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火往下坠 第9章 chapter 1-9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小姑歪头看向邱弋，一副求介绍的表情。

邱弋收到讯号，关上门开始向栀栀走。

邱弋走到栀栀身边，带着她走到小姑面前，不想让气氛那么拧，用比较放松的口吻，介绍说：“这是我爸爸那一辈排名最末的，从小到大除了我亲妈以外，她最疼我，你可以跟我一样叫她小姑。”

女孩子总是比较心细敏感。

栀栀看到小姑的视线在她脸上淤青的地方停了一会，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表情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栀栀微微笑着，自我介绍：“小姑您好，我叫方栀栀。”

小姑恢复常态，笑着点头：“你好。”

心照不宣的气氛下，栀栀想了想，说：“……我身上的伤，是不是吓到您了？”

小姑没想到栀栀会主动提及，愣了一下。

一旁邱弋也愣了，转头看栀栀。

栀栀涨红着脸，开口解释：“这些伤是被我继父打的，他的公司最近经营状况不好，酒一喝多就开始打人......上回去您诊所那次也是因为这个。”

邱弋颇感意外。

意外过后，邱弋了然地笑了笑，温柔抬手摸摸栀栀的头，对于她愿意向小姑解释这件事感到欣慰。

栀栀接着说：“今天我没有去学校，因为脸上的伤实在太明显。邱弋不放心来家里找了我，结果正好被他撞见我这个样子。他看不过去，就把我带出来了。”

栀栀说完，紧张地等着小姑的反应。

小姑没想过这样像电视情节的事会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脸渐渐皱了起来，情绪里一边是对栀栀继父的义愤填膺，一边是对栀栀的慈悲同情。

她看了看邱弋，问：“你有没有揍她继父一顿？”

邱弋勾嘴笑出来：“那必须有。”

小姑解气一样说：“那还差不多。”

栀栀：“......”

小姑抒发胸臆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疼惜地走近栀栀，想了想，握起她的手，来了句：“不如这样，你别在邱弋这破地方待了，去我家住吧。”

不等栀栀回答，邱弋先跳了出来，“我这地方怎么破了？”

小姑没理他，眼睛只看着栀栀，好像邱弋不存在。

“你说好不好？”

两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栀栀身上。

“呃……”

栀栀看到小姑表情热烈，热烈而又期待。

再看邱弋眼神殷切，殷切地希望她拒绝。

栀栀想了一下，隐隐地弯了弯嘴角，问小姑：“会不会太麻烦了？”

小姑表情绽开了花，答：“怎么会！”

栀栀看了看邱弋，腼腆的笑里带着一点点坏道：“那就打扰小姑了。”

邱弋有如重击，不敢相信：“我这地方哪里破了……”

收拾得多艺术啊，他可喜欢了好吧。

栀栀和小姑对视一眼，憋着嘴偷笑。

小姑：“今天有点迟了，你们明天下了课再搬过来吧。”

邱弋：“我们？”

“怎么？”小姑故意说：“你要一个人住这也行，我和你姑父会好好照顾栀栀的。”

邱弋无聊地眯起眼，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家里人一直对他一个人外住感到不满，现在正好下一个套让他回家。

邱弋看着小姑已然胜券在握的表情，拖长尾音，散漫妥协：“搬——搬——”

小姑满意地笑起来，一脸灿烂：“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特地又对栀栀说了句：“明天下了课和邱弋一块来哈。”

栀栀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好。”

送走小姑，邱弋看了眼时间，也快十一点了。

他找了一套睡衣给栀栀，又翻了一条毯子挂在自己肩上，然后对栀栀说：“早点睡吧，明天上午全是主科。”

栀栀看邱弋把睡衣给她后，兀自走向了沙发，把毯子摊开，问他：“你睡沙发吗？”

邱弋：“嗯。”

栀栀愣愣地站在床边，没理解：“为什么？”

邱弋已经躺了下来，把自己裹住：“你受伤了，我怕压到你。”

栀栀：“没事啊。”

邱弋：“我有事。”

慢慢的，栀栀发现，邱弋离她远远的，一个人睡沙发的理由，好像不止怕压到她那么简单？

栀栀：“嗯？”

邱弋转了个身，不去看栀栀了：“快去睡觉。”

栀栀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听话上床。

男生和女生身体构造不同。

难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

躺好后，栀栀伸手把床头灯关掉。

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断崖式的沉默延续了片刻。

栀栀开口，问邱弋：“你睡了吗？”

邱弋侧着身，抬手枕着胳膊，回答：“还没。”

栀栀开口，带着一点点的焦虑，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所有东西都在家里。”

邱弋很是简单粗暴：“不要了，我给你买新的。”

栀栀心里自然觉得甜，但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栀栀：“书包也在家呢。”

邱弋犹豫了一下，说：“书包也可以买新的。”

学霸和学渣的思维果然不同。

栀栀：“重点是书。”

邱弋：“跟老师说家里着火了，书都烧没了，应该能买新的。”

栀栀：“哎呀，重点是笔记。”

温书假那会儿，邱弋看过栀栀的书本，密密麻麻记了各种东西。

估计都是精华。

邱弋知道了：“那找个时间，我陪你去一趟，明天就先看我的，凑合一下。”

想到要再回那个家，栀栀全身上下汗毛都立起来。但有邱弋陪着，栀栀就没那么害怕了。

“嗯。”

栀栀安心地闭上眼睛，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愁绪又席卷上来。

邱弋也不知道是怎么感应到的，问了句：“还有什么心事吗？”

栀栀顿了一下，又是一阵焦虑：“我脸上伤这么明显，明天去学校肯定又有人议论了。”

尽管黑灯瞎火的，邱弋还是转了个身，朝着栀栀的方向看去，然后皱眉说了句：“他们有病，别理他们。”

栀栀：“……”

黑暗中，邱弋表情严肃：“那些议论你的人，有一半是跟风，另一半是无知。不知道事实真相就只知道喷口水，你在乎他们干嘛。”

栀栀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愣了一下。

邱弋继续：“现在每节课内容都很多，错过了就没有了，我觉得你不值得为了那些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栀栀的焦虑感渐渐烟消云散了去。

栀栀：“嗯，听你的。”

邱弋：“而且你也知道，我在学校名声差得很，他们知道你是我罩的，还敢多哔哔？”

栀栀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偏头，也往邱弋的方向看去，声音温软说了句：“想抱抱你。”

邱弋心脏猛地一跳。

栀栀没有多的意思，就是觉得邱弋分析得好对，瞬间就让她豁然开朗，她很想抱抱他，在他怀里撒个娇。

邱弋听来就不一样了。

他嗓音紧绷绷的，带着点克制，又带着点威胁，问栀栀：“你今晚是不是不打算睡了？”

栀栀以为邱弋是催她去睡觉，乖乖掖了掖被子，闭上眼睛说：“好啦好啦，晚安。”

半晌，就听沙发那儿传来一阵翻来覆去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邱弋自暴自弃叹了口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第二天一早，邱弋哈欠连天地去上学。

前一天晚上还大煲鸡汤，说什么现在每节课内容都很多，错过了就没有了，结果趴桌上睡了一上午觉。

到了下午第二节课结束，邱弋还是打不起精神，直到一通电话响起。

邱弋半梦本醒间接的，听到对方一通说后，眼睛倏地睁开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神采。

“好，等着，我马上来。”

只听邱弋这么说完，匆匆就往教室外跑，一溜烟跑了一段路后，突然又折回来到栀栀身边。

他弯下腰，对着一脸疑惑看着他的栀栀，扬了扬嘴角，情绪显然有些亢奋地说：“粽子找我，我出去一下，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栀栀眉头小皱：“去打球吗？”

邱弋顿了一下：“啊？哦，对啊。”

栀栀：“……”

邱弋：“等我回来？我们一去回去。”

栀栀：“那你去吧，我等你。”

邱弋美滋滋地拍拍栀栀的头，一脸明媚地走了。

……

回来的时候，已经超过放学时间半个钟头，学校门口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

邱弋看到，栀栀和她妈妈两个人站在学校外面的树荫底下，在谈着些什么。

他站在不远处 ，平复着方才争分夺秒赶回来的喘息。

栀栀妈妈站在栀栀面前，两个人之间无意识地留着一段距离。

栀栀妈妈耐心而又迫切地劝说：“你就跟我回家吧，老徐已经答应我了，他不会再喝酒了。”

栀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眶却泛了红。

她对妈妈现在的感情是既痛心又哀怜。

栀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我不会再回去了……你跟我走吧。”

妈妈顿了一下。

她没有正面回答栀栀的问题，反而问栀栀：“你不回来你住哪？”

栀栀：“我暂时住朋友家。”

妈妈无言。

栀栀继续，她为妈妈构想了一副蓝图：“如果你跟我一起，我们俩可以自己租一个房子。等我高考结束上了大学，我们就离开夷城，到城市去生活。大学阶段我也可以半工半读，好好努力几年或许还可以自己买套房子，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

栀栀殷切地看着妈妈，她希望妈妈可以为她动摇。

妈妈眼睛稍稍垂了下来，想了一会，又抬上来问：“你现在住在小邱家吗？”

栀栀急着想知道妈妈的回答，点点头说：“是。”

妈妈：“所以你在妈妈和小邱之间，选择了小邱？”

栀栀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面对妈妈的这番质问，有些傻眼。

见妈妈表情认真，栀栀的眼神逐渐淡漠，深呼吸一口气后，反问：“我和继父，你又选谁呢？”

妈妈皱了下眉头，表示这个问题不能这么问。

栀栀从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妈妈想开口解释，栀栀抢先一步说：“是。”

栀栀妈妈：“……”

栀栀看着妈妈，很坚定地回答：“是，我选邱弋。”

栀栀妈妈傻在那里，双唇紧闭着，怅然若失。

栀栀咬了咬牙，动容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我还是希望妈妈你能跟我一起走。”

栀栀妈妈眼眶湿润地看着栀栀，没有说话。

栀栀低下头，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看妈妈一眼，转身走了。

她漫无目的地往一个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心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走得足够远了之后，邱弋从背后出现，伸手拉住她。

栀栀回头，看到邱弋，愣了一下。

邱弋在栀栀转回身的瞬间，低头吻上她的唇，然后看到她一双大眼睛睁圆着，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笑了笑，揽上她的腰，忍不住又再亲了一口。

邱弋滚烫的体温传到栀栀身上，使她冰凉的心渐渐温暖起来。

栀栀抱住邱弋，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侬我侬地抱了会儿，邱弋将脸颊贴在她的头上，嘴角扬起来，温柔地说了句：“谢谢你选我。”

栀栀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原来邱弋都听到了。

她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邱弋胸膛，许久，软软地说了句：“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