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对象用一个硬币换来了我 第5章 植物悲剧（四）

“我对你恨不起来。”普兰特少爷说。“尽管我很讨厌你。”

“恨不起来，我就没法通过自己对你做点什么。”

“…为什么?月季花呢?”

“月季花早就和我融为一体了。”普兰特少爷说。“除了我允许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恨我?”

普兰特少爷抬起眼皮，缓缓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能帮我…”

“帮你…?”

轰隆。

一株巨大的藤蔓在墙上撞开了一个洞，钻了进来。巨藤先是大吼了一声，然后转头长到薛茨钰旁边，目光凶狠的看着普兰特少爷。

月季花不甘示弱，生出枝条就要与巨藤来一场搏斗。

“…你果然能控制植物。”

普兰特少爷抬手，月季花居然安静了下来。

“这样吧。”普兰特少爷轻声说，“你走吧，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薛茨钰目光沉了沉，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他记得任务是要损毁源头来着?

可是几秒之后，普兰特少爷又开口了:

“我送朵花给你吧，薛茨钰。”

薛茨钰挑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普兰特少爷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竟然就直接从身后的月季丛里剪下了一朵。

薛茨钰上前伸手去拿。

“别用手，”普兰特少爷拿开月季花，“刺多。”

薛茨钰眨了眨眼，放出刑线。

刑线接触到月季的那一刹那，染上了色。艳丽的鲜红向薛茨钰直涌来，薛茨钰眼微微一睁，忽地晕倒了。

他进入了一个似梦似真的地方。

再睁开眼，薛茨钰来到了一个又大又华丽的花园。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品种各异，争奇斗艳，一看过去就是静心打理过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竟然什么也看不见。

“…?”

薛茨钰愣了愣，自己怎么隐形了?

“…你说什么呀?…”

“…是啊，爸爸好久没回来啦…”

“…不对不对，妈妈已经死了呀…”

“…可是我想她了…”

然后是细微的呜咽声。

这些声音来自一个人。薛茨钰四处看了看，想要向那声音的来源处去。

结果，薛茨钰跟漂移一般真的过去了。

“…你说什么?你要送我什么?…”

薛茨钰向那地方赶去。可速度却还是慢慢的，晃悠悠的。

“…好啊，那我晚上再来找你…”

等一下！

你是谁?

薛茨钰只看见一个背影小孩子六七岁模样，还没看清他是谁，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薛茨钰向远处的空洞扯去，视线被人盖住了一般，再睁眼，自己已然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里像是贵族少爷的卧室。房间很大，家具华丽，书桌架子一应俱全。

不远处的一张大床上，蜷缩了一个小团。小团蠕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薛茨钰上前，想要知道这是什么。

“呼！到时间啦！”

一个少年从被子里钻出来，吓了薛茨钰一跳。

“我来啦，她肯定等了我好久…”

这一次薛茨钰终于看清少年的脸了。月光覆在少年脸上，是普兰特少爷。

薛茨钰，看着偷偷摸摸打开房门的普兰特小少爷，想要说点什么，但惊讶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普兰特少爷离开了房门，薛茨钰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走过走廊，走过客厅，来到了大门。

打开大门时，普兰特小少爷回头看了眼客厅。薛茨钰也回头一望--没有任何人气的房子。

他在小少爷身后慢慢滑行--小少爷也不急，最后慢悠悠来到了薛茨钰几分钟前才来过的地方。

少爷在群艳中走过，一路顺着月色，来到了一个小角落。

“我来晚啦，对不起。”

薛茨钰猛的向四周看去--没有人。

那普兰特在跟谁说话?

难道有个人也是隐身的?

“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啊…会有天使来陪我吗?”

“不过，我有你就很满足了。天使应该看不上我吧。”

薛茨钰向着普兰特的面朝向看去--竟是一株被沐浴在月光中的月季花。

月季花还没开，但花骨朵鼓鼓的，像是马上就要开了。

“什么?”普兰特少爷忽然面露诧异，“你说有一位神来看我了?”

薛茨钰心中一沉，没有动。

“他真的在看我?…原来神真的都很好啊。”

少爷说着，伸手去抚摸月季。月季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血液滴淌下来，普兰特却似是没有察觉，反而开始自言自语:

“那他一定也喜欢月季花吧…”

月季花的花骨朵居然开始微微颤抖。血液沾染了月季的叶子与枝干，花骨朵像是在吸收血液一般越来越红，然后，噗，盛开了。

“这是给我的?”

薛茨钰惊奇的发现，普兰特划破的那只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枚铜币。铜币还沾了点红，有些惊悚，但又有些夺目。

这是月季花给他的?藏在了花骨朵里?

“什么?…这是给神的?”

“如果我把这个给他，他就会满足我一个愿望嘛?…”

普兰特少爷攥了攥铜币，笑了:“那我一定要留住他，然后向他许愿！”

月季似乎是赞同的，竟然轻微的摇晃了几下。

“谢谢你。”

嗖！

又是那个无形的力量，猛的抓住薛茨钰，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场景。

还是花园，但异常热闹。

哭声，很惨的哭声。薛茨钰一来到这里，听到的就是这个。

是普兰特少爷的哭声。

“不！--你们不要把她挖走！…”

“父亲，求你，不要…”

佣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还有几个拿着铁铲和桶，站在了之前那朵饮血盛开的月季旁候令。

月季还在盛开，似乎对外界的蠢蠢欲动毫不知情。

“不要--”

“砍了吧。”

远处，一位身着名贵的男人冷冷下令。

“不，父亲！…”

哐当。

佣人抄起铁铲，狠狠地砸向月季的根。一下两下，月季慢慢倒了。

薛茨钰看见，上面的月季花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凋落了。

“呜啊啊啊--”

普兰特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说了什么，带着佣人离开了。时间场景好像快进了一般，只留下了大哭普兰特与无声的薛茨钰。

薛茨钰看着旁边的人走掉，看着普兰特一直哭到了晚上。

月光又一次照了进来。普兰特的哭声渐小，最后变成了呜咽。

他站了起来，慢慢向倒下的那株月季走去。

薛茨钰也走了过去，站在普兰特少爷后面，一起默默注视着那株本来娇艳的月季。

虽然薛茨钰不懂为什么这株月季对普兰特这么重要，但却强烈感受到了一阵伤感悲意。

像是共鸣一样。

“我给你这个硬币，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普兰特少爷打破了沉寂，听起来像是在对薛茨钰说话。

“你听得见吗?”

薛茨钰一惊，普兰特转过身来，居然抬头望着他。

薛茨钰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人。他真的在看自己。

“可以吗?”

普兰特红肿的眼睛望着薛茨钰薛茨钰开口。

“你想要什么?”

薛茨钰又是一惊，自己怎么又能说话了?

“你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了，我都知道。”普兰特说。他扭头看向地板，月色下竟然是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普兰特，一个正是薛茨钰。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谁，直到月季花告诉了我。

“你是神明吗?”

薛茨钰看着普兰特，半晌，回答了他。

“你觉得是就是吧。”

“……”普兰特又望了望他，说道:“我给你这个，你能帮我把月季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薛茨钰看着普兰特手心中的那枚铜币，铜币上的血迹已经变得暗红了。

“好。”

他接过铜币那一瞬，周遭开始变化。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复活的月季是清楚的。

普兰特少爷的脸也变得模糊了。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谢谢你，好心的神。”

……

薛茨钰在植物庄园的老板办公室里醒来。

刚刚大脑里像是过电影一样，把普兰特少爷的半生的经历都给他过了遍。薛茨钰躺在接客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愣神。

“醒了?”

“我睡了多久?”薛茨钰坐起，扭头望向长大的普兰特少爷。

“两个小时多一点吧。”

巨藤消失了。庞大的月季丛也没了。薛茨钰看着普兰特少爷的背影，他似乎在修剪着什么。

“你的月季呢?”

“月季?”普兰特少爷说。“这呢。”

普兰特少爷让开了。一株盛开的月季在盆栽里，变回了记忆中的模样。

月季依旧开得似火，但又不过于艳丽。

“看来你过了一次完美的梦。”

“……”薛茨钰无言，攥了攥手中的铜币。

“母亲早逝，父亲不管，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普兰特少爷说。“我就是这么孤独的人。孤独到出现幻觉，觉得这株月季能说话。”

“我一直很好奇出现在我童年里的那位神明是谁。他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去。是不是只是路过我，看我一眼而已。我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你。”

“我不是神明。我只是帮你实现了愿望，那是我的技能。”

“只要你给我硬币，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是的，你确实不是神明。”普兰特少爷微微笑。

“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那个唯一出现在我那可悲的生命中的好心的神明。一个救过我的神明，一个我愿意信仰的神明。”

“薛茨钰先生！您那边怎么样?”耳机里忽然传来管理员的声音，“您快回来吧！所有的变异植物都消失了！”

“看来你要走了。”普兰特少爷说。

［滴滴--恭喜 薛茨钰先生通关游戏 《植物悲剧》，准备退出游戏…］

薛茨钰的身体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像是电影中的虚拟人物消失了一样，居然数据化了。

“你果然是神明，”普兰特少爷开了个玩笑，“连离开的方式都那么特殊。”

“不是…”薛茨钰的声音也变调了，显得特别滑稽，像机械的声音。

“那么，再见，希望我们还能相见。”

这是薛茨钰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