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自然是用分身。
鹤延年匆匆往慎戒司赶去。
慎戒司。
人群涌动,每个人都仰望着高台上的何秀,又或者说天道。
“…各位,慎戒司今日要严肃处置一位弟子,姓孟,名狗,生性卑贱,心思龌龊,具体事宜我早已通知各位,想必在场的弟子都没有异议?”
“没有没有!”
台下,人群欢呼雀跃的高喊着。
台上,孟狗望着眼前这群压根不在意真相的众人,自始至终表现得都很冷漠。
“那么,我。身为让孟狗此人入门的罪人,有几句话要说。”
涌动的人海迅速平静下来。
看着台上终于被自己控制住的孟狗,再看看台下随波逐流的大众。眼看多年计划的事情就要得逞,天道简直想要捧腹大笑了。
“…咳咳。”
天道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一脸的悲痛自责,
“遥想当初,因孟狗他救了我的灵宠,故以此要挟,想要抛弃父母,求入仙道。我虽不甚认可,但却转念一想,世间皆为名利,此人虽心狠势利,工于心计,但只要本性善良,却也无何不可。却不想——”
天道顿了顿,目光悠悠掠过台下,“…哎。在这短短数载间,想必各位都是看清了此人的真面目,而对孟狗他有所怨言不喜。常言道,相由心生,果真诚不欺我等也。”
“是!确实如此!”
望着高台上,一副翩翩君子模样的何秀,人们皆笑吟吟的点头称是。
而高台上的孟狗却低眼,望着人们脸上因为笑起来而形成的褶皱,听着他们畅意欢快的小声议论,他只觉得可笑。
是因为看清了我的真面目,才对我有所怨言不喜。
…哈哈哈!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他确实抛弃了父母。
但那是因为他们把他卖给西域人当羊吃,他拼了命,才跑了出来。他想抛弃他们有何不可?!难道他的买命钱,还不够偿还生恩吗?
至于养育?
哈哈婴儿时期的养育之恩,让他自懂事起便忙前忙后。养育之恩,他自认也已还清,两不相欠,互不相干,他想抛弃他们有何不可?
反正,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从西域人眼底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孟狗就只是他自己。
自始至终。
他,问心无愧。
孟狗沉默低眼,可台上的何秀却扫了他一眼,面目狰狞了一瞬间。但谁都没有发现。
“…各位!魔向来就是这样的!他们生性便被众人不喜,排斥!我,何秀,我可以对天发誓!孟狗他是魔!!!”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连孟狗都极其错愕的看向滔滔不绝的何秀,
“ 为了证明我何秀所言不虚,恳请上天作证!倘若孟狗是魔,请天雷鸣三声!!!”
此话音刚落,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轰鸣如雷,应声爆裂——
咚咚咚!
三声!
孟狗竟真是魔?!
众人惊疑不定,对于魔的认识,他们大都只是在书中看到,全然没想到现实中竟真能遇到一个魔!
一个还未成气候,法力不高的魔!!!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即将啄食腐肉的乌鸦,期待而锋利的眼瞳如同利剑,将孟狗死死贯穿定罪。
“魔就应该剥皮拆骨!让他知道我们正道的厉害!”
“对对对!剥皮拆骨!”
“嘿何秀他真不愧是掌门之子!像我就只知道孟狗他极其讨人厌,却不知道原是因为他是魔!”
“可不是嘛!有句话怎么说的…呃呃?何秀大人简直当之无愧的未来正道魁首?”
…正道魁首?
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样。
孟狗思绪昏麻。
过往的一切迅速翻阅。
苍天对我竟不公至此!
魔气为何只找上他,为何众人不喜自己,为何非要认定自己是魔…
常言道,自古正邪不两立。
可倘若。
世上其实本应无魔,有的只有被众人排斥的异类呢?!
我不是魔!
我绝不是魔!!!
孟狗的内心如炙热的岩浆翻涌,亟待一个极速喷发的时机。
感觉孟狗不太对,魔气是又慌又乱。
可眼下在天道眼皮底下,魔气是不敢出头的。它只能热切的期盼那小公子听信自己的胡诌,过来救一救孟狗。
而在时间短暂停滞的罅隙间。
天道却在和鹤延年对峙。
“你来做甚?总不能是不忍心?”天道攸然朝他扬起一抹笑,冷声嘲讽,
“烂好心!你压根救不了他!命运的一切就像是被早已卡上的齿轮,一旦运转,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过来,总不能是专门看我们待会是怎么剥皮拆骨的吧?”天道大笑,笑得张扬,不屑一顾,“又或者,你是专门来找死的?”
“都不是。我有更好更稳妥的办法让他坠魔。”
此言一出,连天道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有趣有趣。剥皮拆骨都难以下断言让孟狗入魔,你却大言不惭。难不成你的方法比这更惨无人道些?说说,我现在倒是很有兴致。”
“很简单。”鹤延年不动声色,嗓音冷静,“剥皮拆骨只是□□痛苦,但灵魂上的痛苦却更加深刻。”
“…灵魂上的痛苦。”天道皱了皱眉,却又突然咧嘴一笑,
“哼,鹤延年你以为我很蠢吗?!”
鹤延年佯装被揭穿,慌不择路的后退几步,天道得意洋洋,但一直寻找时机的鹤延年却于此刻抓住了时间的漏洞,带着孟狗急驰而去。
每逃出一步,积分兑换的声音,就如同流水般哗哗逝鹤延年而去。
他拎着孟狗大步往前跑,这种姿势分明是孟狗自小最害怕的,但此刻他却愣愣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男人,
“鹤,…师傅?”
鹤延年应了一声,没在意他那短暂的停顿。
诚如天道所言,命运很难改变,但也不是不可能。改命需要外力。而现在,他就是那个外力。
“…师傅为何救我?”
许是性命攸关时,鹤延年又突然出现,现在的孟狗明显防备心淡了许多,言语间甚至能听出几分亲近之意。
两个身份之间的牵连,鹤延年不想暴露太多,便道,“因为我是你师傅。”
“那…为什么独独当我的师傅。”
孟狗压住嗓音里的情绪,轻声问,可却得到了一种从没想到的回答。
“因为我想。”
身后传来急剧的风,察觉到是天道之韵,鹤延年想避,却避之不及,于是他立刻将孟狗送到原身那。
而下一秒,一道利刃从后背刺入,贯穿心脏。
鲜血淋漓。
“…喂,你为何要多管闲事,与天作对?”
何掌门利落的抽出利刃,那柄以仇恨浇筑的长剑,微微嗡鸣,顺着滴下来的血,似是为眼前场景哀鸣,又似在咄咄逼问。
“因为与天斗,其乐无穷也。”视线划过那柄染血长剑,鹤延年咳血不止,却大笑,
“倒是你,时刻面对妻子和妹妹的恨意,被迫将自己的儿子献祭于天,感觉如何?”
“你懂什么?!”
何掌门何寻像是被戳到痛处,再没了冷静,怒目而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芸芸众生离苦得乐!世界上有灵草有灵兽,可偏偏人却只能……”何寻猛然住嘴,冷笑一声,“总之我是为了大义!”
“…大义?”
鹤延年微笑,鲜血从他的口鼻流出。明明对方是倒下的那个,可何掌门何寻却觉得此人的眼里有一种悲天悯人,却又居高临下的,一种独独对自己的嘲笑。
不过一将死之人。
何寻狠狠咬牙,他的往事不堪回首,可眼前这人却不知为何会知道那些秘密。想到天道的命令,何寻收了剑,转身去追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