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火往下坠 第20章 chapter 1-20

邱弋：“我觉得我还能再凶点。”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什么，粽子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啊。”

邱弋：“......”

粽子寻思：“嫂子会不会是怀疑，你说是去打球，但其实是去干别的，所以生气了？”

邱弋：“我还能干什么别的。”

粽子：“就，有的没的，女生会胡思乱想的那些。”

邱弋想了想，摇头：“栀栀不会。”

粽子：“为啥？”

邱弋这点很肯定：“她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粽子一张疑惑脸：“不是在谈烦恼吗，为什么突然秀起恩爱来了？”

邱弋：“......”

粽子认命：“那你看呗，需要我出庭作证的话，随时通知一声就成。”

邱弋心领，他看了眼时间，快午市了，餐厅高峰期要来了。

邱弋起身，拍了拍粽子的后背说：“你忙吧，我先走了。”

粽子勾了勾邱弋的肩，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

同一时间，学校里，课间。

栀栀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简短的一句话：“车票妈妈已经定好了。”

车票是栀栀让妈妈帮忙买的，但看到的时候，栀栀心里还是五味杂陈了一下。

车票已定，说明在时间上砍下了一刀，离开的计时器已经开始倒数。

栀栀也是简短几个字，回复妈妈：“好的，一会你到学校了再发消息给我。”

妈妈：“嗯，知道。”

栀栀低着头，垂着手，手机放在抽屉里。

看完妈妈的消息，紧接着，栀栀点开那个被她无视了好几次的号码，话在心里已经反复编辑过几次，所以不需要什么犹豫便能轻松打下一行字，发过去。

上面写着：“今晚八点，在大榕树城下等我，我把钱拿给你。”

对方几乎没怎么耽误，很快回过来：“这就对了。”

栀栀看着屏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放下手机，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

下一节，上的是体育课。

经上回邱弋为她打人被处分一事的风波过后，栀栀的人缘又微妙了许多。

虽然同学们还是会跟她打招呼，但笑容和肢体里，都明显含着僵硬。

栀栀生性也不喜欢社交，此刻，她便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看着同学们成群结伴地玩着，无所谓地想着自己的事儿。

待了一会，栀栀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起身慢慢往医务室走。

医务室在一个小角落，里面空荡荡的。

栀栀进门后，先是往桌子上瞟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朝里问了句：“有人吗？”

空气里只有知了在叫的声音。

栀栀迈开脚步往桌子的方向挪，正准备开口问第二声，身后响起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同学，你哪不舒服吗？”

栀栀做贼心虚，猛地回头，看到徐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她身后。

因为慌张，眨眼睛的频率也比平时快了许多，栀栀定了定神，看着医生，说：“那个......医生，我好像有一点中暑。”

徐医生身材修长，长得又帅，正值花季的小女生们看到他，常常是这副有些慌乱的模样，他早已见怪不怪。

医生看了一眼栀栀被晒得红扑扑的双颊，问她：“头晕吗？”

栀栀点头：“晕。”

医生走向栀栀，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体温是有点高。”

栀栀：“嗯……”

医生越过栀栀，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从柜子里拆了一瓶药水递给栀栀，对她说：“喝点这个，然后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栀栀接过小玻璃瓶，问医生：“我能在这里休息吗？”

医生将手放进白大褂的兜里，看了眼床说：“行，你就在那躺一会吧。”

栀栀喝着药，小声道：“谢谢医生。”

喝完药，栀栀便在医务室里闭目养神。

医生陪了一会，看小姑娘像是睡了，觉得没什么事，又幽幽地晃了出去，从兜里拿了一支烟出来。

栀栀面上看着像是睡着了，其实一直凝神在听动静。

她试探地睁开眼，起身，下床，朝门外望了望，赌一把地跑向桌子，用桌面上的座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三秒嘟声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一道女声：“您好，寻洲派出所。”

栀栀握着话筒，内心直打鼓，不时转头往医务室门口望。

“我要报案。”

“您说。”

栀栀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语速比平时稍快地说：“今晚八点，在大榕树城下，有非法交易，其中一个接头人是男性，身高约175，黑色短发，姓洪。”

电话那头愣了好半天，才回过来：“啊？”

工作人员正想进一步问栀栀的姓名和住址，栀栀就急忙把电话挂断了。

外面传来一阵疾跑的声音，果不其然，有人冲了进来，是邱弋。

他看到栀栀双手交扣在身后，就站在桌子边上，回了一大口气，问：“有人看到你来医务室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栀栀看到邱弋上气不接下气，惊魂未定之余，内心忽然有些酸楚。

他好像总是这样，用跑的来见她。

栀栀摇摇头，此时此刻，眼神还是柔软的：“有些中暑，现在没事了。”

邱弋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栀栀看着邱弋，邱弋也看着她，气氛有些别样的别扭。

栀栀率先别开目光，不自然地说：“我先走了。”

经过邱弋身边的时候，邱弋拉住她的胳膊，说：“我们聊聊。”

栀栀怕露馅，没去看邱弋，拒绝了他：“没什么好聊的。”

邱弋把她留住：“我有。”

……

栀栀表情虽是抵触的，却没有强行要走。

邱弋拉着栀栀胳膊的手没放，语气里充满了温柔，问她：“你和你妈妈现在住在哪里？”

栀栀：“这和你没关系吧。”

邱弋：“怎么没关系？”

栀栀皱了皱眉，抬头去看邱弋。

邱弋：“你是我女朋友，就和我有关系。”

栀栀扭头，提醒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或许是男生都不喜欢没有缘由地反复听到这两个字，邱弋的情绪里有生气，也有受伤，最后一综合，说出口的话里，竟带了些霸道的意思：“想都别想。”

……

两个人再次僵持片刻。

栀栀问邱弋：“你现在是在耍无赖吗？”

邱弋勾了下嘴角，破罐子破摔：“你不知道吗，耍无赖是我强项。”

栀栀：“……”

徐医生恰好在这个时候折了回来，进医务室之前，还在门口驻足了一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再回去抽根烟。

栀栀扭头，看到门口的医生，带刺儿的态度一下子收了起来，谦恭地对医生点了下头，说：“谢谢医生，我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

医生看了看栀栀，又看了看邱弋，反应过来：“那就好。”

栀栀：“那我回去上课了。”

医生：“行，注意多补充水分。”

栀栀：“好的，谢谢医生。”

说完，栀栀便匆匆走出医务室，顺便逃离邱弋。

邱弋也不追，看着栀栀的背影，感觉这事比解题难多了。

到了下午，栀栀妈妈按约定到学校门口，栀栀不能出去，两个人就隔着一道闸说话。

栀栀把只留了几条和洪某联系过的记录的手机交给妈妈，叮嘱她：“一定要保证手机交到警察手里了。”

妈妈接过手机，向栀栀保证：“我知道，我找个人送去，然后在远处盯着。”

栀栀：“嗯。”

妈妈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就算到了这关头，心中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心理。

她瞥了一眼待在保安室里听评书的保安，压低声音问栀栀：“你说的那把水果刀，真的在那个人手上吗？说不定他没留呢？”

栀栀早已经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透了：“就算没留，只要他人被抓了，他随时都有可能把那件事情说出来。我们留下来，就等于坐以待毙。”

妈妈似乎还在想别的可能性。

栀栀看出来了：“这事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怎么了？妈你是不是……又不想离开夷城了？”

栀栀妈妈垂了垂眼眸，可以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不安感：“妈妈和你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夷城，而且……”

栀栀又何尝想，她也知道妈妈的忧心。

这个时候离开，和高考后离开，那完全是两码事。

栀栀：“可是我们不能不离开。”

栀栀妈妈长吁了一口气，接受现实。她很快把状态调整了过来，告诉栀栀：“行李妈妈都收拾好了，我晚上直接在车站等你。”

栀栀：“好。”

栀栀妈妈拍了拍口袋，里面是她在夷城最后一件需要完成的事：“那妈妈走了。”

栀栀也看向妈妈的口袋，里面是她刚刚交给她的手机。

“嗯，晚上见。”

“晚上见。”

……

不知道为什么，见过妈妈之后，栀栀的内心意外地平静。

原本以为，她会很悲伤，会很焦虑，会生出很多负面的情绪来扰乱她。

可是没有，她只是觉得平静。

也许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

她认真地听了在夷城的最后三节课，好像第二天没有离开一样，如常地学习，记了笔记。

邱弋也没有找她，就像两个人没有吵架一样。

放学的时候，栀栀在教室里留得比平时晚了半小时，邱弋也陪着留了半小时。

栀栀背上书包回去，邱弋也带上包回去。

栀栀往北走，邱弋也往北走。

终于，栀栀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跟她保持十米距离不到，就这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邱弋，很困扰地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邱弋挑了挑眉，反问栀栀：“这条路我不能走？”

栀栀被怼得无话可说，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方向从有目的性的，变成了漫无目的地绕圈子。

邱弋不是问栀栀现在住哪吗，她不愿意说，邱弋就自己找答案。

邱弋跟了一小段，就发现栀栀压根没打算回家，他也无所谓。

一开始，栀栀还有些无奈有些急，到后来，栀栀也放慢了脚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段路，或许是她和邱弋一起走的最后一段路。

慢慢的，栀栀回想起了那个傍晚，邱弋翻墙打球撞到她后，也是这么跟着她，两个人也是这么一前一后地走。

栀栀还记得那天，风轻轻的，扑面都是夏天的味道。

栀栀笑了笑，眼泪跟着也涌了出来。

这么不知疲倦走了一路，到最后，栀栀又开始有些急了。

因为离出发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邱弋发现，栀栀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

对他来说，就是跨一小步和跨一点五小步的差距。

他都已经做好这一生都用来和栀栀耗的准备了，区区这会儿，邱弋更是耗得起。

邱弋悠悠哉哉，只见栀栀方向一转，郁结地在街边石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撑在额头上，胳膊肘撑在膝关节上。

邱弋手插裤兜，也跟着在隔壁张石凳坐下，看着栀栀。

栀栀将头发勾到耳后，扭头问邱弋：“你到底想干嘛？”

邱弋耸耸肩：“没想干嘛。”

栀栀：“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邱弋表情渐渐也认真下来：“到你愿意把话说清楚为止。”

栀栀：“我哪里没说清楚吗？”

邱弋：“你只是说了分手而已。”

栀栀：“这还不够吗？”

邱弋：“我需要理由。”

栀栀几乎是面不改色，献出了自己最好的演技，说：“我不喜欢你了。”

邱弋看了栀栀一会，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眼神里的光敛了下来：“我不信。”

栀栀：“说了你又不信，你还想我怎么说？”

邱弋一时无言以对，转头去看栀栀，很想从栀栀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可是只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冷淡。

邱弋：“我不同意分手。”

栀栀叹了口气，几乎是在求邱弋：“我们都给对方留点好的念想吧。”

邱弋：“我不需要念想，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你。”

栀栀嘴角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她别过头，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头面对邱弋，邱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栀栀赶紧用手背抹了抹脸。

电话那头，传来姑丈急切的声音：“邱弋，你在哪？”

邱弋将视线从栀栀身上收回来，回姑丈：“还在外面，怎么了？”

姑丈：“你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邱弋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姑丈：“你小姑出事了，你赶紧回来。”

邱弋倏地从石凳上起身，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口：“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放下手机，邱弋走到栀栀面前，一脸焦急：“姑父打来的，说小姑出事了。”

栀栀表情骤变，和邱弋听到时候的反应一样，直接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一脸关切：“出什么事了？”

邱弋：“我不知道，我现在得赶紧回去。”

栀栀点头。

邱弋问栀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如果不是邱弋这么一问，栀栀已经下意识地要跟邱弋一起走了。

她想去，想去的不得了，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去。

栀栀顿了一下，外露的情绪又稍稍收回来了一点，站在原地，对邱弋说：“我不去了。”

栀栀看到，邱弋的表情明显变得不理解。

他看了栀栀一会，真的很想搞明白到底怎么了，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既然栀栀不去，邱弋只能自己去。

他心里着急，说了一句：“那你到家发消息给我。”

尽管栀栀没有回答他，邱弋也没办法，只能转身穿出小径，急忙拦了辆车赶回去。

许久，栀栀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邱弋的背影，想着小姑的事，半晌，才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沿着邱弋走过的路，穿出小径，也拦了一辆车。

师傅按下计价器，问：“去哪？”

栀栀双眼失焦，回答：“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