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迷对碰万人迷 第1章 武林记事

第一章

在一个素霜洗练、凛风呼啸的飘雪天，亓元殊拜入了天剑山庄。

少年一身蓝白粗布劲装，布料密实厚重，领口与袖口翻出一圈蓬松的毛边，斜挎的乌木剑鞘缠着几圈磨损的麻绳，剑穗是几缕随意绑上的红布条，随着步伐在身后晃出不羁的弧度。

脚下蹬着双半旧的羊毛毡靴，靴底还沾着未拭去的霜土，就这样随意洒脱地站在新入门的弟子中央，和身边同样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交谈着。

“在下亓元殊，北境人士。”

“哇，那离这可好远呢。”

“可不，我出发穿短打啃西瓜，到这里裹着羊毛还冻得很呢！”

这番话不禁引人一笑，周围人渐渐拥了过来。

一个月白暖缎身着披风的少年开口道：“不过北境虽远，倒也不用夏回轮转到冬日才抵达。”

亓元殊单肩微耸，摇着头带点无所谓的惋惜道：“谁让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路上先是把马车给了瘸腿老农，再将几两碎银分给了乞讨的小童，掀翻了几个黑店，又将几个当街耍流氓的浪荡子打爆，被送了官府纠缠......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人爆笑：“既如此，你还能赶上天剑山庄招徒真是不错了！”

“我倒觉得你这人，一身侠气，长得还好，天剑山庄不收你那才是可惜呢。”

“可见天剑山庄不愧为江湖第一门派，识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月白衣袍的少年洒然一笑：“在下程珩，云州人士。我也觉得你不错，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习武，这样以后我跟你一起打流氓，跑的快就不会被官府抓了。”

“苏信，灵州人。我钱不少，而且我也经常帮扶弱小的。”

“韩诚，方州人。我没银子，但我经常劫富济贫。”

“惊不觉，黄州人。”

......

互报姓名后，几人又聊到：“你们可有中意的师父？”

程珩：“我想拜入陈长老门下，他是铸剑大师，又是用剑高手，他的佩剑“鸣鸿”斩过一百二十八魔道恶徒的脑袋，很厉害，我一直想拜他为师。”

韩城：“随缘。”

惊不觉：“灵剑阁主。”

苏信：“我也不知道，谁要我我跟谁，要是好几个都要我，我就选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话题从这开始跑偏。

“要说长得好看，谁能比过咱们的少盟主。”

“是啊是啊。”众人的眼睛突然兴奋起来，“听说少盟主姿容绝世，盖世倾城，连天下第一美人都比不了。”

“寒江雁早就说过，自从见过少盟主后，她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早就该易主了。”

“你居然认识寒江雁！”

“寒江雁居然见过少盟主！”

“可惜少盟主幼时遇险，被庄主收为徒后就严密保护起来，我等无名之士根本就无缘一睹其真容！”

“连画像都未流传出来。”

“是啊，而且少盟主体弱，如今又是寒冬，怕是不会出现在入门仪会上了。”

“你想的挺美，自少盟主入天剑山庄已有十余年，从没在入门仪会上露过面。”

“不过我等已入山门，熬的久了，长点本事出息了，定能有缘面见。”

“希望如此......”

原本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少年们或怅惘、或迷离、或痴醉，全都无言，沉默下来。

【008：宿主，感受到万人迷光环污染的威力了吗？】

【亓元殊：果然，有点诡异。】

【008严肃道：何止诡异，简直恐怖。】

亓元殊是八个月前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自乱葬岗醒来，发现没缺胳膊没缺腿，系统给修复身体后，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就去讨饭了。

路上系统给他详细讲了讲他这次要执行的任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源世界被病毒入侵，主神察觉的时候，才发现好些小世界原本命格为“炮灰反派”的人物突然有了万人迷属性，听其名就倾心崇拜，见其人就死心塌地。

行为失序，人格混乱，智商直线下降。

要命的是，身为炮灰反派，这人缺陷极大，能被炮灰说明他时运不济、不被天道偏爱，因此他并不是伟光正、智勇双全的形象。

能是反派又说明他心性狭隘，是个十足十的野心家，骨子里就藏着毒蛇般的狠辣，这样的人一旦有了万人迷光环，妥妥是灭世的节奏。

更要命的是，主角也逃不过他的万人迷光环，为其鞍前马后，指哪打哪，简直成了灭世的一把利器，世界意识都要哭晕在主神面前了。

【你知道最为致命的是什么？】

【什么？】

【是任务者，都、逃、不、过！】

亓元殊这下有点震惊了，这个任务是组长强塞给他的，当时他刚结束一个任务没多久，就被他拽进空间，笑眯眯地问自己：小朋友，想当救世主吗？

他还挺想当的。

组长笑得更开心了，还忽悠说什么，任务成功后就给自己升职加薪、升级权限，还给放个大、假！

他觉得这大饼画得有点坑，真有这好事怎么轮到他这个没执行过几个任务的新人头上，但还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被扔进来了。

【这任务就是个坑，我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宿主你不要步了前辈们的后尘。】

听了之后，亓元殊倒也没什么太忐忑的心思，当时就算三思而后行，行得也是富贵险中求的路数。

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万人迷嘛，任务中他也不是没见过，他还当过呢，感觉就那样。

但他还是想了想自己要真被污染了，会是什么样，新鲜，还没体验过呢。

008见宿主莫名发笑，心有不妙，这......这是被污染的前兆吗？

【亓元殊：放心，不就是消除光环值和祸源值吗？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武林盟主之子、天剑山庄庄主之徒明歌，一个长得好看却不能习武的病秧子，我大概了解了，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008打起精神，他知道宿主对待任务还是很认真的，效率也高，无往不胜。

【008：当前世界万人迷光环值85，祸源值78。】

【宿主，光环值是任务对象对此世生灵的精神污染体现，祸源值是万人迷光环过盛引起的世界祸乱程度。】

【要注意的是，光环值降到20以下即可，但祸源值是必须要消除的。期间这两个指标会起伏不定，一旦祸源值到达100，世界完全失序崩毁，则判定宿主任务失败，主神将会强制把小世界剥离出本源世界，任其自生自灭。】

【任务失败有惩罚吗？】

【扣除积分、做惩罚任务。而任务过程中，一旦系统监测到宿主被光环污染，有权实施精神电流、魂力扭曲的惩罚。】

【如果宿主屡教不改，系统将会上报，得到批准后会将宿主强制返回，由审判者进行惩罚。】

【所以宿主，008忧心忡忡地说，你要是扛不住，咱就放弃任务，否则到审判者那里，很有可能被流放到遗弃之地的。】

【知道了。】

对于这个任务，他现在倒是有了些头绪。当时远在北境也能打听到任务对象的不少消息，可见这位少盟主很是出名。

一路上练练功法，打打杀杀，探听探听消息。

接近任务目标，亓元殊打算先拜入他所在的山头，近距离观察一下，再决定能不能杀，要不要杀。

不杀的话就再换个路子。

“静——”

混着内力的一道肃穆声音穿彻广场，随即传来一道更为震慑的钟声。

“咚——”

演武场观礼台之上，青铜古钟被三位长老合力撞响，其声厚重、悠长，直叩到人的神魂深处。

天空中簌簌飘着白雪，三百余名少年在演武场整齐列队，呼出的白气凝成细碎冰晶。

面朝正前方三丈高的观礼台上，四角盘龙石柱上的斑驳剑痕被冻得发白，十长老八阁主身披墨色长袍列坐其上，或神色端庄、或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底下的新生门徒。

天剑山庄庄主，望苍梧，仙风道骨，位居首座。

两侧廊檐下，师兄师姐们抱剑而立，蓝色劲装扎着银灰腰带，静默中好似与苍松翠柏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新弟子们不自觉收紧衣襟、挺直脊背。

望苍梧缓缓起身，带着金石之音，沉声道：“天剑山庄，以剑立世，以武卫道！尔等今入山门，望谨守本心，不负手中剑，不负山庄名！”

亓元殊看着高座之上身形鹤立的英姿，不愧为武林第一门派，这气势着实恢弘。

随后仪典长老上前三步，竖拔剑，右臂高举，剑尖指天：“天剑山庄第六十八代新生弟子入门仪会暨择徒典礼，开始——”

最后两字落地时，檐角风铃齐齐震颤，发出清越鸣响。

仪会上本应先由剑庄首徒明歌宣读门规守则，但这项任务十余年来一直是仪典长老的大弟子进行的。

宣读完毕，十几名执事弟子步入广场，为首之人面向新生，朗声道：“接下来，请诸位依次出列，随我们前往中央问剑台，于台上剑气碑问心留痕。”

一师姐出声提醒：“你们出剑，各凭本事，能留下多深的剑痕，各位阁老对你们的印象就有多深。”

“加油啊，小师弟师妹们。”

众弟子开始蠢蠢欲动。

苏信立在亓元殊身后，小声说：“那我可要好好表现。”

程珩也道：“传闻这剑气碑乃整块陨铁凿成，寻常刀剑劈砍其上，连白痕都留不下半道。其上蕴藏山庄历代门人剑气意志，佼佼者倒也数不胜数，其中值得称道的便是半年前灵剑阁阁主留下的一道，三指宽，足有五寸之深，跟咱们庄主都不相上下！”

“是啊是啊，这位灵剑阁主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武学高深已达宗师上之境，可是当世英杰。”苏信道。

惊不觉挺起了胸膛，他十分崇拜灵剑阁主，对其事迹如数家珍。

此人名为萧无烬，五年前横空出世，连破九大门派高手，直接杀进江湖前十。

不知多少枭雄想将他收为羽翼，利诱不成反而威逼，却都在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神挡杀神”的狂言中铩羽而归。

直到半年前天剑山庄求贤那日，前灵剑阁主与其问剑，百招过后，老阁主输得心服口服，把酒言欢过后，竟当众解下阁主令，以灵剑阁主之位邀得他停下漂泊的脚步。

惊不觉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半点没有刚才沉默寡言的样子，还在感叹萧无烬“我命由我不由天”“莫欺少年穷”振奋人心的传奇语录。

亓元殊听着有些不对劲。

这时轮到他们前往剑气碑了，众人才闭嘴不言，端正神色紧张起来。

【灵剑阁主是这个世界原来的主角吗？】

【008：不是，此世此时的主角还未出生。】

【008：你怀疑......】

【亓元殊：灵剑阁主就在观礼台上，你试探一下。】

亓元殊抬步走上问剑台，站定后听到008语气艰涩地说。

【确诊了，还是我的老熟人，系统748，龙傲天组的。】

高座之上的人猛地向下看去，正好对上亓元殊看过来的视线。

微微一笑，亓元殊拔剑出鞘，比了比上方深刻凌厉的一道剑痕。

【是友？】

008翻着此刻痛哭流涕的748不断发给它的讯息，从中得出答案。

【是敌。】

看来被污染了。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剑气碑漆黑如墨的表面，亓元殊转着手腕挽了个剑花，内息暴涨，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意蔓延，飘雪以他为中心肆虐，脚下凝起旋涡。

众弟子惊讶屏息，高座之人向下俯首，萧无烬面无表情地盯着亓元殊。

望苍梧睁眼的刹那，就看到那少年剑斩锐芒如电，剑意如潮水般汹涌而出，仿佛化作实质的银白剑气缠绕剑身，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剑气碑。

“轰——”金石相击的巨响令众人睁大了眼睛，一切尘埃落定，那少年信步走下问剑台，身后剑气碑上，一道自顶而下的剑痕贯穿整块碑石，而且......

“他，他竟然，把剑气碑劈裂了？！”

倒没完全裂开，只是剑痕深了许显得有些狰狞，而且碑还好好立着，不影响其他弟子问剑。

亓元殊想他还是收了力的。

【宿主，你有点狂啊。】

【没办法，毕竟要拜望苍梧为师嘛，总要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