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你是鞭子还没挨够。”
白绍踹了脚手下,狠狠剜了白江一眼,意思是秋后算账。“还站着干什么?把她们给我绑起来!”
慕怀昙把白玉奴揽到身后去,要绑她们的人刚到跟前,就被她一拳砸得眼冒金星,鼻窍里涌出两道血流。
白绍手下没见过这样狠辣的女子,皆在原地愣了愣。倒把白绍自己气得提着刀杀过来。
“叔父,停手吧,何至于如此!”白江急得手足无措,可胶战在一起的两个人,没一个听他。
院子里凡是站立着的物件,皆被横扫在地,就连那棵老树,身上都平白多出数道刀痕。
慕怀昙不想跟白绍打,她只想赶紧带着白玉奴离开。可白绍的刀劈下来,她不得不接,否则就要多个血窟窿。
白玉奴被刀光晃得眼花,一不留神,身后站了个人。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捅你!”白玉奴拿簪子对着白绍手下,但她那点劲,恐怕连对方的皮都捅不穿。
白玉奴被绑了起来,她不敢吭声,唯恐慕怀昙分神。阿爹说过,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间。
可慕怀昙一个人再厉害,也敌不过无数双拳脚。白绍手下也加进来,她打得更吃力。
白玉奴见慕怀昙身上被划开几道口子,血一点点洇开,她急得发抖。白玉奴走投无路了,又想起洞仙的话。阿爹人呢?怎么还没来?
“白乌你个老东西!你闺女要没命了——”
白江被吓得在原地跳起,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嗓子,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白玉奴这一声喊,比什么休战协议都管用。白绍立刻停下来,抓着手下问:“白乌来了?你干什么吃的,这都不上报!”
“没......没听说,走之前我们的人还看见白乌在他院子里练刀。”
白绍气不打一出来,一把挥开他。白绍看着慕怀昙,心里盘算为这两个女人得罪白乌,究竟值不值。
“你已经得罪了。”慕怀昙仿佛能听见他心中所想。她把刀横于身前,轻蔑地笑,“用我的命换白寨主一命,算是便宜你。”
白绍嘴角抽搐,刚要动怒,又想起什么似的忍下了。“何必闹得你死我活的下场,分明我俩可以联手。”
慕怀昙仿佛听见很新奇的事,“联手做什么?”
“听说我们白寨的新神,很依赖你。”白绍笑得意味深长,“若此事落成,你便是万人之上的地位。”
慕怀昙想笑,但笑不出来。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那么自信。
偏偏白绍还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同意。”
“这真是天大的......”
白绍听见有戏,脸上得意藏也藏不住。
慕怀昙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天大的臭狗屎。”
白绍愣住,慕怀昙的话在耳朵里过了几遍,他回过味来。自从白绍当了寨主后,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就连白乌在他面前,也得收敛傲气。
白绍怒极反笑,“慕姑娘是好赖不分了,绑了喂鱼吧。”
他转头看向白玉奴,白玉奴刚要怒骂,却被他这一眼盯得吞回去。“既然洞仙消受不起这样的美人,就只好由我来为她安置去处。”
白玉奴表情僵住,这样的没脸没皮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眼见着白绍那张脸越来越近,白玉奴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铮”的一声,脚下的大地震了三震。白玉奴掀开眼皮,白绍脚边插了一把刀,把他整个人钉在原地。
含着滔天怒意的吼声响在院子外——“是吗?为玉奴安置去处,我白乌还没死吧!”
斗笠遮住男人的半张脸,身上蓑衣还带着水气,裤腿泥土未干,想是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他嘴唇绷得死紧,一双眼即使藏在斗笠后,白绍也能感到被凶兽盯上的如芒在背。
他想杀人。
白绍握紧刀柄,不是准备迎战,而是怕自己的刀滑落在地上。
“白寨主不是说,送玉奴嫁与洞仙,可解她身上的痴症吗?怎么,白寨主自己就是洞仙?”
白乌提着刀缓步逼近,他使的是自己打制的双刀,寻常人一把都抱不起,他却能一手拎一只,举重若轻。
白绍强挤出一个笑容,扯谎道:“我也没想洞仙会出事,如今是想送白姑娘回家,只是白姑娘误会了我......”
白玉奴听不下去,直接喊:“阿爹,我才不是突然变傻,我是被他用石头砸傻的!”自己不说话,真当她是哑巴。
白乌握住刀柄的手瞬间青筋暴起,他其实早有怀疑,只是要为玉奴治病,只有那一个法子。
白乌劈开白玉奴身上的绳子,把她护在身后。也不见他何时出手,只听见一声声凄厉惨叫,白绍手下皆抱着大腿,在地上痛得来回翻滚。
好快的刀法!慕怀昙眯起眼,心里掂量如今的自己与白乌对战,能有几分胜算。
白乌似乎察觉到慕怀昙的目光,他把刀环套在腕上,朝慕怀昙行抱拳礼,“我这个不肖女,给姑娘添麻烦了。”
慕怀昙才想说不碍事,白乌不知从哪摸出柄小巧腰刀来,他两指夹着,连刀鞘一起甩出去,钉在树干上,足足半指深。
“此刀善暗刺,姑娘应当用得着。”
慕怀昙面无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胜算可能......不足两成。
“阿爹!他想跑!”白玉奴指着鬼鬼祟祟的白绍,语气忿忿。
白乌没说话,他取下斗笠,拥有举世无双刀术的人,本该有与之相配的意气风发的一双眼。
可白乌的眼里,饱含了沧桑和颓丧。
“白寨主,我一直在等。”白乌叹息道:“等你说的白寨刀客天下闻名,白寨十三村的人,都衣食无忧的那一天。”
刀环叮当响,是持刀的手在抖。“可我只等到,外面来建交的人被你私自处死,女人不许习刀的禁令让我的玉奴无力自保。”
白乌的恨意再也藏不住,“我是个武夫,不懂弄权。竟看不穿你这小人精心策划的骗局!”
“啊啊啊啊啊——”
刹那血流如注,白绍的五官痛得扭曲在一起,他捂着自己断掉的大拇指,不住哀嚎。
比钻心的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再也不能拿刀了。
白玉奴还是觉得惩罚轻了些,白乌唤她走,她不情不愿。
白乌自顾自地走出院子,慕怀昙也淡然地从白绍断手上跨过走了,白玉奴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阿爹,留着他做什么?以后还是个祸患。”
白乌见女儿这样,其实心里很满意,但他面上没有显露。
白玉奴等了许久,却听见她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洞仙失去法力的事,是谁传出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白玉奴瞪着白乌,有些生气。
白乌也瞪着她,声音压得很沉,“是洞仙自己传出来。”
“什么?”白玉奴气全消了,她摇着白乌的肩,要他快点说。
白乌不惯着她,一巴掌把她的手打下去,“没大没小。”
白乌望向滚滚东流的大江,神情莫测,他缓缓开口:“洞仙要做一件大事,白寨的过去终究会被这浪涛淹没。无论是白绍,还是我白乌,都将归于命运来审判。”
“这些事,都是洞仙亲自来找我,亲口所言。”白乌双手搭在白玉奴肩上,用最平淡的表情说:“我见到了仙人,那就是仙人之姿。”
“是洞仙亲自来,哈哈哈哈,他来找我!找你老爹白乌!”
白玉奴被叉着手臂,高高抛起,又被稳稳接住再抛起。她看着欢喜若狂的爹,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