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外边看热闹的人,看到燕兰星跟潭昭冉出来就散了。
其实不用燕兰星开口,下边的人自然就知道如何做。
两人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潭昭冉脸上满是失落,说不伤心是假的,毕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燕兰星坐在她对面,安慰她道:“昭冉姐姐,那臭男人真的配不上你。”
潭昭冉勉强一笑,“我知道,我就是……”
怎么说呢,两家相识多年,订婚也有两年多,知根知底的长辈常常拿他们打趣,他在她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光风霁月。
突然有一天,撕破外表的秀丽,露出来里面的破败不堪来,难免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幸好是及时止损。
燕兰星看着潭昭冉神色虽然落寞,但是没有到伤心欲绝的地步,她在内心深处为她松了口气,越是蹉跎陷下去的就越深,及时止损比清醒着沉沦更重要。
“昭冉,你值得更好的人的。”
潭昭冉苦笑一声,“在说吧。”
燕兰星将潭昭冉送回府上,自己才回来,
“三月,你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三月的声音很清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姑娘,那钱公子不是个良人,他除了今日看到的,在外头还有两个外室呢。”
燕兰星:“……”
她都觉得搅和晚了,早知道就早动手了。
傍晚燕兰星到家的时候,前院的人立即道:“四姑娘,前厅有人找您?”
燕兰星疑惑了,“找我?”
“谁啊?”
“陆……公子”
燕兰星拧了下眉头,“不见。”
那下人站在原地不动,“陆公子说要事相商,他说是正事。”
燕兰星脚步一顿,什么正事?他跟她能有什么正事。
燕兰星站咋原地踌躇了一阵,咬着牙去见了,反正是在她侯府,她怕什么?
到了大厅,却发现不只是陆玄瑜在,燕锦铖也在,不过两个人都气氛很奇怪,他俩看谁都不顺眼。
尤其是燕锦铖,他身还穿着金銮卫的衣裳,腰间挂着的长刀就这样大咧咧的摆在桌面上,刀尖那一面还直指着陆玄瑜。
看起来是极其的不礼貌,但是这是在靖北侯府,跟陆玄瑜还将就礼貌,燕锦铖没立马把他丢出去,都是仗着骨子里的三分教养。
燕兰星走到燕锦铖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说吧,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陆玄瑜神情放到燕兰星脸上,目光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但又皆数被他隐了下去。
他垂着眸子,声音有些低,“祖母……向我问起你了,说这些时日为何你不上门。”
燕兰星原本只是想听陆玄瑜想说什么狗屁话,但是他却提及祖母。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玄瑜的祖母不认人,身上还有一身的病,都是当年在庄子上落下的病,陆玄瑜这一支在整了陆家并不壮大,是他小时候便崭露头角被主家相中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平心而论,前生两世,祖母是实实在在对她好的。
燕兰星沉默了一下,“你不该来寻我,你我即已经退婚,那我就不便在踏进你陆家的门槛。”
陆玄瑜眉心皱了下,“你何时在意这些虚礼了。”
燕兰星还没开口,燕锦铖阴测测的声音到先传过来了,
“虚礼?我妹妹也是个未出阁的贵女,还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她如今的坏名声,一半都是在你陆府上得来的,到你嘴里到成虚礼了?”
他手搭在桌面上的刀背上,双腿分开,眉眼里带着厌恶,“你是端庄世家公子,你什么不懂?”
“要不然你也不会费尽心思将你那心尖上的宋姑娘送去跟长公主府结缘。”
就说怎么会这般巧,原来背后也有陆玄瑜的手笔啊,燕兰星目光落到陆玄瑜身上,心里只觉得可笑。
燕锦铖继续道:“你知晓名声珍贵,却对我妹妹的名声不屑一顾,这书本上说的伪君子就是你吧。”
陆玄瑜眸色有些阴沉,又有些懊恼,“是我失量了,从前我未考虑过这些。”
“哼。”
燕锦铖眼里全是冷嘲热讽,反正在他眼里一百个陆玄瑜也配不上燕兰星。
陆玄瑜又是沉默,“祖母不知道我二人退婚。”
燕兰星抬头看着他。
“我只是想说,祖母年事已高,如果……你在侯府过完中秋宴后,能不能去看一下祖母。”
陆玄瑜从未对燕兰星说过这样的话,刚出口时还觉得难堪,但是一句话下来,他却觉得减轻了些。
燕兰星摇了摇头,“陆公子,你我二人已无瓜葛,再加上你不是一直心悦宋姑娘吗?到时候你带她去不也一样?”
已无瓜葛?陆玄瑜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祖母不喜欢宋琬青,再加上她现在是长公主之女,多有不便。”陆玄瑜这话说道这戛然而止。
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从未对燕兰星考虑过。
“多有不便?”
燕兰星讽刺一笑,“今日我登了你陆家的门,明日我燕兰星的笑话就能传遍了城,你还是真是一点都不为我打算啊。”
陆玄瑜有些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玄瑜,你似乎一只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我跟你,是你高攀了我,若不是我愿意拿着一颗真心待你,你连我燕家的门都上不来。”
燕兰星说完只觉得畅快,陆玄瑜日后再厉害又如何,身负气运又如何,她原本是想伏低做小,但是……她实在是压抑不住骨子里的脾性。
陆玄瑜的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燕兰星对他门清,知晓哪里最能戳到他痛处,“所以门第就如此重要,只有有利才能相交?宋琬青就不会说这般话。”
“所以你才跟宋琬青天生一对嘛。”燕兰星听了他这些刺人的话,心里可是一点波澜都不起了。
这里面的哪个字眼不知道是惹到了陆玄瑜,他脸上阴沉的要命。
“果真……纨绔不堪。”
“靠,你说谁呢!”燕锦铖听着就生气,谁给他这么大的脸面来靖北侯府指责他家的不是。
“唉……三哥,何必跟外人置气。”燕兰星虚虚拦了一下。
陆玄瑜却觉得脑袋蒙蒙的,外人,所以现在在燕兰星心里他就是个外人了?
他看着燕兰星的眼睛,好像现在才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燕兰似乎……真的不在喜欢他了。
那双眼睛绝无作假。
他脑海里曾回响起燕兰星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性子倔强,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但是若是真的厌了弃了,觉不回头。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读书只觉得烦躁,然后对她说,“我倒是希望你现在就回头,不必在我这里耗费功夫。”
那时的燕兰星好像是愣了下,然后紧接着就恢复了笑脸,笑眯眯的跟他保证,“可是你是特殊的啊,撞到南墙一百遍我再回头数一二三。”
那晚的风太燥热了,吹的他头发都有些乱了,或许不只是头发乱。
陆玄瑜站在原地,有些迷茫了。
燕兰星站起身,“陆玄瑜,你不能即要又要,你早就已经做出来选择了,懂吗?”
是啊,他早就选择了宋琬青,将燕兰星的面子往地上踩,可是彼时他没有喜欢的人,他对宋琬青的感情太复杂了,他欠了她一条命,再后来情急之下为了保全她,所以揽了两人的婚事。
陆玄瑜整个人陷入迷局里。
燕兰星歪了歪头,仔细打量了陆玄瑜两眼,忽然嗤笑一声,蛊惑般的说道:“你喜欢宋琬青,你俩才是天生一对。”
她将双手一摊,“所以能别在缠着我了吗?”
她眼里的无所谓刺痛了陆玄瑜的心,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痛,自己的情绪好像是上了锁,然而现在又被燕兰星撬开一个口子。
属于他的真实情绪才泄露出一点来。
但他的想要说出口的话,临近齿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只能站在原地,执拗的问那一句话,“你中秋节会来吗?”
燕兰星站住良久,最终化成了一道叹息。
她对陆玄瑜的情感太复杂了,刚重生后的偏执恨意慢慢压制在平静的表皮之下。
她回到了仇恨尚未开始之前,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对另一个陆玄瑜的恨意倾泻到他身上,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她无法将上一世的陆玄瑜跟这一世的他分离。
所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优解。
她比陆玄瑜本人看的还要清楚,陆玄瑜这个人冷漠无情,很难让人最近心里去,他心里已经被长辈教化成一个模样,振兴家族是他唯一的使命。
但他的骨子里又夹杂着叛逆,偏执,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你中秋节会来吗?”
陆玄瑜似乎一定要寻个答案,但是燕兰星已经不想在回答这种心知肚明的问题了。
燕锦铖拿了长刀,将自己隔在燕兰星跟陆玄瑜之间,心情似乎不错,“来人,送客。”
夜色将侯府掩住,远处树梢上的人动了动,纵身跃下树梢,没人察觉的落到了燕兰星的屋顶上。
今夜没什么星星,但是裴少微心情却觉得好不少,主要是他看那姓陆的实在是不顺眼。
他一只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屋顶,另一只手拿了一壶酒。
想他堂堂虞城的小少爷,什么时候混到这么差了。
天上星星闪烁了下,裴少微能听到燕兰星在屋里子翻书的声音。
裴少微心里又多了一个秘密,燕兰星喜欢看书,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了。
他将手搭到胸口上,或许……他正在看到一个更真实的燕兰星。
而在另一边,陆玄瑜回了陆府。
书房里只染了一盏小灯,照的他的眼睛很暗。
“回主子,查不到一点那侍卫的来历。”
“是吗?”
陆玄瑜思绪放空,他的指尖摩挲着一只绣工不佳的荷包,突然抬头问道:
“你可听闻巫蛊之术?”
月乌一惊,“主子,您为何这样说?”
“我似乎…生了一种病症。”
陆玄瑜想了想,“承济大师回京里吗?”
月乌摇了摇头,“尚未。”
陆玄瑜将手上的荷包放到暗格里,“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另。”
他的目光漆黑如墨,“准备拜贴,我要去见御史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