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火往下坠 第21章 chapter 2-1

周六晚，九点整。

手机在木色的桌面上发出震动。

余念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凝神画下墙柱的最后一笔，这才接起电话，眼睛还放在屏幕上。

电话那头，陈遇温暖的声音响起：“下班了吗？”

听到陈遇的声音，余念状态立马松下来，将身体往后一靠，回答：“还没有。”

陈遇：“还在公司？”

余念：“嗯，周一要交图纸。”

陈遇：“吃饭了吗？”

余念想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回答：“也还没。”

陈遇：“就知道，给你点了外卖，一会记得帮小哥开下门。”

余念笑了一下，心里暖暖的：“谢谢你。”

事务所装的是玻璃感应门，上班时间正常使用，下班时间就停止感应功能。

员工进出只能用门禁卡，外来人员就得摁铃了。

十五分钟后，外卖小哥摁响了门铃。

余念点了下保存，起身去取外卖。

走没两步，脸上表情就起了变化。

只见玻璃门后，哪里有什么外面小哥，明明就是陈遇本人。

余念帮陈遇开了门，然后看着他的脸，倏然笑了出来，问他：“你什么时候还兼职送起了外卖，我怎么都不知道。”

陈遇提了提手上的餐，看着余念时候，眼神一点也藏不住，满满的都是爱意。

“你对我都不上心，当然不知道了。”

余念顿了一下，一时接不上话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遇走向余念的位置，把餐放了下来。

余念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陈遇的背影，这才缓缓跟了上去。

陈遇打算拆包装，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问余念：“现在吃吗？”

余念看了一眼外卖的分量，有些吃惊，问陈遇：“你也还没吃？”

陈遇可怜死了：“对啊。”

余念帮忙拆包装：“那现在吃吧，一起吃。”

陈遇看着余念，勾了下嘴角：“好。”

拆开包装，余念才发现，陈遇买的是鼎记烧鹅饭，市区外很偏的一家店，余念说过爱吃。

余念：“你今天在那边查案吗？”

陈遇：“没有啊。”

余念：“特地拐过去的？”

陈遇：“怎么了？”

余念：“那么远……”

陈遇刚刚心思没在这上面，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改口：“哦对对对，今天去那附近查案了，忙糊涂了都。”

余念信才有鬼。

陈遇帮余念把筷子掰开递到她手里，一脸宠溺笑着说：“别发呆了，快吃吧。”

余念接过来：“好。”

陈遇看向余念屏幕上未完成的图纸，接着抬头环顾了一圈办公室，奇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余念：“有的在家加班。”

陈遇：“不是欺负新人，把工作都交给你做吧？”

余念笑：“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

陈遇：“有的话你可要告诉我，我去找老刘算账。”

被陈遇一说，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余念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忍不住又笑了：“刘总对我也很好。”

陈遇：“最好是。”

余念：“他破格录用我，我已经很感恩了。”

这么多年，陈遇太清楚，什么是余念的敏感话题。

陈遇很自然地转了个话锋，他看着图纸下方的项目名称，问：“我怎么记得这个项目，你们做很久了？”

余念视线也跟过去：“嗯，所以周一就交图了。”

陈遇：“去哪交？”

余念：“北京。”

冥冥之中，好像有预感，陈遇问了句：“谁去？”

余念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啊。”

陈遇停下筷子：“你还说他们没欺负新人。”

余念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不是，是我主动请缨的。”

陈遇生怕余念受欺负，没那么容易相信。

余念解释：“你好不容易帮我找了份工作，我当然要珍惜，所以可以的话，就想多做一些事情。”

陈遇明显有些心疼，摸了摸余念的脑袋说：“傻瓜，没必要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陈遇看了余念一眼，余念点头示意他接，然后很乖地继续吃饭。

陈遇起身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是同事小严打来汇报工作的。

“陈队，博森湾的案子，我们已经把嫌疑人带到局里来问话了，对方不太配合。”

陈遇回头看了余念一眼，回头对着电话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挂断电话，陈遇回来把餐盒盖上。

余念看着他问：“怎么了？”

陈遇：“局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余念：“就不吃了吗？”

陈遇：“不吃了。”

余念也放下筷子，起身。

陈遇忙说：“没事，你吃。”

余念还是跟着陈遇，打算送送。

离开前，陈遇问了句：“你几点回去？”

余念想想：“可能还要一会。”

可惜，今晚的工作是一场持久战。

陈遇叮嘱：“早点回去，最近外面挺乱的，局里已经接了好几起女性遇害的案子，一会要回去处理的这起案子的受害者也是女性。”

为了让余念更有警觉，陈遇多说了两个字：“抛尸。”

余念明显觉得陈遇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把治安问题说得太可怕了一点。

“好啦，我知道了。”

陈遇对于余念的不以为意也只能无奈：“那你到家记得告诉我一声。”

余念点头：“好。”

周一，北京首都机场。

余念今天的工作很简单，和刘总汇合，一起到甲方公司，交个图纸，旁听刘总给对方讲方案，任务完成。

离约定时间还早，余念到达甲方公司，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等刘总。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可见北京蓝天白云，余念靠窗坐着，太阳烘得她暖洋洋的。

咖啡厅四周的办公楼鳞次栉比，左前方，最高的那栋楼上赫然标着仲丘地产的LOGO。

五年前，仲丘地产的规模远不比现在大，转变发生于新任执行董事，也就是邱尘的儿子邱弋的上任，仲丘便开始朝着百强的规模靠拢，在全国各地迅速建立起了分公司。

余念望着仲丘的牌子出神了好一会儿，手机发出了消息提示音。

是刘总发来的微信：“我到甲方公司楼下了，你在哪？”

余念放下咖啡，将图纸夹在胳膊下，踩着跟鞋，一边快走一边低头回：“在附近咖啡厅，一分钟就到。”

迎面走来两个女生，有说有笑。

两拨人互相没有注意到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肩膀和肩膀撞到了一块。

人倒是都没什么事，只是图纸撒了一地。

余念赶紧蹲下身去捡，和她相撞的女生也蹲下身帮忙，一边还说着：“不好意思。”

余念：“没事。”

女生捡了两三份，起身准备交给余念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余念将手上的图纸整理好，准备接过来的时候，看到女生的脸，也顿住了。

女生的表情一开始是怀疑的，最后确认后又是不可置信的。

她又惊又喜看着余念，睁大眼睛喊出了她的名字：“方栀栀？”

久违听到这个名字，余念的心陡然漏了一拍。

讶异渐渐褪去后，沉淀下来的，仅剩见到故人的激动。

见余念没出声，女生表情期待问：“我是许透呀，你还记得吗？”

和许透的状态有着天壤之别，电光火石间涌上心头的情绪中，是含有激动的，但沉淀过后，余念的心中只剩恐惧和抗拒。

余念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别开脸说：“你认错人了。”

许透歪了歪头，不太相信地盯着余念看。

余念心中慌乱，想起刘总还在等她，赶忙先走，走没两步，又懊恼地折回来，对许透伸手说了句：“不好意思……”

许透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图纸，也才反应过来，递给余念。

余念僵硬地冲她点了点头，匆匆转身走了。

许透狐疑地看着余念逃也似得背影，默默记下了图纸上的信息。

MUDE建筑设计事务所？

……

刘总在北京还有其他工作，于是余念先一步返程。

回来的时候，陈遇抽了个空来接她。

陈遇一米八几的个子，常年保持健身，身材挺拔，加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外出挑，人群中根本藏不住。

虽然陈遇没告诉她要来，但余念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看到故意站在人群后的陈遇，余念没忍住，笑了出来。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陈遇也没忍住，带着一脸笑意，穿过人群，走到了余念面前。

余念脸上笑意没停。

陈遇看着余念的表情说：“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惊喜啊？”

余念：“你哪看出我不惊喜了？”

陈遇：“表情啊。”

余念：“我面瘫你不是不知道。”

陈遇开玩笑道：“切，你是知道自己吃定了我。”

这话，余念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陈遇也就是调侃，但从无意为难余念。

就像现在，陈遇很快就放过了余念，将藏在身后的花递到余念面前，真心诚意地说：“欢迎回来。”

余念睁大眼，看着着实有些夸张的花束，说：“不知道的，以为我去北京待了几年，才回来。”

陈遇想说，对我来说就是这种感觉，但忍住了没说。

余念接过花后，陈遇顺手接过余念的行李，说：“走吧，我车就停在外面。”

余念点头：“好。”

上了车，驶上主干道后，陈遇问余念：“这回出差还顺利吗？”

余念微微一顿，想到了许透。

陈遇：“嗯？”

余念：“哦，顺利。”

陈遇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累了？”

余念露出一种被看穿的笑容：“有一点。”

陈遇在红绿灯前停下，反手从后座拿了一个U型枕给余念：“睡一觉吧，到了我叫你。”

“好，谢谢。”

余念将枕头戴上脖子，舒服地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了高速进市区。

陈遇看着刚睡醒，有些发懵的余念，告诉她：“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你家了。”

余念揉了揉眼睛，将身体坐直，不打算睡了：“嗯。”

这个路口的红绿灯要等两分钟，允许通行的时间却只有三十秒。

放行了两轮，刚要轮到陈遇他们，又红灯了。

陈遇和余念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都无奈地笑了出来。

陈遇苦笑自嘲：“还好，下一趟就能走了。”

余念也笑：“嗯。”

等待的过程中，人行道上走过一批人。

陈遇原本目光平放着，霎时间，突然凝眉，视线跟着其中某一个人的身影缓缓往右移。

余念余光瞥见了，转头去看陈遇，发现他表情严肃，不明就里，问他：“怎么了？”

陈遇冲目标人物抬了抬下巴，说：“那边那个人，就是周六你加班那天，我赶回局里问话的嫌疑人。”

余念跟着陈遇的目光，看向已经走过人行道的一批人，并不确定陈遇指的是哪个，却在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身影时，心脏猛然一跳。

好半晌，余念才压抑下颤抖的声线，盯着那道身影，问陈遇：“你说的那个人，是姓洪吗？”

陈遇将视线从洪某的身上移向余念，惊了一刹：“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