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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呼声里,本来清婉柔和的丝竹声一顿。
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突然有训练有素的侍者侯在灯柱旁,还不待众人出声,只听得耳边一声“铮”鸣。
繁烛煊照的堂内,立时灯火熄下大半,只有对着中间圆形舞台的灯火亮着,众人的目光齐聚。
突然从楼上落下几根飘逸的纱带,琵琶声渐起,有道轻缓悦耳的女声唱起。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
随着出尘歌声而来的,是随着纱带飞舞而下的红衣舞者。
纱幔飘飞里,她的身形缥缈出尘,宛若惊鸿仙子。
圆形舞台上,红衣的舞者一玉足翘起高抬,双手高举过头,鬓发如墨,光影里只见她窈窕的身形,不见她的面容。
琵琶将息间她又唱。
“共寻春、飞步孱颜。
和风弄袖,香雾萦鬟。”
她踩着曲调,琵琶声急她便腰肢旋若无骨,轻缓便轻盈似仙。
蹁跹的红裙绽若莲开,出尘的歌声犹如天籁,似一朵绽放在暗夜里的清艳红莲。
“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飞鸿落照,相将归去。
淡娟娟、玉宇清闲。
何人无事,宴坐空山。”
琵琶渐缓,那清冷的女声便在灯烛里越发出尘。
可她的舞动却越发的急促,她仰着头,双臂柔若无骨,红纱漫飞,直到最后一声琵琶声停。
她腰肢后仰,灯火渐渐照亮,别人却无暇他顾,只听得耳边那最后一句唱词。
“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
至此歌声尽,余音绕梁。
却依旧全场寂静。
“好!”不知是何人先开口,随即惊醒在场众人。
一下子叫好声如雷鸣,繁华喧闹里,台上的红衣女子轻轻起身,灯火阑珊下微微一笑,玉面朱颜,容色倾城。
众人簇拥着,欢呼着,唯有她从头到尾都独立着。
“灵溪姑娘跳的好!”
“姑娘舞姿倾城,不知在下……”
“去去去,灵溪姑娘我愿奉上百两黄金……”
众位公子力争能同灵溪一见,可惜美人只一声轻笑后便翩然离场,留下那些侍者们面对那些喧闹的争夺。
而二楼江寻他们之处,月惊梦已经连桌上的美食都不吃了,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鸿里,直到江寻轻敲折扇,摇头念了一句诗才回过神来。
“美人一舞倾天下,从此王孙不思归。”
“一舞惊鸿,灵溪姑娘委实绝色佳人矣。”
月惊梦也不禁感叹,觉得她今晚这趟瑶栖楼算是没白来。
“灵溪姑娘是瑶栖楼最负盛名的头牌,一向只卖艺甚少见客,我来过瑶栖楼许多次,也只有今天见过她的舞姿,果然名不虚传。”
就连解君愁也被方才的舞蹈吸引,一时忘了其他事情。
谁知下一秒,就看见身边江寻起身,折扇一展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去见见这位灵溪姑娘吧。”
“这……我听闻灵溪姑娘她从不轻易见客,如若她不想,就算有人拿着黄金千两也无用。”解君愁委婉劝道。
“山人自有妙计。”江寻扮作的少年轻挑眉峰,表示跟她来。
“而且你若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细节,可得靠这位灵溪姑娘了。”
“那便拜托江老板了。”解君愁迅速站起跟上。
虽然佳人离场,但瑶栖楼内众人仍回味着方才的曼妙舞姿,不少人捧着金银珠宝想见灵溪一面,但都被侍者阻拦表示抱歉。
去者多回者也多,江寻他们就是这样逆着人流往三楼去的。
“不好意思诸位公子,灵溪姑娘说她累了,今日不见客。”果然刚到三楼,便有侍者拦路。
解君愁对此看向江寻想看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见她先掏出一锭银子给侍者,然后将手中一直挥舞着的折扇交给他。
“无妨,劳烦将这把折扇交给灵溪姑娘,她看过之后自然会见我们。”
平时想给灵溪姑娘的东西不要太多,换平常人侍者是不会理会他的,但江寻给的太多了,而且看她仪表堂堂,侍者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打量了一下她,最后还是跑了这趟腿。
随后等他回来后,看江寻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灵溪姑娘有请。”
解君愁也没想到江寻的那把折扇居然真的有用,要知道灵溪在瑶栖楼挂牌两年便红了两年。
爱慕她想见她的人多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有,有权有势的朝堂官员也有,不是没人想强取豪夺以权压人,但从没听说有人成功过。
久而久之,灵溪背后有人这个事情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而江寻又是谁,她是成名五载的江湖第一杀手,如今她居然好像同花楼里的头牌有了那么点联系,这如何让解君愁不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解君愁却并没有随便发问,这不是他该好奇的事情。
侍者的声音压的很低,显然是顾虑这周围徘徊的人听见他们的谈话,不然肯定要热闹起来了。
“诸位公子请随我来。”侍者引着他们没有上三楼,而是从二楼进拐入了后院。
相比较吵闹的前厅,后院便安静了不少,四面走廊纬纱轻扬,隐隐还有溪水流动的声音。
解君愁跟在江寻和月惊梦之后,江寻似是因为手中没了折扇,只负手而行,背脊挺直大步流星,连步伐都似个少年郎。
等走过这条长廊,侍者将他们带到一间房门前道:“灵溪姑娘就这里面休息,诸位公子请便,小人先告退了。”
“嗯,见美人果然麻烦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月惊梦对此发出感叹。
“呵,是啊,更何况我们要见的这位还是位了不得的美人呢。”江寻对她眨眨眼轻笑,随即上前推开房门。
房门才开,一道劲风便直冲江寻门面而来。
本该柔软的帔帛力道凶猛的划破夜空,空气中顿时发出尖锐的暴鸣,不过眨眼间便来势汹汹。
江寻却眼都未眨,面上笑意未乱,信步抬手挡住那帔帛。
两厢撞击下,一声“嘣”的硬响从相撞处传出,她随即手腕一转抓住帔帛一拉,内力顺着帔帛而去与对面人的内力撞上。
“——呲啦”
有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传出。
不过几息的时间,暗中便已过上好几招,快的让旁人都还未回过神。
这突来的转折让解君愁惊讶不已,他踌躇着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一旁的月惊梦拦下。
“没什么大事。”
她语气淡淡,眼中是看戏似的眸光,似是那突来的袭击不过是阵风一样,显然对江寻很有信心。
果然,月惊梦才说完,房内便传来一声清柔出尘的女声。
“这么久没见,看来某人功力见长啊。”
“这么久没见,某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感受到手中帔帛重新恢复柔软,江寻才随手松开。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彻底洞开,露出了房内坐在贵妃椅上的白衣美人,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江寻。
见她卸力顺势收回帔帛,方才还是锐利暗器的真丝重新变回丝滑轻柔的帔帛,玉白的指尖轻饶其中,红白分明。
美人不是灵溪还能是谁,此时她不见之前表演时的浓艳,一身白衣的她更为清丽,多了些慵懒。
她放下帔帛,轻敲了敲手上的扇子,见着门外的江寻还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这次的皮囊倒是不错,比你本来的顺眼多了。”
解君愁觉得今晚的发展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谁能想到以舞出名的灵溪姑娘居然还会武功呢。
“原来你是喜欢这样的?那我知道了。”江寻摸着下巴点头,一幅她全都懂的样子。
灵溪默默握了握拳头,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坐吧,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江某人。”
连远在千里外的江陵都听说了的传言,就在昭平事故发生地的灵溪怎么会不知道。
她扭头打量起月惊梦解君愁二人,“介绍介绍?”
“还是灵溪姑娘懂我。”江寻摇头一副纨绔子弟的风流样,没骨头似的栽倒在旁边的椅子。
“这位是苦主解公子,那位是我的朋友姓月。”江寻坐下后随意指了指,然后便看见了解君愁尚还没反应过来的神情,懒懒道:“坐吧,刚才我们闹着玩儿呢。”
月惊梦早已经坐她旁边来了。
“我说怎么最近解公子没来瑶栖楼了,原来是去搬救兵了,能请来江寻,解公子好本事。”
灵溪这话显然是知道江寻真实身份的,解君愁见此也只能苦笑,“是江老板赏脸肯帮我,我若真有本事,也不会现在才见着姑娘了。”
半年前,正好是灵溪出场表演的日子,解靖江和快刀客正是要看她表演才来的瑶栖楼。
灵溪闻言轻笑,展开手中折扇半遮着脸,只露出那双含情眸,语调轻缓道:“可解公子现下不是见到了嘛,这也是公子的本事呢。”
若是本来解君愁还只是猜想,但现在灵溪的态度,便是证实了他的想法,她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对于我父亲的死,还请灵溪姑娘可以知无不言,我必有重谢!”
“问我,不如问你旁边的江寻来的快一点。”灵溪将话引向江寻。
于是解君愁再次把目光定格在了那个清冷少年的身上,她此时拿着白玉茶壶正给自己倒茶。
“半年前,我接了杀快刀客的单子,那时我打听到他人在昭平我便赶了过去,他这个人表面上豪爽仗义,实际背地里不知祸害多少女子更是强夺他人之妻,是个实打实的好色之徒。”
虽然早知道明月愁不会杀无罪之人,但快刀客的真实面目还是令解君愁觉得惊讶。
他没想到那个曾帮扶弱小,仗义豪放的侠士,背地居然是个夺他人之妻的人渣,可江湖上却一点传言也没有,他死后又因为有另一个地位更重人的死遮掩着,所以并没有他的罪状传出。
江寻端起茶盏,对解君愁眼中的惊讶轻嗤了一下。
江湖上如任梁山这样的人渣可不少,不过是被掩藏在了大侠的名头下,或许他们曾经做过好事,但罪恶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来到昭平后听说他同风月山庄的副庄主解城交好,我便买了风月山庄的消息,说他们过几日会去瑶栖楼看灵溪姑娘表演,所以我提前乔装到这瑶栖楼里装扮成了一个舞娘,到了当天,我见到解庄主和任梁山相携而来,说要一同来的解城却未出现。”
这个解君愁是知道的,因为解城曾在他爹死后的灵堂上哀哭着说,若是那日他没有因事绊住也去瑶栖楼就好了。
“灵溪姑娘的舞姿你们也是见到的,那任梁山本就是好色之徒怎么会不心动呢。”
听到江寻调侃的灵溪本在摩挲手中的檀木扇,见此不由抬头斜睨她一眼,才道:“他当时喝醉了,拍着手中的刀说要见我,因着他旁边的解庄主我给了个面子去露了一面,不过没多久我就走了。”
江寻也笑,“是呢,灵溪姑娘可不是旁人随便便能留下的人物,所以她走后任梁山借着酒意发了好大的火,解庄主为了缓和气氛叫了舞女去跳舞,我就在里面,不过跳了一半的时候解庄主似是被什么人叫走了。”
解君愁听到这不由振奋了精神,知道可能是关键线索要来了。
“跳完舞后,其他舞女被任梁山遣散我被看中留了下来,反正直到我用银针穿透他的颅间死穴之后,那个房间都是没有其他人的。”
杀手讲究一击必中,任梁山直到死都是一脸安详,就他这样的,江寻哪用下毒。
要知道那种无色无味,一尝即死的毒药不仅很贵,还十分难得,用在任梁山身上可太不值了。
“不过就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解庄主,他那时就在隔壁的房间正同一个男人神色激动的争吵着什么,解公子你猜我看到了谁?”
江寻斜倚在椅把上,眉眼里含着趣味。
“是谁!”解君愁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江寻。
“是早先说有事来不了的解副庄主——解城。”
解君愁一下子站了起来,灼热的眸光如火,面上一时闪过痛苦、不解、迷茫,最后落于平静。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浪涛。
写开头的时候是真的觉得有点古早了,就差唱的是首现代歌,不过灵溪是本地人来的哈哈
不过我真的好爱写美女啊!
唱的诗是苏轼的《行香子·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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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喜欢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