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昼夜温差大,夜晚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此时外面呼呼的风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门板也被吹得躁动了起来,“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刚跨进门的林映阳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朝屋内的沈吟知干巴巴道:“你醒了。”
在发觉自己讲了一句废话后,轻咳了一声道:“我去给你煎药。”
然后,转身、出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结果偏偏关门的时候“啪嗒——”一声响,席卷着一阵风,屋内本就微弱的灯光更是狠狠摇晃了几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林映阳:“......”
好在今天的月色不错,站在门外的林映阳借着月光看到左边门板的上方已经松动,门和门框错位开来,这半扇门所有的支撑就全靠着没有移动的下半部分,此时只要再稍稍用力些,这半边门怕是就可以彻底下岗了。
林映阳一只手扶着这半边门,另一只手去关另外半扇,此时屋内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看不清屋内沈吟知的表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吟知在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后背发凉。
林映阳小心翼翼将门合上,彻底合紧后才慢慢松手,两扇门就暂时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在心里轻轻吐了一口气,总觉得是自己知道剧情,先入为主想多了。
其实,刚刚他在看到清醒的沈吟知时,是有些紧张的,一方面来说对方是他看小说时,唯一关注且欣赏的角色,另一方面沈吟知在原文里可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如果他没推算错,此时的沈吟知已经黑化了,但大概处在初期,相对彻底黑化后还是很好刷好感度。
不过这事得慢慢来,毕竟他现在穿成了原主,导致沈吟知彻底黑化的重要因素已经少了一个,原剧情也会有所改变,最起码做到让沈吟知不讨厌他吧。
不管怎么说,沈吟知能清醒过来就是个好消息。
至于这个门,等解决完沈吟知的药和吃的再来修吧。
林映阳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破烂屋子,他刚刚关门的时候并没用多大劲儿,沈吟知不会以为他是拿这门在撒气吧,一想到这儿,林映阳心里就暗暗发苦。
*
夜色变得黑沉,呜咽的风声没有停歇,在这漫山的黑暗中,唯一抹光亮,还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
林映阳将煎好的药放在灶台一边冷着,随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就转身去看锅里的水蒸蛋好了没,毕竟也闷了好一会儿,结果刚揭开锅,扑鼻而来的蛋香,他猛吸了几口气,直接给他闻饿了。
他用抹布包着碗边将碗抬了出来,烫得他直哈气,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这水蒸蛋灿黄色,看着很鲜嫩,他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在碗里又加了点油和酱油调味,最后撒上葱花,一碗嫩滑的水蒸蛋就彻底出锅了。
之后他又弄了个简单的水煮淡菜和炒胡萝卜片。
林映阳将药端出厨房的时候,才察觉到旁边的主屋有光,他犹豫了片刻走进主屋,发现沈吟知居然在打扫卫生,吓得他赶紧将药放到桌上,伸手拿过沈吟知手里的抹布,将对方抱在怀里的盆栽放回了原位。
原主之前特意吩咐过沈吟知,必须每天早晚给他打扫房间。
这间主屋虽然也不大,但隔成了两间,里面的隔间就是原主的卧室,所以沈吟知每天必把主屋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是林映阳万万没想到沈吟知刚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给原主打扫卫生。
灯芯上的火光随着涌进来的风摇摇晃晃,林映阳第一次离沈吟知这么近,还是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他比沈吟知高了些许,身影落下来将沈吟知笼住。
林映阳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这才看清了沈吟知的模样。
沈吟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材单薄,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格格不入,再加上最近大病了一场,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眼睑下还带着些许疲惫,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林映阳察觉到刚才他在靠近沈吟知的时候,对方下意识闪躲,显然十分不喜欢原主的接触,所以吓得他赶紧退后拉开距离。
林映阳指了指桌上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苦味的东西,放缓声音开口道。
“这是退烧药。”
话音刚落,沈吟知就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浓墨一般,灯影忽明忽暗,让林映阳有些看不真切,不过那种被直勾勾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让他很不自在,或许是他带着点心虚,再加上沈吟知的目光带了点探究,仿佛能探查他的灵魂深处。
林映阳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口水,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微皱起眉头,看着在黑暗中的沈吟知,不耐烦道。
“药都快凉了,赶紧喝了。”
原主一向对沈吟知是不耐烦的,嫌弃沈吟知是个哑巴,不解风情,不会讨好他,所以一直把沈吟知当下人使唤。
原主当初不是没考虑过休了沈吟知,但一想到现在的境况,能有个人照顾他的生活,能干活,而且还不花钱,这也挺好的,所以休沈吟知的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原文有提到沈吟知是被迫嫁过来的,沈家当年欠了原主家一笔钱,落魄的原主偶然翻到借据,又听说沈家女儿面若姣好,于是就生了心思,反正现在穷困的他也不会有适龄女子愿意嫁给他,所以直接提了这个要求,而本就贫穷的沈家自然拿不出这笔钱,于是就按原主的要求直接用女儿抵债。
所以,沈吟知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才会一路黑化,最后成为冷血蛇蝎。
林映阳试图用原主的语气和沈吟知交流,毕竟原文里的沈吟知过于机敏,万一他转变太快对方发现什么,再生出个变故,他有些不敢想。
毕竟沈吟知心狠手辣,手上有着不少人命,现在虽然还是初期,但还是小心为妙比较好,在不惹急对方的同时保持原态,毕竟改观这种事急不得。
林映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撇开视线道:“药在桌上,我先去端菜。”然后就转身出了主屋。
也不知道沈吟知会怎么想。
等林映阳端着饭菜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药碗已经空了,林映阳也松了口气,喝了就好。
两人吃饭的时候,屋内更是寂静的可怕,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林映阳漫不经心地夹着菜,时不时观察沈吟知,他发现沈吟知不会去夹菜,就吃碗里的干饭,吃的很慢,全程都垂着头,林映阳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一会儿,年久褪色的桌子上发出“嘶啦——”一声,林映阳将装着水蒸蛋的碗推到了沈吟知面前。
“这个水蒸蛋的盐我好像放多了,你先尝尝。”
林映阳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理沈吟知,自己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吃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沈吟知默默地拿勺子舀了碗里的水蒸蛋,慢慢吃了起来。
林映阳看到沈吟知吃了他做的水蒸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吃饭的动作也更加迅速了些,很快就解决了晚餐。
他还得去修门,否则沈吟知今晚没法睡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在场,沈吟知可能会吃不痛快,那碗水蒸蛋他都没动过,全留给了沈吟知,希望对方能多吃点。
于是,在出门前,林映阳还留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能吃多少吃多少,别浪费。”
沈吟知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看着林映阳彻底消失的身影才收回视线,目光划过桌上的水蒸蛋,最后轻飘飘落在斜前方柜子上的那盆花上,长睑微瞌,在眼底落下了一片极小的阴影,彻底遮住了眼底的眸光,他放下了碗筷,没再吃过一口。
*
今天的林映阳真的是累极了,即使身下床板硬邦邦的,他也觉得舒服,他发觉自从他穿过来就没停歇过,如今沈吟知已经清醒了,那么明日他也能挤点时间做其他事。
林映阳就这样想着自己的初步计划,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林映阳依旧起了个大早,他简单地做了顿早餐放在桌上,见沈吟知还没起,也没去打扰。
今日的县城显然没昨日热闹,街道也稍稍冷清了些,而且太阳也不算辣,但不知为何,林映阳在搬运货物的时候一直淌汗,脚步也有些虚。
林映阳稍稍摇了下脑袋,铆足劲将肩上的麻布袋往上颠了一下,结果下一秒眼前一黑,整个人往一旁栽去,吓坏了旁边一同干活的人,那人立马将林映阳扶到一旁的屋檐下。
“小伙子,你没事吧。”说话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大叔,他给林映阳递了一块干布和一碗水。
林映阳接过,道了句谢。
看着林映阳一口气将水喝完,大胡子大叔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小伙子,身体不好别这么卖命,可以找稍微清闲的活做做,身体最重要呀。”
见林映阳看着他,又继续道:“你这样子一看就气虚,还是先养养吧。”
林映阳感谢地点点头,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是最近没休息好,短暂地休息了会儿后继续干活,今天他争取早点背完这些货,回去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干完活后,林映阳拿到钱就买了点菜,偶然路过一个叫卖糖葫芦的男人,突然想起原文中有提到沈吟知喜欢糖葫芦,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两串,这样也能刷点好感吧。
回去的途中,林映阳还特意去了趟冯大夫家,想把那天欠下的钱补了,结果冯大夫药铺有病人,他只好去后院等着。
后院放着不少盆栽,百无聊赖的林映阳挨着看了过去,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盆紫色的花,脚步一顿,他在那盆花面前蹲了下来。
这盆花还未开放,小小的花苞呈浓郁的紫色,顺延下去颜色逐渐加深,直到茎叶过渡成绿色,而且它的每两片就能凑成一个完整的心形,长得十分特殊,以至于林映阳看了一眼就有了印象。
这盆花和昨晚他在屋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这花叫啥名字。
林映阳有些好奇地伸手轻碰了一下这花苞。
但很快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大哥哥,我爷爷叫你过去。”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孩子约莫五六岁,是冯英的孙子,冯圆。
冯圆明明是个胖乎乎的大胖小子,此时却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站在院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和滑稽。
林映阳起身后,笑着将包好的冰糖葫芦拿了一串给冯圆。
冯圆一双眼睛眼巴巴望着红润润的糖葫芦,那只胖乎乎的小手犹豫了片刻还是伸了出来,还十分有礼貌地道了句谢:“谢谢哥哥。”胖乎乎的小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悦,林映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才转身回到铺子。
冯英面对积极主动来还钱的林映阳有些惊诧,但很快就板着脸将钱收下,敷衍地应了一声,转头就去打理药材了,明显不想多理会林映阳。
可是林映阳还想找冯大夫开点补药之类的给沈吟知调理一下,结果他刚抬脚想跟上冯英的步伐,那阵眩晕又来了,身子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后倒去,只是这次等他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冯大夫见他要起身也没拦着,反倒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这是你第几次晕倒了?”
林映阳一愣,老实回答:“第二次,今天中午也晕倒了,但没像现在彻底昏过去。”
看着冯大夫一脸的严肃,林映阳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很快他就听到冯大夫嘴里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
“中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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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