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大哥哥,真挚灼热,喊的宋晏词心中一颤。
“大哥哥,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桑皎两手抱住宋晏词腰,抬头仰脸笑着看他。
宋晏词尽量想往后退,不和她贴的太近,但桑皎很执着,宋晏词无法。
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不自觉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好。”
间亭峰的景色很美,这是宋晏词时隔很久后再次有了这样的认知。
清妄宗在近千年之前毕竟是宗门前三,地理位置的优越自是不用多说,不然无量宗也不会想将清妄宗揽过来自己门下。
万丈苍穹之下,山峦起伏,群峰耸立云端,青山绿水相间,光影交织,壮丽如画,云雾缭绕之下,仿佛置于人间仙境。
桑皎肆意奔跑,看不够四周的一切,又着急地眺望远方。
“你以后会住在这里,有的是时间出来。”
宋晏词将手中灵茶递给桑皎,她刚刚活过来,虽然身体状态恢复如初,但还是有必要细心温养着。
“过些天,带你去别处玩,现在听话,跟我回去。”
“好!”桑皎捧着灵茶喝了口,眉眼弯弯。
倒是比养灵兽省心多了。
走着走着,宋晏词感受到手中的力道,是桑皎牵住了他,还开心地小幅度甩了甩。
不喜欢这样的宋晏词正要让她放手,却在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时,收回了想要出口的话,总归也就一段时间,随她开心吧,也免的闹腾。
入夜,看着再次抱着被子枕头的桑皎,宋晏词心累地揉了揉额头,“回你房间去。”
桑皎直接把抱着的被子枕头扔上了床,“我不要,我想和你一起睡!”
在桑皎扑上床的一瞬间,宋晏词很快一个闪身下了床。
“你……唉。”他能说什么,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白纸一样的人说什么,说什么她都不能理解。
“你不睡了吗?”桑皎心满意足窝进被窝里,看着先她一步下床的宋晏词。
宋晏词不敢说他去别处的话,怕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再跟他过去,只随便编了个理由,“我还想看会儿书,你先休息吧。”
“书?”新的事物勾起桑皎的好奇心,但是她确实没有精力了,“那明天我也要看!”
“好。”宋晏词随手拿了剑谱坐在窗边。
还没过一会儿,桑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不要走远。”
宋晏词本不想回答,但桑皎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睁着眼睛一直看他,“好,不走远。”
得到满意的回答,桑皎眼睛一闭,很快睡熟了,过了会儿,宋晏词走出房门。
看着夜色中的星辰,宋晏词想着,明晚带她去一趟凌峰的夜潭,发出各种莹莹亮光的花草,在她看来肯定美极了。
轻笑一声,也就那点出息。
反正无事,宋晏词干脆练起了剑,说起来,他已好久没有发自内心地想去练剑了。
最初接触它时,还是少年恣意心性,如今,如今早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天一亮,桑皎踏着欢快的步伐来到宋晏词面前,“走吧!”
宋晏词静静看她两眼,为什么这人一睁眼就这么粘他,认定自己会照顾她。
就因为那句嘱托“照顾好我的尸体”便如此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给自己?
还是认定自己是个好人?
可惜,他不是。
在峰上待了一周,宋晏词打算带桑皎去人界玩玩,给她买些新奇事物,吃些人界美食。
书上看,孩子都是这么养的。
只是没想到,刚一出宗门就迎面和季疏辞的师姐林时微碰了个正着。
她拱手道:“在下无量宗林时微,也是季疏辞的师姐,感谢二位对师弟的搭救之恩。师弟伤势过重,还在修养,等伤势好些后必会亲自上门答谢。”
宋晏词哪还会在意季疏辞,不过提到了,那对他的恶意也就勾了出来。
但无量宗,他得罪不起。
“秘境内,在下好意几次三番帮助季道友,却不想季道友不知感谢就罢了,还将在下卷入纷争中,险些丧命。”
林时微再次歉意道:“实在抱歉,只是师弟也是无可奈何,并非……如果有别的选择,师弟定然不会这般。”
拿出一块玉牌,递向宋晏词,“这是无量宗内门弟子才可拥有的玉牌,不仅可以使用里面的天品功法、丹药,符箓等,还可以以此为证寻求无量宗的庇护和帮助。”
宋晏词无意跟无量宗结怨,所言点到为止。
“好看。”
桑皎突然开口说话,林时微的视线才又放在她身上,追溯源头,是师弟的原因才使得她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他们理亏。
现在的桑皎,金丹初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而且第一眼看过去,眼中过于纯粹,也可以说是傻气。
那天她赶过去时,看到桑皎用灵魂之力带动合体威压带宋晏词离开,
可惜了,从合体掉到金丹初期,还失了心智。
只是,为了救宋晏词付出这般代价,真的值得吗?
“既然这位道友喜欢,你们便收下吧。”
宋晏词接过,“多谢。”
“我们还有事,先行离开。”
一路上御剑飞行,桑皎孩子心性,对此欢喜至极,半空之上,倒是不觉害怕。
宋晏词有意纵着她,将速度降下来,直到桑皎看够不觉有趣味,才加快速度。
没多久,就在繁华街市停了下来。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桑皎智力不全,必然依赖宋晏词。
一直抓着他的手,玩的再欢,也从未松开。
就这样,白天带桑皎出来玩,晚上他修炼养伤,平和地度过一个月。
宋晏词倒也想帮助桑皎修炼,但她的注意力实在太难集中,又爱玩爱动,孩子心性,也就随她去了。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但宋晏词能感觉到桑皎在渐渐恢复。
当初消失时那般自得,她既然敢这样做,就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无。
“大师兄,有弟子被困在婺山,向宗门发来求救传音,情况不太好,需要大师兄去一趟。”
这是上次用他血肉献祭为江述晋升后再一次见到他。
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但态度倒是好了些,只是他也根本不在意,“走吧。”
桌旁,桑皎拿着毛笔玩的不亦乐乎,仿佛简单的世界中再装不下任何事物。
但宋晏词知道,在他踏出门时,桑皎会立刻扑过来抱住自己。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下一秒,宋晏词接住扑向了自己的桑皎。
转而心情很好地牵住她往外走,“好,带你去。”
“说起来,那里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带你回来的地方。”
只是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尸体被啃食地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桑皎原本模样。
原先无所谓,此刻在想,心情……有些槽糕。
“她,怎么了?”
桑皎的与常人不同,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江述疑惑,不过一个多月,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喂!还记得我吗?”
江述还想再凑近点搭话,宋晏词挡住了他,但也在看桑皎的反应。
桑皎倒不胆怯陌生人,认真看着他想了想,“不认识你。”
说罢,再是紧紧抱住宋晏词的胳膊,“我的。”
她不理解大师兄一词是何意,但直觉那是一种特定的,可以在这个世界建立起特殊关系的称呼。
桑皎再次抬头,看着宋晏词认真道:“我的大师兄。”
宋晏词有些好笑,“这学的倒快。”
宋晏词作为清妄宗大师兄,他的能力和负责任都是公认的,即便对他有偏见,时常态度恶劣,但宋晏词大多数时候都不予计较,等有事找他时,依然会去处理的很好。
但有一点众人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哪怕是江述,这个一直将宋晏词视为自己讨厌想要超越,而关注颇多的人。
宋晏词从没有和谁相处这么亲昵自然过。
看着宋晏词对桑皎的神态,江述突然意识到,不只是清妄宗的他们没有将宋晏词真正的尊为大师兄。
宋晏词可能也从未将他们真正视为同门。
入了修真界,亲缘就基本会断个干净,讲究强者为尊,其次就是尊师重道,宗门荣辱和同门之谊。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会这么看轻宋晏词,这么轻视他,还是因为他脾气太好,大多数时候都是软柿子样,以大师兄的名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这些的根本,应该少不了师尊的缘故。
看着他们走远,江述静静跟在后面。
宋晏词这样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却也渐渐平静下来,能够坦然面对他。
反而是一直为他考虑的师尊,他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对待。
上次和桑皎见过一面后,他就去见了师尊,虽然师尊说的还有所保留,但是从那些流露出的些许信息,也足以他明白,都是师尊让宋晏词这样伤害自己为他的晋升铺路。
而宋晏词就这样没有怨言的照做了,甚至从来没有计较他一次又一次的无礼冒犯,一再包容他。
那师尊到底又是为什么这样做?真的只是觉得自己值得培养,为了清妄宗的未来打算吗?
江述苦笑,他一直自傲,想着若是他能有宋晏词三分之一的条件,必会远超于他,让其他宗门的人都知道他江述。
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出身平凡,却凭着他的傲气和不甘早早成了强者,从仰望别人变成被别人仰望,从嫉妒别人变成被别人嫉妒。
可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宋晏词的付出,此刻的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小修者。而不是在宗门众多弟子的称赞和艳羡中洋洋得意。
不过他也不是一直纠结的人,很多事情想明白了,就该找准方向继续走下去。
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够让宋晏词正视他,真心道一句,“师弟,不错。”
婺山这边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不仅清妄宗的宋晏词来了,无量宗的大师兄沈阔,林时微和季疏辞也随后赶到。
山底的封印松动,里面的众多邪祟跑了出来,清妄宗弟子历练,正好撞上。
这些邪祟本是一些人死后被魔族拿去炼尸,炼成后又称活死灵,食人噬魂,不死不灭,最多只能将其封印镇压。
但是炼成的概率极低,至今为止也就几个成功,基本都是中途失败,却又有了意识,难以控制,从而出去作恶。
魔族人自是不会费心费力去处理邪祟,而各大宗门也是多有推脱,若不是在自己的地界出了乱,害了人,更多的是不作为,只嘴上讨伐几句。
这个时候,无量宗作为宗门之首,理应最先有所作为。
因而这些邪祟就先被无量宗镇压在婺山,邪祟可以杀死,但所需阵法繁琐,要求也极高,再加上邪祟数量有些多,所以才暂时封印在此。
等准备妥当,时机合适时再将其一举消灭。
只是还是低估了邪祟,让它们跑了出来。
宋晏词和无量宗三人合力救下清妄宗幸存的七名弟子,其余六人皆死状凄惨。
宋晏词全程遮着桑皎的眼睛,然后面不改色处理了那些尸体。
那七名弟子总是看不上自己宗门的大师兄,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纷纷躲到宋晏词身后寻求庇护。
毕竟这是他们负责任的大师兄,必会想尽办法保护好他们。
他们本能寻找强者的保护,所以无量宗是他们的首选,但对方的冷漠让他们感受到后怕,对不是自己宗门的人,只负责随手搭救,其余都只会嫌麻烦。
宗门和宗门之间有排外现象,除了遇到共同敌人时团结一致,其他时候就是竞争关系,对资源和机缘的竞争。
若是强者之间交友,倒是两方乐见其成。但若是弱者祈求强者关照,那就是自寻其辱。
只是这次他们的大师兄却没有再管他们,无量宗的人赶着去抓捕邪祟,他们的大师兄只让他们自己回去,而后带着那个不知名的女子走了。
当习惯别人的好时,那么这个人细微的改变都会被轻易察觉和使人诟病,更甚至无差别恶意中伤。
“大师兄这是因为一个女的而无视我们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宗门大师兄,怎可耽于美色!”
几人互相搀扶,骂骂咧咧。
“就说他是个成不了大事的人,先前修为不进,现在还因为个废柴女子就忘了自己的责任!”
“回去一定要和江师兄说说,必须要让闻人尊者好好责罚他。”
其中一人神色下流道:“不过也难怪,虽然那女子修为不怎么样,面容也被遮住,但那轮廓一看就是绝色。”
“再说了,他宋晏词是什么人,一心修仙问道的人,能让他如此对待的人,肯定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另一人猥琐道:“就是不知道,是哪种功夫了!”
“哈哈哈!”
“哈……”
一人正笑着,胸腔就被了个干净,眼睛瞪的极大,看着邪祟急切地三两口吃下自己的内脏。
“啊啊啊!”
“别过来!吃他们,吃他们!别吃我,别吃我……啊!”
剩下六人本就负伤,难以行动,此刻恐惧蔓延,惨叫着跑又摔倒在地,像虫一样爬行。
邪祟只有一只,面部脏污腐烂,浑身散发恶臭,仍留有几分人类模样的特征,更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知道不会有人打扰,邪祟不紧不慢打断六人四肢,享受着他们的惨叫和恐惧。六人皆是他的食物,每道食物吃了几口就去吃下一道,之后再回来重新品味。
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邪祟都已被无量宗的人圈进了一个范围内,他们怎么还会遇到?
一波一波的被啃食,六人中只有一人还有着呼吸,模糊中,他看到了远处站着的人影,是宋晏词。
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想向他呼救,却看到他眼中的冷漠和碾死蝼蚁般的嘲弄。
接着邪祟啃向了他眼睛,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想到……
这是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