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的喧闹持续了大半宿,秦莳感觉自己没睡多大会,天就亮堂了。
这里和自己在北城住的房间不一样,不隔光,早上奶奶要晾衣服进进出出的,她也就不想睡了。
宋確的早安短信出现得更早一点,问她今天有安排不。
今天秦莳得陪奶奶一起上庙,这是每年初一必去的。
老人家没有往年腿脚好了,但依然没落下这项日程,今年更不能,要拽着秦莳一块去。
“咱们去算算,”奶奶拉着秦莳的手走着,“然后再去求个签看看。”
她的终身大事算是把所有人的心都调度了起来,连堂姐都以“也要去求求事业签”为由跟着一块去。
放在前几年,秦莳是很排斥这些的,但现在她不排斥了,甚至很无所谓,她不信这些,但会陪着奶奶一块去磕磕拜拜,无他,多陪陪老人家,顺顺心意。
小镇的公路是平整的,但进庙的路就很一言难尽了,到处坑坑洼洼的,要不了几步就满脚的泥。
老大初一去上庙的人不少,行人还有背背篓的,难免磕碰,秦莳有点头疼,她又又穿的浅色的衣服。
她是没想到还能撞上宋確。
宋確今天穿了双高帮马丁靴,黑色休闲裤特衬腿长,黑色高领毛衣配黑色棉服,整个人精神得很。
他和好几个人站在大林寺门口的巨大香炉边,还有说有笑的。
见了面微微惊讶,叫了秦莳的名字。
正巧正门口烧香烧纸的架子燃起来了,轰的一声燎起焰,她忍不住“哇”了一下,热气太熏人,赶紧拽着奶奶往边上走。
许多人在看热闹,还录视频,秦莳看见宋確慌里慌张往这边走过来。
“一群人没处去,非要来点两根香,我闲在家里没事做就来了,没想到能遇着你,”宋確还热热络络地叫奶奶,问,“你下午还有事吗?一起吃个饭?”
奶奶不认识宋確,只看这小伙模样挺俊,还精神抖擞的,问秦莳:“小莳的朋友啊?”
在身后买灯的堂姐和舅妈同时支着耳朵往这边听,听见“宋確”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把灯摔地上了。
“还好爸没来……”
“还好你爸没来……”
但两人心里打鼓:看这位宋確的模样,也不像是那么不入眼的小混混啊?一定是老教师对差生的偏见!
母女俩在心里暗暗点头,相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秦莳哪能不知道他是故意来堵人的,早上的时候她说得陪老人家上来烧点纸,还不清楚下午要干什么。
按原计划,上午庙里走一遭就没事做了,现在面对面的,她不爱说谎。
奶奶比她热心,推了推秦莳的胳膊:“下午就没事啦!你朋友约你出去玩,去走走吧。”
宋確人精一样的,嘴巴甜,靠在奶奶另一边笑:“奶奶我就是约她出去玩呢,我们很久没见面啦,挺怀念的。”
怀念个大头鬼,秦莳无奈地忒了他一眼。
这磕磕拜拜的流程多了个人,秦莳就有点不自在了,但一路下来很稳,合手叩首都端着。
宋確看得有点入迷,觉得现在的秦莳怎么看怎么好看,在心里默默拜了下菩萨:“菩萨保佑,若是你能成了我这段姻缘,未来十年香火供奉少不了。”
他把心思掖了又掖,秦莳还在闭着眼,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
腰背挺得直直的,就算穿得厚实也不怎么臃肿,倒是藏着半张脸在围巾下有股虔诚的可爱,他老想拽人家围巾让秦莳仰起脑袋看看他。
后面奶奶领着秦莳去求签,宋確终于忍不住手痒了,拽拽她,声音很低地问:“能不求吗?”
秦莳看着自己奶奶兴冲冲的,睁眼看宋確,无辜得很:“啊?为什么不求?”
宋確:“不确定的事才求签,我这么大个小伙子站你面前,还求什么啊?”
秦莳盯了盯他:“求是好的还是坏的。”
宋確“嘿”了一声:“我们必须是大大的好的!”
秦莳忍不住笑,问:“你信这个啊?”
宋確:“……”
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兴致,宋確在边上看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又有点担心,因为秦莳真求的姻缘好坏。
大师是真大师,看了一眼在边上快抓耳挠腮的男人,合手看着秦莳:“姻缘好坏都是看个人,抛下过往才可轻松,好姻缘自然到来。”
秦莳瞬间就懂了,但又无奈,感情今年谁都在点她这点爱恨情仇。
只有宋確听得最认真,心想什么好坏,什么过往?
他不在乎,他和秦莳都是快30的人了,谁能没经历过感情啊,他反正不在意,听这意思,抛得下看得开秦莳的一切往事,那他俩这就是好姻缘!
想着想着,自己先给自己解了个上上签。
奶奶听着自己孙女终身大事不是难解决,一路也高兴,又给秦莳求了个护身符保平安。
宋確凑热闹:“我也给你求一个,你们小女生不都是求暴富吗?求个财运符戴戴。”
秦莳:“有没有符运的套餐啊?一个脖子挂几个挺累的。”
宋確沉默了一下,仿佛颇为赞同,还要去问,被秦莳薅回来:“你傻不傻?”
宋確:“???”
最后秦莳还真拽了两个符,一个出入平安,一个财源广进。
往回走的路依旧艰难,宋確在她后边跟着,又问:“要不我背你吧?”
秦莳心想且打住吧,这段路还不至于让自己这么柔弱,宋確又看着她的脚嘟囔:“不想让你沾到泥。”
秦莳:“……”
等到了大路,宋確想把老人家送回去,奶奶一边挥手叫他们出去玩,一边跟着堂姐她们往回走,说就几步路,当锻炼身体啦,还夸了夸宋確长得俊。
在小镇上也没什么玩的,宋確提议去县里,说那边至少还能看个电影什么的,他开了车回来,去哪里都方方便便的。
秦莳看到那辆黑色的悍马,又想着靴子上的泥,刚这人还说不想她沾到,原来是疼惜马儿。
她知道车是男人的小老婆,可爱惜着呢,也不是很想去县里,摇头:“难得走。”
正好杨晓佳叫她去打麻将,在电话那边别提多乐呵了,还问:“要不要叫宋確也来?现在我们人齐,再一块参谋参谋?”
秦莳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挂了电话:“县里人肯定也多,挤挤攘攘的,杨晓佳叫我去打麻将,你一块?”
刚被拒绝的宋確还没想出其他招,正寻思还有什么理由能跟秦莳凑一块培养感情,这一问简直到了心坎上,别说打麻将了,打啥都行。
秦莳想先回去换鞋,要走回去,宋確眼睛一瞪:“今天走了多少路了?我车是玩具车啊?送你。”
悍马立在那里很突兀,秦莳看了一眼脚:“有泥,给你搞脏了难得洗。”
“这有啥难?”宋確这才意识到先前说错话了,赶紧钳着她进副驾驶,“这车啊,就是男人的小老婆,正房想咋样咋样!”
越说也不正经,秦莳看着他急吼吼地支过来帮系安全带,跟人不注意就要跑了一样。
头发在鼻腔下一扫,是很温暖细腻的檀香味。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鞋。
宋確真就不在意一样,专专心心开他的车。
秦莳平时很讲究,穿衣打扮都得配套,要是配好了缺个件得难受一天,这会鞋子不能穿了,她又回家换了一套,这回吸取教训,换了个耐脏的深色大衣。
围巾那一套也换了。
在家做饭的爸妈还纳闷:“不是说和朋友玩去了吗?回来换衣服?”
“鞋脏了穿不惯,”她换了轻便的板鞋,“杨晓佳约我打麻将,晚上晚点回啊!”
爸妈又纳闷:“怎么又和杨晓佳约一块了?”
剩下的问题都被隔绝在门后,宋確又把她载到杨晓佳说的茶楼楼下:“我找个地方停车,这镇子过年停车才难。”
平时小镇里人很少,都是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的,过年闹腾几天,现在越来越人满为患车满为患的。
好容易在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了车,宋確倒腾了半天,才和秦莳一块进了包间。
这边的包间也糙,小旅馆标间改装的,加机麻桌子,方便了打通宵的人。
没想到宋老板也不嫌弃,杨晓佳在桌子上招呼:“怎么这么慢?”
秦莳坐她身边:“你不知道停车有多难,找半天。”
“我就怕这个,”杨晓佳说着就头疼,“还好我们坐三轮上来的,你不知道我和老公开车回家的,那天堵家门口堵半小时,太离谱了!”
她刚去娘家走了一趟,花了好几千的礼品红包钱,商量好怎么记点子等洗牌,哭诉:“以前没觉得,收压岁钱收得那叫一个香啊,现在好了吧,过年直接把钱包榨干!宋確你打吗?”
宋確看了一眼秦莳。
杨晓佳拍了拍秦莳的肩膀:“小莳可年年都散财童子,手机上打还能叫嚣一下,面对面根本认不了叫,今年就换个吧?你在边上抱膀子?”
秦莳前一晚就没睡好,也不是很想打,点头:“行,你打吗?”
宋確点头:“打。”
其他的还有初中的另一个同班同学,是秦莳的同桌,在快毕业的初三后期培养了坚固的革命友谊,他女朋友爱打麻将,他就在边上帮着看。
另一个是杨晓佳发小,也是一个学校的,来来去去的关系绕着,算是同学局——杨晓佳发小的男朋友除外。
他外省的,虽然不怎么能说上话,但主打,也能跟得上。
往年他们都成双成对的,秦莳一个人还显得孤单,今年这看起来还很均匀,杨晓佳码牌:“说好了啊,小莳你坐中间,不能给宋確递点子,我今天可要把你们赢得衣服裤子都不剩。”
宋確打牌不算安静,要聊天,主要是和秦莳说话,时不时问一嘴:“你看我胡哪个?”
杨晓佳就会嚎:“你怎么回事?手气这么好?”
宋確:“昂,逗秦莳的,她不是不太会看牌吗。”
秦莳不太会打麻将,每年都在散财,手机上打有提示会好很多,真要到线下了,她看不到牌数的。
宋確就在边上指:“这个这个算是凑好了,他们肯定不要这个,得给我放炮。”
越说越玄乎,在杨晓佳发小男朋友连放了两次炮后,好奇的秦莳往宋確身边靠了。
“下一把你来试试,我帮你看着,”宋確伸了个懒腰,“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闺蜜在边上“哎哟哎哟”的。
秦莳脸一红,要拒绝,但宋確没给她机会:“坐久了要起来动一动。”
“这就不行啦?”杨晓佳输着,把宋確左看右看,“别是年纪大了腰不好了。”
宋確什么玩笑话都接,不忌讳,笑:“30正青春,就是护着呢,久坐起来走走更健康。”
被按下的秦莳耳廓都红完了,码牌都不利索,宋確还边说着话呢,手上不停,码得整整齐齐。
剩下的就半手半手地打,秦时发现宋確挑着人赢了,换了人,主要是赢同桌和杨晓佳发小男朋友的,连着给杨晓佳点好几下炮。
杨晓佳很是舒服,很满意。
秦莳看了宋確好几眼,想着这小伙子现在这么圆滑吗?又是哄长辈又是哄她闺蜜的,还挺明白要让哪些人称心。
宋確看牌看得入神,两眼认真,像是在看平时的文件。
专注的男人身上是有股魅力在的,秦莳走了神。
“是不是累了?”宋確问,“要不过去躺躺?”
秦莳真有点疲惫了,去叫了餐,这群人才暂时停下来把午饭草草解决了。
吃了饭更犯困,秦莳就去边上的床上睡午觉。
杨晓佳还说她:“这午觉的习惯从高中就不变,整个人跟养老似的。”
秦莳在睡意朦胧间给自己申辩:“你污蔑,我以前上班没午觉的。”
杨晓佳:“现在这工作不是又有了?你改不掉这习惯的。”
最后就不知所云了,只听见忽近忽远的麻将声,和桌上的人时不时聊两句的声响,她觉得这个包间的被子有点薄了,太糙了。
刚想完,一件厚棉服就盖在了她身上,领口的檀香味有点浓。
宋確日记:今日早上,老婆第一次坐我的车,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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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