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身子骨终究还虚,急急跑两步容瑾就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恨不得心肝脾肺肾都搅成一团。
追上来的冬子给容瑾又是拍胸口又是拍背,“郎君别急,少爷回来了你哪能见不到的,我等等就去找少爷身边的春夏哥,托他给少爷递个话。”
容瑾捂着心口呼哧呼哧喘息,他说话夹带着气音,“咳咳,好,好的。”
待要走回厨房,从月洞门外走进来个十四五岁的小哥儿,身板秀气,长相也秀气,说话客客气气的,“郎君。”
“春夏哥。”冬子眼前一亮,“郎君,这就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从春夏,春夏哥,我家郎君能起了,还吃了一大碗面。”
容瑾微笑,努力把自己的胳臂从冬子的手上抽出来,小子你别太激动,你手劲儿太大了!
春夏见容瑾面带笑容,整个人是由内而外地舒朗了不少,提着的心又是高兴又是纠结,情绪带到脸上笑容跟着变得干巴。
“春夏哥,郎君想见少爷咧。”冬子快言快语。
春夏暗地里叹了口气,他说:“少爷知道郎君身体好了不少,让小的来就是叮嘱郎君好好养着,不用急着见面。少爷还说,以后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都可以的,不用急于一时。郎君好好修养。”
容瑾脸上的笑容大了不少,要不是情况不对他都要哈哈哈了,小春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看他能够直挺挺站着,一方面挺高兴,赘婿进门几天没把他养死了,黎家名声无碍;另一方面,找个病秧子入赘就是盼着他早点死……
“烦劳春夏小哥和少爷带个好,我今天就不去烦劳他了。”
春夏走时又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男子。
容秀才少年得志,初次下场就得了秀才功名,不是那四五十岁还在当童生的能比的,可谓是颇有才名、未来可期。
但容秀才清高自傲、目下无尘,考中秀才后竟然辱骂了府台大人,得罪了现管当然吃不到啥好果子,被府学排挤那是轻的,春夏听少爷的意思,他们这位郎君想要继续科考连个保举的人都没有。
传闻中容秀才气量狭小,心高气傲却命比纸薄,爱钻牛角尖,不是个长寿之相……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过门就闹绝食,生生要把自己饿死。
可,春夏再次看向郎君。
心头浮现上疑惑,明明郎君看起来是个挺开朗明净的人啊,虽然清瘦,但长身玉立、温雅可亲,要是、要是这样,和少爷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触及到容瑾看过来的视线,春夏连忙转头,可是心里面又不服气,他怕赘婿做什么,于是又看了过去,可惜郎君视线已经移走,和冬子转身去厨房了。
回到厨房,面已经有点坨,但不妨碍吃。
这可是细粮,搁古代是最金贵吃食了。
容瑾吃了一大碗面,在冬子搀扶下溜达回去,刚好消食,倒头就能够睡觉。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睡觉最能够补充能量,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容瑾伸了个懒腰,明显感觉身体比昨日好了不少。
“冬子。”
“来了郎君,我给你端了水,你洗漱呀。”
趿拉着拖鞋的容瑾站在面盆前,他披着的内衫敞开露出了单薄的胸膛和瘦得凹陷的肚子,下半身穿着一条亵裤,肥肥大大,下面是两条麻杆一条的腿。
对此,容瑾自己很不满意,但饭不是一顿吃完的,肉不是一天长出来的。
需要时间。
冬子说,“郎君啊,你瞧着比昨天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着更俊朗了。”
容瑾哈哈笑着,心想他这个小厮怕不是个容吹了,他不管圆扁都是好的。
“郎君啊,早晨喝粥吗?”
刷着牙的容瑾点头,他拿着的牙刷很是精巧,完全不亚于现代的工艺,沾的是洁牙粉,有淡淡的薄荷香。
刷了牙,漱了口,再把自己穿利落了,容瑾就着小菜喝了一大碗粥。
这也是细粮,搁寻常庶民之家吃不到的好东西,也就是黎家家大业大,能够养得起病人。
容瑾感慨之余,就有点坐不住,又带着冬子去了厨房。
小厨房的人比昨儿个见到的多,容瑾还看到刘妈妈在处理一只鸡。
刘妈妈说:“郎君,少爷说让你进点荤食养身体,问你愿不愿意吃?”
容瑾刚要说不是在孝中吗,脑子里就翻出了相应的知识。
还好没问出来,不然读书人的人设要崩了。
按照守孝的仪制,亲生子女服的是斩衰,孝期三年;赘婿从妻,服齐衰,一年。但这种丧仪达官贵人或者有意做官的读书人家会服从,麻衣丧服、哀恸三年,老百姓日子不过喽,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黎少爷孝期一年,身为赘婿的容瑾孝期三个月便可。
如果容瑾是原主,有意官场,以他教条板正的性格,这只鸡绝对不碰,黎少爷把鸡放到他跟前,他更会心生恼怒,自己去生闷气。
现在的容瑾可不是,他看到鸡两只眼睛就差冒绿光了。
“愿意愿意,多大的小公鸡?”
愿意那就好。
刘妈妈高兴得眉眼都扬起了,“不大,半年都不到,正嫩着呢,炖汤给郎君喝。”
“好好好。”
容瑾搓搓手,看着刘妈妈把洗净的整鸡放铁锅里炖……
“等等。”容瑾大喊。
刘妈妈吓了一跳,“咋啦咋啦?”
“刘妈妈,你放开那只鸡。”
刘妈妈,“……”
“取个砂锅来,再拿个小炉子。”
容瑾撸袖子,这文人雅士居家穿的道袍实在是太麻烦了,宽袖薄带是为风雅,但走路的时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要捞袖子,干活更是不便。
刘妈妈见他忙忙叨叨和袖子过不去,瞧着没了文化人高居云端的清雅,毛毛躁躁的一下子没了距离感,“郎君别忙了,你说,我来做。”
容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袖子,抱着双手说:“刘妈妈你用滚水浇淋鸡皮一遍,然后再放进砂锅里,砂锅里放姜三片即可。”
“不需要放葱吗?”刘妈妈询问。
“不需要,这只鸡新鲜,放了葱反而添了杂味,汤味不美。”
刘妈妈若有所思,她说:“老爷以前好像也这么跟我说过。”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人说没就没了。
刘妈妈收拾了心情,开始按照容瑾说的做,等鸡下锅了,容瑾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炉子旁边,他反正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守着这口锅,时不时看一眼炉子里的火,需要添碳了就添一个,又惬意又打发时间。
厨房里其他人暗暗打量着这位赘婿,听刘妈妈说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真是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读书人不都拽那个“君子远庖厨”,表姑少爷就是,自从老爷故去,时不时来家中骚扰少爷,见少爷进了厨房,就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站在外面等,怕油烟伤了他自己的风雅。
家里穷得表面光,恨不得外面绸子、里面补丁这样过日子了,还搬出那副样子,看了真真恶心。
“表姑奶奶天天来找咱们家奶奶,想结亲。”
“表姑少爷不也是嘛,跑过来献殷勤。”
“少爷都要烦死了,每次都说不在家,但表姑少爷就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知道少爷成亲了,他才不来的。”
“哈哈哈了,说什么呢,表姑少爷是苍蝇,那咱黎府、咱少爷是什么。”
“嘿,我打嘴打嘴,总之表姑少爷不是个好的,老爷在的时候他们看起来不错,老爷一走当真是什么面孔都摆出来了。”
厨房是消息集散地,容瑾态度亲和,始终笑模样、没什么架子,拉着刘妈妈开始聊天后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拉拉杂杂的消息灌了一耳朵,容瑾对黎府的了解也更加多。
一句话概括黎家,祖上阔过,家道中落,到黎老爷这儿又起来了,但就起来了他这么一支独苗苗,族里面依旧穷。
黎老爷在的时候尚能压制住族里那些贪婪的家伙,等黎老爷一走,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一开始打着给黎老爷治丧的名头,要入主黎家,被黎少爷的舅家给赶了出去。
后来说黎老爷这一支不能无后,要让黎太太从族里面过继一个孩子。
“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说话的管事妈妈歪歪嘴,一脸嫌弃地说:“挑出送来的孩子,不是族长的孙子就是族长他弟的孙子,他们那一支想要霸占家产的心已经写在脸上了。”
“后来呢,送来的孩子还在?”容瑾追问。
“怎么可能,咱少爷可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小哥儿,他们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用马车把孩子全送回去了,哈哈,听拉车的说他们到乡下的时候,那些大人还没到家呢。”
“咱少爷是有主见,但架不住是个哥儿,要是男子,怎么会出这么多乱子。”
“找人入赘一样,要是赘婿死了,哥儿当了寡夫名正言顺地顶门立户……”
说话的妈妈立刻闭上了嘴巴,讪讪地笑笑。
赘婿·容瑾笑了笑,抓起一把炒胡豆跟大家一起卡蹦卡蹦吃豆子。
炒豆子里面约莫放了一点大料、香叶等辛香料,豆子虽然干,但越嚼越香,越吃越上头,这就是大齐的瓜子啊,不知道向日葵传进国内了吗?
“妈妈说的没什么错处,未婚哥儿和女子一样想要掌家实在是太难了。”容瑾安抚地朝着那位妈妈笑笑,随后唏嘘地说。
那位妈妈是园子里负责洒扫的,闻言立刻找到了知音,觉得入赘的这个书生是个敞亮人,和他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那个哥哥来一趟走到时候园子里开的好的花都要摘一朵走。
“郎君莫怪,我是个粗人,说话糙了点直了点。”张妈妈说。
容瑾笑着摇头,完全不怪,他更欣赏黎家的小哥儿,有胆量有魄力走这条艰难之路,很不容易的。
“郎君看着身体大好,那请一定要继续好下去。”张妈妈走出来对着容瑾福身行礼,“老爷不在,太太忧心太过一直病着,哥儿既要操办丧事,又要照顾家中,还要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已经非常劳心了。请郎君日后好好待咱家哥儿,寡夫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都盼着哥儿能够夫妻和睦,有个人能够帮到哥儿。”
刘妈妈和其他几个妈妈看了看彼此,也跟着朝容瑾行礼。
她们都是黎家的老家人了,有跟着黎太太来的陪嫁,有黎老爷起家后买来的,无论是谁都绑在了黎家这条大船上。她们是看着哥儿出生,看着哥儿长大的,也盼着哥儿日后能够好好的,就如张妈妈说的,寡夫这条路太难走,她们更盼着哥儿能够找个体己人,一路和和美美走下去。
换容瑾麻爪了,他连忙把这些妈妈扶起来。
“各位妈妈,我容瑾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好好待少爷一天,绝无虚言。”
几位妈妈满意地笑了。
容瑾虚虚地叹口气,真是姜还是老的辣,他以为自己东拉西扯打探黎府消息,未尝不是这些妈妈故意透出来的口风让他知道。
现在把他架起来,真是不答应都不成。
容瑾看着炉火笑了起来,不管这些人私心里是什么,但大面上就是为了黎少爷好,有这样的下人,未尝不是黎家之幸吧。
鸡是临近中午炖的,午饭肯定吃不上,就随便在大厨房吃了一口。
送去主院的饭菜几乎没动又给端了回来,刘妈妈忧心忡忡,“太太又是只吃了几口,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这就不是容瑾能够插话的了。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黎太太骤然失去丈夫,整个人都垮了,只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鸡汤炖了半下午,香味从小厨房往外飘,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叫唤。
待在厨房里,味道就更加浓郁了,冬子跟小狗一样蹲在容瑾身边不挪窝,眼巴巴地看着锅子,“好香啊,郎君你真会做。”
容瑾可不敢居功,“哪能是我的功劳,是这只鸡新鲜,是刘妈妈处理得好。”
他嗅着空气中馥郁的鸡汤香气,真的好久没有闻到这么好的鸡汤味了。
现代市面上能够见到的大多数长得快、肉量多的白羽鸡,四十多天就可以出栏了,老品种的家养鸡这个时候还叫做童子鸡呢。
速成鸡无论是味道还是肉感,都下降了不少,没办法满足容瑾自己和餐厅里老饕客们的舌头,他采买的是竹黎走地鸡、山里跑山鸡……一只长成的鸡两三百,味道和速成鸡比是好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何就是少了股幼时味道,始终是容瑾心中的缺憾。
现在他知道了,变的不是鸡的味道,是心境啊。
要不是身体虚、肠胃弱,鸡汤上面那层晶莹透亮的黄色油脂,容瑾一定不会撇掉!
喝了一口鸡汤,容瑾满足地微闭上眼睛。
“舒服啊。”
煮好后的鸡汤撒上细盐,就是如此美味~
啃着鸡腿的冬子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在厨房的,多少都分到了鸡汤和鸡肉,要不是情况不对,真的是每个人都要喜笑颜开了。
吃饱喝足,容瑾再次溜溜达达从厨房走回他所在的菡萏院。
“冬子,我觉得自己好了不少。”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容瑾说。
冬子睡在脚踏上守夜,“是的呀,郎君,晚上回来你都没怎么让我扶,差不多是自己走回来的,好不少了。”
“就是走回来出了一身虚汗,还是要养养。”
“肯定的啦,郎君,毕竟小病一场。”
容瑾翻了个身,够着脑袋看了一眼躺在脚踏上的冬子。
睡的这张床是他在博物馆里才见过的千工床,一个床就相当于一个小房间,脚踏也大,冬子铺了床被子又盖了一床,五月的天气不会太冷,更大的千工床里头是床,外面还有专为值夜的丫头准备的小卧榻。
让这么大的孩子睡地上值夜,作为现代人的容瑾做不出来,几次开口让冬子回去睡,他不需要人守着睡觉,但拗不过冬子,冬子说了,等郎君大好了他就不值夜了,现在可不大放心郎君一个人睡,晚上要吃的喝的尽管开口。
容瑾躺了回去,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了冬子小小的鼾声。
年轻的身体就是好,沾枕头就睡。
他脑子里思绪多多,一会儿想着穿越了,以后日子咋过;一会儿又想着黎家少爷,想怎么和他开口。
想着想着,容瑾也睡着了。
···
一身素淡的黎未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站在月洞门外,两侧修剪得宜的月季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碗口大的花被灯笼里晕黄的光照着依旧不减明艳。
大概是心境不同,以前他觉得树好看、花好看、院子好看、夜色也是美极了,而现在,黎未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母亲吃不下饭,他忧心;得味楼重开三天,生意萧条,他忧心……太多的事情压在这个十七岁小哥儿的肩头,失去父亲的悲伤好像就那么茫茫然然过去了。
看到院中梧桐树下的秋千,黎未愣了好久。
“少爷。”春夏小声地喊着。
黎未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擦了擦眼泪,走到了秋千旁边扶着上面的绳索,耳边似传来了父亲殷殷暖语。
“爹爹的小哥儿长大了,爹都推不动你了。”
“怎么办啊,爹的小猪竟然要嫁人的年纪了,爹真是舍不得。”
“爹会给小猪找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让他疼你爱你,他要是对你不好,爹就打断他的腿。”
坐在秋千上,黎未惨淡地笑了,“容家那人怎么样了?”
春夏忧心地看了一眼少爷,“大概是容家大郎说了什么让他想通了,容大郎走后,郎君就愿意吃饭,还连着两天去了小厨房,也愿意进了荤菜。”
黎未淡淡地点头,不过三个月,他就清减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容貌更显,却淡得有些尖锐,他小小年纪又身为哥儿,掌一个家、管一个酒楼,真的很难。
“今天郎君在小厨房里待了大半天,和几位管事妈妈拉家常,打听府里面的事情,几位妈妈都是知道分寸的,就说了该说的。”
春夏待在府里,跟在管家身边学习理事,府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说桩桩件件都知道,但也大差不差。
“我下午的时候和黎叔也去过小厨房,没进去打扰,就在外面看了会儿,听郎君说说话。”
黎未因为疲累木木的表情动了动,有了点兴趣,“怎么样?”
“黎叔都称赞郎君说话做事极有条理,他虽然在套话,但不会让人觉得肚里藏奸,给人感觉很舒适,就愿意和他聊下去,黎叔待了会儿就说郎君不会是个甘为人下的,给他机会,迟早能够高飞。”
“黎叔少小就跟着父亲打拼,有三十多年了,他看人准,容家郎君那就不是个池中物。”黎未蹙眉,和媒婆说的完全不一样,媒婆说了,容家二郎目下无尘、气量小,待人处事皆带着读书人的清贵和傲慢,那种人,是走不进厨房,更别说和下人打成一片问东问西了。
黎未捏了捏眉间,脑子里想得太多,实在是头疼。
“先看着吧,总之入赘我们黎家,就不会亏待了他。”
黎未做事做人有底线,他找个病秧子入赘,是要他自然病死的,不是受到黎家亏待逼死的。
后者,他的目的达成了他也不会心安。
春夏张张嘴。
“要说什么?”
“少爷啊,我瞅着郎君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了,和刚进府时的短命相完全不一样,现在瞅着特别能活,他要是死不了咋办?”
黎未呆住,这,他没想过啊。
“那怎么办?”黎未喃喃自语,那是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未来。
···
身体稍微好点,那镶在灵魂里的生物钟就该死作祟了,容瑾卯时也就是约莫六点多钟就醒了,他一有动静,睡在脚踏上值夜的冬子就翻身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卷了铺盖出去,估计是去准备洗漱用品和朝食了。
容瑾砸吧嘴巴,实在是不想喝粥。
他上辈子其实很少喝粥,清粥寡淡,咸粥失了米香,甜粥又粘稠,他喜欢早晨吃各种包子、烧麦、面包等配咖啡,双倍萃取的冰拿铁,一喝一个不吱声,当然,这些都是他在小区里空腹跑步五公里后的标配。
现在别想咖啡了,晨练等着身体养好再说吧。
冬子再进来,容瑾就掀开被子爬起来说,“冬子,今天不要喝粥。”
“郎君想吃什么?”
“有什么啊?”
冬子皱眉想了半天,干巴地说:“粥。”
容瑾笑了,“早晨我能去厨房吧,我想弄点韭菜鸡蛋的馅饼配粥吃。”
“可以啊,我和刘妈妈说一声让她做。”
“我手痒了,想自己做。”
冬子当然是听郎君的,轻快地应了,“可以呀。”
冬子提前让院外的小子去小厨房支应了一声,等容瑾洗漱完走到厨房,东西都是备好的。
黎家是干酒楼的,招的赘婿喜欢做饭这件事,刘妈妈很乐见其成,还觉得理所当然,晚上家去和家里那口子说了,觉得郎君不仅人长得好、又和气,对吃的也有研究,不愧是少爷找的赘婿。
台面上放了面和韭菜、鸡蛋,容瑾想做韭菜鸡蛋馅儿的软馅饼,这个饼的含水量大,一碗面一碗水的那种,新手很难掌握,往往做成了烂面糊糊,但在容瑾手里,那面和开后里面面筋张开,就和活物一样跟着容瑾拿着的筷子来,想怎么团就怎么团。
面弄好后放在一边醒,会更有筋性。
容瑾去拿旁边的韭菜,发现刘妈妈已经把韭菜切了,鸡蛋打散后放进油锅做成了鸡蛋碎。
容瑾笑着把两样东西和在一起,放了盐调味,可惜了现在调味料少,没有味精鸡粉之类的,不然味道更好点,只能够借新鲜韭菜本身之鲜、鸡蛋之鲜、芝麻油之鲜了。
芝麻油既能够提鲜,又起到了给韭菜碎锁水的作用。
包在软面团里,软塌塌的面团按进油锅,不过须臾,一张软面馅饼就做好了。
“吃一个。”容瑾招呼着刘妈妈和冬子吃上。
冬子想吃,吞咽着口水去看刘妈妈,不敢造次的。
刘妈妈双手搓着围裙,推拒着说:“那怎么行,哪有郎君做饭,下人吃的道理。”
“妈妈吃吧,就当帮我试菜,黎老爷在世的时候肯定也找了不少人试菜的吧。”
刘妈妈:“那还真是,老爷只要想出一道新菜,我们也跟着享口福。”
不再推辞,刘妈妈和冬子一人一半。
馅饼很软,馅料很香,特别是用油煎的,把韭菜的鲜味都给逼出来似的。
“这个饼太软了!” 刘妈妈揉着手上的饼,惊讶得不可思议。
她完全没法想象,这饼是刚才那坨烂面做出来的,她都打算好了,郎君做不出饼她就用那面做面疙瘩,总之不会浪费粮食。
没料到,竟然真的做了出来,比她吃过的任何一款馅饼都要柔软。
“郎君,你这一手绝了。”
容瑾笑而不语,这哪跟哪的,也就是打了个信息差,南人不擅长做面食,现在更比不上信息爆炸的时代,想吃什么网上搜搜菜谱也能够做出个七七八八,现在是一张方子便是一个传家宝。
一连做了十五六张,把刘妈妈给准备的面和馅料做完了,容瑾才吃了一口,他说:“有粉条就好了。”
“粉条?”刘妈妈听到了。
“妈妈,东洲府有土豆和红薯吗?”容瑾不太抱希望,他记得这些东西传入华夏都是明朝的事儿,所以这些作物又有个带番的名字。
可大齐又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别说朝代了,他熟知的世界没有哥儿啊。
刘妈妈想了想,“郎君说的可是番芋、番薯?”
容瑾惊呆,“真的有?”
“郎君忘了吗,朝廷去年张榜,招农人试种番芋和番薯,给愿意种的庄子农家分派了种子和种植方法啊,咱黎家的庄子上也有种,我听送菜的庄子管事说,倒是很容易种活,但个头很小,跟一串葡萄似的,老爷就让做了一些尝尝味道,其它留种今年再种,还让庄户们找找种植的方法。”
容瑾收起了惊呆的下巴,这里的确不是他熟知的那个世界了,但同时高兴了起来,有土豆和地瓜,证明大齐作物更加丰富,做菜的局限就小了不少。
“郎君要吗?厨房里还有一些晒干的片。”
容瑾笑呵呵地说:“不用不用,我就好奇问问。对了,冬子啊,我让你留意的呢?”
冬子擦擦嘴,“郎君你等等,我去问问。”
噔噔噔出去,又哒哒哒很快回来,冬子说:“郎君,少爷还没出门,不过……”
“不过什么?”
“族里面又有人来了,大清早的,真是找事儿。”
刘妈妈皱了眉,“谁啊,大清早的来找晦气。”
“隔房的一个堂哥。”
容瑾拿起了食盒,里面装了他做的饼,“在哪里,前院花厅吗?我去看看。”
刘妈妈想了想没阻止,有个人帮着少爷,应该好点吧。
就是……
刘妈妈看着郎君窄窄的身板,心里面不由得忧心起来他顶得住族里面那些庄稼汉一拳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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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