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了,到现在,离刚开学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不少人都开始在制服下加了针织衫或羊绒衫,上下学通勤的路上,常能看到清泉的女孩子很多都穿上了肉色紧身的保暖裤,街上穿大衣和风衣的人也越来越多。悠家中的阳台上,盆栽中的蛇鞭菊和灯笼花凋谢了,樱子把它们换成了石生花和流苏似的一串红。这一切无不昭示着札幌的深秋已经到来。
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晚饭过后,樱子在厨房收拾碗筷,悠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把里面所有的外套一件件拿出来摆好,他对着镜子试遍了这些衣服,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些难以选择,离最满意的状态总是差那么一点。他开始后悔,当初在东京的时候,除了给母亲买衣服外,也应该少买几本漫画,给自己买几件新的大衣。
“真纠结啊……”对着镜子,悠不禁叹了口气。
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完了手头的家务,她随意地溜进悠的房间,看着正在认真地整理自己形象的悠,像一个好奇的朋友那样开口询问:“小悠,你在干什么?什么真纠结啊?”
悠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拿来另一件换上,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母亲:“明天要和别人出去玩,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
“和别人出去玩?是谁?那个长得特别可爱的淳太君吗?”
“不是淳太。”
“不是他,那是谁……”樱子喃喃,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睛,“你这么刻意打扮自己,不会是要和女孩子约会吧?”
“诶?”悠对母亲这么说感到惊讶。
“真是女孩子啊……唔,倒也正常,是在哪里认识的女孩子呢?要不要妈妈给你们准备‘皮肤’①啊?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隔三差五就能听说哪家的十四五岁小姑娘意外怀孕,真是可怕。虽然我总想着未来某天能抱孙子,但还不希望那么早就当上奶奶了……”(①:“皮肤”,スキン,对避孕套的隐晦称呼)
“好了,妈妈,没有女孩子的事。”悠转过头看着发散思维成功把自己吓到的樱子,啼笑皆非,“是凛介邀请我去他家打宝可梦,我想着像他那样的家庭,第一次过去得穿得体面一点才好。”
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紧张起来:“凛介……是你提起过的那个从美国来的渡边凛介吗?”
“对,是他。不过他只是出生在美国,后来很长时间都是在大阪生活的。”
这一个月里,淳太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参加围棋社的活动,悠便独自在自习室等他。凛介也常常在同一时间出现,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讨论起各种难题的解法。渐渐地,他们的聊天话题从学习延伸到方方面面,他们既能讨论《最终幻想》系列中的爱丽丝将会在后续剧情中经历什么,也能争论池田行彦的政策会将日韩关系引向何处。小到琐碎的日常,大到宏观的思考,悠发现凛介和自己在很多观念上都十分同频。不知从何时起,“渡边君”和“青木君”的称呼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凛介”和“悠”。除了淳太,凛介成了班上第二个可以与悠直呼其名的人。
“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家里还有些材料……幸亏我从现在开始做还来得及,要是再晚点知道,时间恐怕就不够了。”樱子边说边匆匆地离开悠的房间,悠追出去问她:“你要做什么?”
“做水羊羹和抹茶馅饼。”
“这么晚了,做点心干嘛?”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迟钝?”她走进厨房里,把才摘下来没多久的围裙又围到身上,“你第一次去渡边家,我能让你空着手去吗?当然得给人家准备点见面礼了。”
悠恍然大悟地笑了:“那没必要那么认真吧,随便准备些就好了,凛介他们肯定不会在意的。”
“他们在不在意是他们的事,咱们得表现出咱们的诚意来。”樱子把做馅饼皮的面粉从柜子里拿出来,倒进不锈钢盆里,“况且,送给小悠的朋友我亲手做的点心,人家才知道小悠有个心灵手巧的妈妈。”
也许是悠并不擅长交朋友的缘故,所以一旦交了朋友,樱子总是对他们抱着最真诚的态度。记得上学期,他第一次带淳太来家里玩,樱子亲自下厨招待了他,在得知淳太和悠的相识源于请教问题后便告诉他:“淳太君,以后学习上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们家小悠就是了。”当他和淳太出门玩的时候,樱子总会额外多塞给他几张钞票,并叮嘱他:“可不能因为人家家境好,就处处都让人家掏钱啊。”
一想到拥有这样的母亲,悠就感到十分自豪。他卷起袖子来到洗菜池旁洗了手,对正往面粉盆里加水的樱子说:“揉面要揉好久,胳膊会酸的,让我来帮你吧。”
第二天下午,即将到约定见面的时间,悠换好他昨天勉强挑选出的衣服——红色和咖啡色相间的条纹线衣内搭,黑色连帽衫,灰色运动裤。樱子把做好的抹茶馅饼和水羊羹装在一个檀木色的小盒子里,又写了一张便条贴在盒盖内,仔细地用蓝色手绢包好,准备交给从房间里走出的悠。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悠去将门打开,发现凛介正站在门后一脸微笑地向他问好。
“怎么你过来了?不是我去你家吗?”悠感到有些惊讶,他邀请凛介进门,向樱子介绍他,“妈妈,这是凛介。”
凛介见了樱子便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樱子仔细看了看凛介的样貌,随即像追星族亲眼见到自己的偶像那样高兴地叫道:“你就是凛介君。小悠,你先前也没告诉我,你的朋友是个小帅哥啊。”
“谢谢阿姨。”凛介说,“我本来是请悠去我家的,但我家比较难找,第一次过去容易迷路,所以就寻思着去车站接他,等我走到车站,又觉得来都来了,还是来您家里一趟更好。”
“你倒是懂事。小悠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他自己幸运。”樱子说着就拿出一个垫子,请凛介在榻榻米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麦茶,然后把那个刚包好蓝布,装着抹茶馅饼和水羊羹的点心盒交到凛介手里,“这个请收下吧,是阿姨昨天和小悠亲手做的一些甜点,拿回去让你的父母也尝尝。”
悠在一旁笑道:“是妈妈一个人做的,我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我妈妈做的点心,吃过的人都会赞不绝口。”
“谢谢阿姨,我收下了。改日一定会回礼。”凛介说。
“回不回礼的,其实都无所谓啦。”
“话说,咱们该走了吧。”悠扯了扯凛介的袖子,把他从垫子上拉了起来,又转头面向樱子,“妈妈,我们该走了。”
“是这样……那阿姨,我和悠先过去了,再见。”
悠用双臂挂住凛介的肩膀,一面把他推出门外,一面不回头地对着屋内的樱子说:“我出门啦。”
“路上小心。”樱子的声音在身后很快就小到听不清了。
走在去电车站的路上,两人一路打闹说笑。等上了电车,并肩坐在乘务员身后的横排座位上以后,凛介突然开口问悠:“悠,刚刚你妈妈管你叫什么,小悠?”
悠用笑容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是啊,我跟她说过好多遍不要再这么叫了,可她还是老样子,你突然提到这点,还怪让人羞耻的。”
凛介喃喃地说:“但是,她一定是非常在乎你的。”
“在乎倒是在乎,唠唠叨叨或者故意冲你撒娇的时候也烦人得很……”悠感慨,“不过,凡做母亲的大概都是这样吧。”
“那当然不是……”凛介的自言自语,悠并没有听清。
电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开到更加偏远的郊区,凛介带着悠在终点站的前一站下了车。两人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又经过一些破旧的老建筑群之后,才到达了一个崭新的高档小区。悠过去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边陲还有这么精致的居民小区,园子中满眼的鲜花绿植,雪白的铃兰,艳丽的红叶,金色的银杏,各种颜色的小雏菊……色彩分明富有层次,刚进小区的大门,丹桂浓郁的香气就让悠沉醉到几乎挪不开身。
凛介留意到悠对这些花好像很感兴趣,就从花坛里摘了一朵白色的雏菊,挂在悠的耳后,看着戴上雏菊的悠还故意打趣地说一句:“真好看。”然后迅速跑开,悠把那朵雏菊摘下来,拼命地追上凛介,将他制服,凛介哀嚎着:“小悠,我错了,你快饶了我。”悠说:“这样叫我,更不会饶了你。”直到成功把那朵花戴到凛介的头上之后才堪堪作罢。
两人在楼下玩了一阵子,浑圆红润的太阳肉眼可见地在向西移动,很快就要完全落下去。凛介带着悠来到自家所在的单元楼,乘电梯上到了第十四层,来到其中一户人家,凛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隔着家门,悠听到室内似有异动,虽然他当时并不敢确定,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他应该听下去的动静。果然,当凛介打开门后,那个声音一下子变得更加清晰了。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她好像是在低声呜咽,但越听越不像是单纯在哭,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当悠忽然意识到这声音究竟是什么后,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亲眼看见历史书里早已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直接当着他的面复活了过来。凛介却一脸的习以为常,看着悠瞠目结舌的样子,他露出了一副“真是少见多怪”的表情。
凛介的家被装潢很有古典西洋风的味道,红白金相间的壁纸,被擦得锃亮的瓷砖,客厅中的悬浮吊顶上装饰着精致的石膏状角花,像中世纪宫廷里的壁雕。他们换好拖鞋,经过客厅的时候,悠看见藕荷色的欧式沙发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体正激烈地交织在一起。
悠的目光一触及他们,就慌忙转过脸避过眼去。凛介把手中的点心盒放在象牙白的茶几上,站在沙发前说:“妈妈,我回来了。这是悠。”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悠每次从外面回家,对樱子说“我回来了”时,用的也不过是这种语气了。
女人从交欢中短暂地抽出神来,回应儿子:“啊,凛介回来了啊。悠君,你好。”悠虽然极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凛介的母亲交流,但他除了硬着头皮回应:“阿姨好。”之外,别无他选。
凛介带着悠进入他的房间,关上门上了锁,才把那令人难受的呻吟声全都从悠的耳边隔离。悠仔细环顾着凛介的房间,这里有自己的卧室两倍之大,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是一个巨大的书柜,书柜的左边摆放着各国文学名著,右边摆放着漫画和任天堂的游戏卡带。悠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拥有这样的书柜,那该有多么幸福。
凛介拿出游戏机,又打开书柜把装着游戏卡带的抽屉拉出来,对悠说:“除了宝可梦外,还想玩什么,一块来挑吧。”悠来到凛介身旁,看着那堆眼花缭乱的游戏卡带,心不在焉,刚才的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力过强,现在脑海当中还是挥之不去。
“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爸爸吗?”话一问出口,悠立刻就后悔自己多嘴。
“噢,不是,他是我妈的客人。”凛介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
悠再次瞪大了眼睛,神色从单纯的惊讶转变为惊惶,那种程度的恐惧是他此前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有过的。他在这世上生活了十五年,社会和他的家庭无一日不在为他构建正确的道德和伦理观念,如今这套观念尚未完全成熟,就在进凛介家门的那一刻突然粉碎崩塌了。
一切结束。
渡边莎莉走进浴室,关上门,把刚才穿在身上的白裙子脱下来放进洗衣机,然后去淋浴间简单冲洗了身体,出来时重新换上了一件酒红色的裙子。她回到客厅,野岛良雄已经整理好衣服坐在那里,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地抽了起来。茶几上多了一个白色信封,就放在凛介带回来的樱子的见面礼旁边。那个点心盒上的蓝布已被拆掉,盒子被打开,里面已经有一块水羊羹进了良雄的肚子。
莎莉拿起那个信封,拆开来,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福泽谕吉。②(②:福泽谕吉,即一万日元面值钞票)她皱起眉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野岛,为难地开口:“野岛先生……说好了是给三万日元,您只给一万,这会让我没法跟正树交代……”
野岛轻蔑地说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都是熟客了。”
“他会怪我的……”
“正树那小子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能意识到一万已经是我多给了!”野岛很是不耐烦,“现在街边做这个的二十来岁女大学生都随处可见,她们比你年轻比你专业,要价也更便宜。我还愿意来你们这,是因为我看你们一家三口实在是可怜,别不知好歹了。”
莎莉被他呛得说不出话,良雄把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又从点心盒中拿了一块抹茶馅饼塞入口中。接着起身捞起沙发背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一边说话,一边把抹茶馅饼嚼出声音:“我走了,过会儿还有酒局。”他扬长而去,莎莉只能默默站在他后面,唯唯诺诺地弓下身子:“您慢走。”
莎莉坐回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白信封,沉重地叹了口气,又拿起樱子送来的那个点心盒,盒子里还剩几个馅饼和水羊羹,盒盖内侧贴了一张印着和式花纹的便签,上面用十分可爱的字体写着“食用愉快”。从儿子的房间里传来两个男孩子打游戏时嬉闹的声音,那声音带来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莎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打开餐厅的灯,走进厨房,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一罐山竹汁来,分别倒进两个玻璃杯里在餐桌上放好,乳白色的液体像牛奶,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清甜。她敲响了儿子的房间门:“凛介,悠君,你们两个玩累了就出来歇歇吧,喝点果汁。”
没过多久,凛介的房间门打开了,两个少年都从里面走了出来,悠这才有机会看清莎莉的长相。她身材很瘦,要比一般拥有相近身高的女性瘦上不少,一头黑发又长又密,卷着大大的波浪。从她的脖子和手可以看出,她原本的肤色是被太阳晒出来一般的黝黑,像美剧里沙滩女郎,妆容却让她整张脸比其他部位白了一些。她化的是偏向美式的妆,眉梢微微上挑,高光在鼻梁和鼻尖处涂得厚重,眼线浓如烟熏,唇色色泽比红叶更烈。
悠竭力装作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用无比寻常的语气对莎莉说:“阿姨,我妈妈送来的点心您看到了吗?”
莎莉微笑着回答他:“看到了,悠君的妈妈很贴心呢。”
“您尝过没,好吃吗?”
“尝过了,特别喜欢。”莎莉还没有吃,却故意这么说道。
“我妈妈做的点心,还没有人说过不好吃呢。”
凛介和悠在餐桌前坐下喝起了山竹汁,悠第一次品尝这种果汁,奇特的口感和味道让他很是惊喜。
“悠君,我听凛介说过你几次,你的成绩很棒,特别厉害啊。”
“还差得远呢。凛介也很厉害,不少问题我还得请教他。”
“悠君,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呢?”
莎莉这话问出来,凛介立刻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但她仍然挂着亲近的笑容期待悠的回答。
“我爸爸在东京一家皮革厂工作。”
“体力劳动者吗?”
“是的。”
“那你妈妈呢?家庭主妇吗?”
“不,她有工作,她在保育园上班。”
“这样啊……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是很辛苦的事啊。”
“还好,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也不用她太操心。”
短暂的休息过后,悠和凛介回到房间,两人打腻了宝可梦,所以接着又玩了一会儿地球冒险,直到两个人今晚都没有精力继续打游戏了。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游戏中度过了三个小时。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下次再约时间来吧。”悠对凛介说着客套话,内心深处却不禁犹豫。他还是忘不掉下午刚进门时发现的那一幕,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感到不能直视凛介和莎莉,他甚至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和凛介好好相处。
“行,我送你回去吧。”凛介跟随着悠一起走出卧室,悠和莎莉道了别后离开,凛介一直将他送到小区门外才折返回来。
回到家中,莎莉让凛介先不要回房间,自己有话告诉他。
“什么事?妈妈。”凛介站在离莎莉很近的地方,灯光下,他隐隐看到在母亲眼角附近有一块青紫的瘀伤,尽管能看出她在用遮瑕膏极力遮掩,但还是足以察觉。前几天还没有,大概是最近的新伤,凛介和从前无数次一样,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凛介,你交的那个新朋友,悠君,他家境非常一般吧?父母一看也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莎莉显得十分忧心。“他那个母亲,见面礼送手作糕点,典型的少女作风,写的字看起来也像个少女,如今很少能见到那么幼稚的人了。这种女人能带出什么样的孩子呢?”
“妈妈!”凛介像应激了一般大叫。
“我一说起这个你就不高兴。”莎莉苦口婆心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交些家境好,教养好的人当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才更有利于你的成长,难道是在害你吗?”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凛介狠狠推开莎莉,力道之大,让她的头部差点冲撞在墙上。他不再理会她,径直冲向自己的卧室,重重将门砸上。
待到夜晚更深,凛介待在卧室里听音乐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是他的父亲渡边正树回来了,父亲同母亲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争吵。
“怎么只有一万日元,我不是让你收三万吗?”一句声嘶力竭的吼叫。
“野岛先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多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一阵绝望和恐惧的哭泣。
“你这个愚蠢的□□,连野岛良雄都伺候不好,那小子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你还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溜掉?”好几记响亮的耳光,随即是跪倒在地的声音,和一连串“对不起,对不起”的道歉。
……
凛介对那两个人的争执毫无兴趣,他们吵架的这些话题,老套到磨得他耳朵生茧,如今父母吵架带给他的唯一困扰不过是“太吵了,吵得我根本做不好其他事情”,每到这时,他往往会选择走出房间,冲他们嚷一句“要吵就小点声”,然后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不知为何,他今天并没有冲出房间,只是瘫坐在转椅里,把头戴式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让劲爆的音乐充斥着他的耳膜,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他闭眼阖目,假装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父亲的施暴时的怒吼,没有母亲凄厉的惨叫,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来烦扰他,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