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九瑜蹙眉,身后的舞姬毕恭毕敬地立在他身后,燕九瑜上前几步,眉头紧锁地盯着燕栖棠。
“燕七瑭!?”
“你脸上的疤怎么……”
“阿鹤,他为什么在这里?”燕九瑜伸手便想将燕栖棠扯起身,燕栖棠挥手拍开,换了个姿势,拢着云祈鹤的外衫坐着。
“你!燕七瑭你敢打我?!”
“我?”燕栖棠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打你怎样?太子弟弟,七夕夜还要来找我们鹤鹤,是不是有点太不会看眼色了?”
“什么意思?”燕九瑜不经逗,登时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云祈鹤身前,一把将云祈鹤手上的药膏拿走,看了几眼,声都气颤了:“云祈鹤,你这是什么意思!?”
“孤叫你杀了燕七瑭!不是叫你睡了燕七瑭!”
哦嚯。燕栖棠瞥了眼云祈鹤,原来这位质子殿下还有杀他的任务在呢。
燕九瑜怒不可遏,身后舞姬被吓得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身后舞姬有男有女,身段都不错,燕栖棠一扫而过,又看向燕九瑜。
这是他成为燕七瑭后,第一次见这位太子殿下。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殿下,”云祈鹤声音冷然,他将燕栖棠护在身后,“殿下记得祈鹤的生辰,祈鹤心中感激,只是今夜已晚,还请殿下莫坏了雅兴。”
“云祈鹤!”燕九瑜神色紧绷,伸手指着燕七瑭,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美人都可以,孤都可以满足你!”
“唯独,偏偏,不能是燕七瑭!”
“你不是很想回南国么?杀了他,我就去跟父皇求情。”
燕七瑭生母一早便死了,三岁就被扔到冷宫……既无母妃威胁徐皇后的地位,他更是威胁不了燕九瑜的东宫之位,何必如此生气呢。
燕栖棠翘起腿,单手撑着下巴,盯着燕九瑜,没参与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云祈鹤冷郁着脸,“殿下,你醉了。”
“醉?你说我醉?我一口酒都没喝上——来人!”院外侍卫闻声而入,燕九瑜气得嘴都抖索,他伸手便从侍卫身上拔出剑,扔在云祈鹤脚边。
“哐当”一声。
“云祈鹤,我要你现在就杀了他!!!”
……这么恨他呢?
燕栖棠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穿好衣裳,先前还没算的账,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想来,燕七瑭脸上的疤痕,都与徐皇后脱不了干系……再往恶处猜,指不定燕七瑭生母都是徐皇后杀的。
“殿下,你醉了。”云祈鹤没去捡脚边的剑,他只淡声道。
“都说我一滴酒都没喝,我没醉!”
燕九瑜怒目圆睁,瞪着燕栖棠,多年不见,他脸上疤痕已经淡消,就连容貌都变了些。怪不得母后这么恨这张脸……
他尚年幼时,与他同龄的兄弟手足只有燕七瑭,曾也翻墙去冷宫去寻他一道玩,最后招得燕七瑭讨了一顿打,他也被母后训斥罚跪。
母后厌恶燕七瑭的生母,每每提及,都不掩其中嫌恶。
后宫佳丽三千,唯有燕七瑭的母妃,生了副倾城之色,不论她犯了何错,只要稍稍落泪,皇帝必然心软,淡淡揭过。
彼时,徐皇后还不是皇后,后位空缺,独独是美色不及,便受了皇帝冷待。
……如今,燕九瑜见得燕栖棠,便知母后所言非虚。有这一张倾城容颜,想要重新博得父皇宠爱,更是轻而易举。
他的太子之位也会受此威胁。
更遑论——他如此会笼络人心,云祈鹤竟也成了他的裙下之臣。
本来是想过来刷一下情爱值,燕栖棠受不了燕九瑜在这儿大喊大叫,他俯身去捡那剑,递给云祈鹤。
他一双笑眼弯弯盯着云祈鹤,“你要杀了我么?”
“你要听他的话,杀了我么?”
“云祈鹤!”燕九瑜又喊起来,他看着燕栖棠的笑眼,总觉得从心底泛出冷意,他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不是想回南国么?”
云祈鹤被两人盯着凝着,他却淡淡一笑,伸手摩挲着,从燕栖棠的小臂一路滑过,直到覆着他的手,接过剑。
“殿下真是说笑,我病弱眼盲,如何杀得了人。”
“你杀得了!”燕九瑜被燕栖棠笑得毛骨悚然,咬牙喊人:“你们,去把燕七瑭抓起来!”
哎。真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燕栖棠也不反抗,听话地被人押着,他静静盯着云祈鹤。
平心而论,他与云祈鹤相识并不久,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对方这样简单地对自己倾心——毕竟情爱值还没满。
云祈鹤有自己的秘密,他的内里不像他表面这么纯洁无辜,温柔和煦。
“你真要杀我么。”
小爱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被这么听话地被捅,但是我还是提醒一下你哈,小棠,你这身体受了致命伤,死了的话,你的魂魄自然也会烟消云散,换句话说——这具身体死了,你也会死。】
云祈鹤拿着剑,循声看向燕栖棠,他的目光很淡很冷,无情得有些漠然。
“不会。”
起码,今日不会。
他举起剑,剑身映出他的双眼,这剑刃并不锋利,真捅进体内,这人要受的痛苦自是不用多说。
“什么?云祈鹤,你竟敢——”
燕九瑜歇斯底里的惊叫戛然而止,剑刃正横在他脖颈侧,云祈鹤出手太快,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侍卫们慢半拍地想去护主,却被他轻飘飘地喝止。
“别动。”
他浅浅勾出一抹笑:“我看不见,谁知道下一刻,剑会落在哪里。”
燕九瑜切齿地寒,“云祈鹤,你要杀我?”
“不敢,”他依旧是笑,“殿下,别闹了,你今日醉得太厉害,早些回去吧。”
【没想到,这个瞎子还有两下子嘛!】小爱啧啧称奇:【说起来,怎么感觉他的剑式有些眼熟?】
燕栖棠不动声色地瞧上一眼,【不是万盈剑法。】
【哎我知道也不是啦,他又不是我们那儿的,就是有点眼熟……算了也不重要。】
小爱随秋尘师尊久了,见过的剑式自然是数不胜数。燕栖棠也未曾多想,只作是巧合。
兴许是知道再闹下去,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云祈鹤的剑法有多厉害,燕九瑜还是知道一二,他只好咽下这口气,忍气吞声地带人回去。
临走时还瞪了燕栖棠几眼,燕栖棠冲他歪头一笑,燕九瑜又泄出几分怯来,冷哼一声,挥袖走了。
浩浩荡荡地来,又灰败狼狈地走。
屋里一片凌乱,燕栖棠有些惋惜:“药膏被他拿走了,也擦不了药了,我就先回去了。”
云祈鹤轻“嗯”一声,燕栖棠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演也懒得演,装也不屑装,云祈鹤以为他是生了气。
其实照燕九瑜所说,他今日杀了燕栖棠,说不定心绪就不会再受影响。
燕栖棠走得潇洒,云祈鹤默然无声地躺在床榻上,其上还有隐隐的,燕栖棠身上的气味。
……所以为什么没动手呢。
他在燕国隐忍这么久,又是为什么将剑指向燕九瑜——分明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心肺一阵绞痛,云祈鹤屈身咳了几下,咳得头晕目眩,他懒散地躺着,烛火一点一点跃动着,忽然想起还没来燕国的日子。
那时皇姐会在他背不出书,被母妃罚跪罚抄时,偷偷带着他翻窗出宫。
七夕夜总是热闹的,街上摆着无数新奇玩意儿的小摊,有情人会在今夜在月下交换信物,互诉爱意,定下终身。
那时母妃有了身孕,嫌他愚笨贪玩,总是关着他,迫着他,饿着他,自然也忘了那日是他的生辰。
他总以为,在诸多皇子中,选他来当质子,向燕国求和,是因为他资质不佳,又不讨人喜欢,如今细想,只是他没那么重要罢了。
就连皇姐也逐渐淡忘了他的存在。
在短暂煎熬的十六年里,他似乎总是被人落下的那个。
许是夜里受了凉,平日里不怎么呛咳,入了梦却咳得更厉害了些,生生将他从梦中拽出。
烛已燃尽,屋里昏暗一片,只余些惨淡泛冷的月光。
云祈鹤刚翻身坐起,就听得屋外漆鸦叫唤。
拖长的“嘎——”,紧接着就是燕栖棠清冷的嗓音:“叫真难听啊。”
他方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懵然,有些失魂落魄,转眼就见燕栖棠踹开了他的屋门。
燕栖棠提着不知哪来的灯笼,随着他的迈进,点点映亮屋内的一切,直到他站到他身前,暖光映亮了彼此的脸。
他手上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长寿面,碗口有着钝钝的破口。
也不知他是去哪搞来的一碗热面,热气氤氲暖光柔和,平日里透着清冷仙姿的眉眼,都显出些落凡尘的人烟气。
他看着云祈鹤呆愣的模样,像是睡懵了的小孩,脱去了嵌合在脸上的微笑面具,隐隐露出几分真实来。
燕栖棠弯眼笑起来:“今日还没过,燕九瑜不是说今日是你生辰么。”
“吃吧,我给你做了长寿面。”
云祈鹤缓缓抬眸,只见燕栖棠垂眸正看着他。
他笑脸盈盈,藏在清冷无情之下的笑意不似作假。
“十六岁了啊……云祈鹤,生辰快乐,你可以成家了。”
热气拂眼,云祈鹤心怦然微颤。
缺爱小鹤就这样被小棠无心的举动勾得找不到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冷宫废太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