰赫斯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艾兰赫斯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才对她说：“本来想早点去接魔法师，不过，我担心太招摇，就让西瑞尔替我去了。”

宋为妍怀疑：“现在这样就不招摇？”

艾兰赫斯肯定道：“正常的待客之道而已。”

他说正常，那就当是正常吧。

宋为妍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结果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果汁。

面对她质疑的神色，艾兰赫斯理直气壮地表示：“根据医嘱，你这种伤患，不能饮酒，所以我让人换了。”

宋为妍没想出反驳的理由，无所谓地说：“我可以不喝。”

艾兰赫斯看着她笑，自己举杯，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暗红色的酒一饮而尽。

宋为妍忍不住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杯子，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艾兰赫斯还有这种爱好？难道他觉得，她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绪起伏？

艾兰赫斯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脸，捕捉到她微微变化的神色，那像是无奈，又像是无语的样子，让他觉得愉悦起来，于是提议：“魔法师，晚饭之后一起去月光森林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