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夜上前敲了敲那块被光束打上的墙面,果不其然,是空心的!谢溯之上前,按照暗卫提供线索,在墙面上敲出一段简单的旋律,墙面开了。
两人将墙面内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本古老的羊皮簿。谢溯之将它小心翼翼拿出,翻开封皮,两人读了起来。
如暗卫所言,村中人的血脉确有特殊之处,在文后附着的绞杀记录中,祝山兄弟二人的幼年画像也赫然在册。
谢溯之将羊皮簿前前后后看了许多遍,脸上浮现急躁,“就只有这点线索吗?岂不是又要断了?”
“别急,我知道怎么找到祝水了。”灼夜抽出他手中的簿,翻到其中某页,谢溯之看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明所以。
灼夜指着其中某处,“这上面说,只要以血脉相连之人的血液为引,再焚以所寻之人的物件,便可出现一红丝线,带着我们找到他。”
“你怎会看懂这祭祀之术?”
“我也不知,许是恙是村中神草吧。”灼夜胡扯了一个原因,不甚在意这个问题,她挥挥手,周遭便恢复原状。她牵起谢溯之的手,两人消失在祠堂中。
明亮的祠堂中,无数只蜡烛亮着,照得整间屋子灯火通明。满心只为寻人的灼夜,便也未察觉身后之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羡。
两人回到宁启府上,直奔主屋而去。灼夜将满地血迹凝成血精,“这村中的人皆同根同源,他二人的血必定可以。”谢溯之自怀中掏出一香囊,放于蜡烛上点燃,烛火迅速舔舐过香囊,灼夜乘机将血精落于香囊中。
空中出现一红点,随后,那红点朝远处无限延伸,直到香囊烧净。
“一只香囊恐怕不够。”灼夜说道。谢溯之却率先出了门,“没事儿,先跟上,若是不够到时候再烧。”
灼夜抄起一旁未使用过的蜡烛,边飘边喊道,“你倒是拿着蜡烛啊!”
“你不能拿?”
“我现在真身是草,什么草能不怕火?”
两人顺利出村。宁启夫妇二人看着水镜中的画面,“这灼夜姑娘的性子真活泼。”宁晏笑笑,往紧抱了抱怀中小女孩。
宁启闷声咳嗽,擦了擦嘴角血迹后点点头,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是啊,要是谢溯之没有那么多执念便好了。”
“后续的事情还需我们么?”宁晏看着怀中的女孩,满脸担忧。两人孩儿因出生便丢了部分魂魄,宁启将半生血脉给了女儿。本想保女儿健康平安,谁知她却如拔苗助长般,一瞬间长成五六岁小女孩的模样,也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错。
“既然灼夜在祠堂中读懂了那羊皮簿,想必上面另有安排,后续的事,便不需要我们了。如此一来,我们将罪孽赎过了,日后,我二人与他二人,再无瓜葛。”
宁晏看着面容呆滞的女儿,拳头收紧,指尖将掌心刺破,渗出点点血迹。“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我宁愿弃了这一身血脉。”
宁启叹息一声,扶上妻子的肩膀,“那莲花印记自出现在我们身上时,我们的命运就彻底被注定了。”
另一头,红丝线在空中飘荡,朝远处迅速伸展,那头不断长,引着两人的这头就不断缩。谢溯之咬咬牙,幸亏身侧有灼夜,否则这劳什子丝线,就是五个二十岁的他也是跟不上的。
两人身影在空中闪现,残影阵阵。
三个时辰后,在西南方向某处小镇,丝线断裂。
灼夜拍了拍身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谢溯之,“到了。”她将手放于谢溯之脸上片刻,再放下时,面前赫然是另一个人的脸,灼夜也换了一张脸。“小心为上。”
两人进了这座名为水柏镇的小镇中。
虽说是小镇,但镇中烟火味十足,各类小摊摆在道路两旁。又因依山傍水,气候绝佳,这里的人们大都面容温婉秀气。
“这位大娘,我和我兄长跋山涉水,寻我失散多年的二哥,路过此地,请问您是否见过一位眉生莲花但身体分外虚弱之人?”灼夜靠近一处菜摊,放下一块碎银,温柔问道。
“眉生莲花之人倒是没见过,不过镇北有一户栽着梨花树的人家,那里住着兄弟俩,其中一人,整日咳嗽,夜夜不停。”大娘张嘴咬了咬银子,心满意足将银子放于怀中。
灼夜眼前一亮,又放了一块碎银,“多谢告知。”
两人穿入人群,一个眨眼,消失在熙攘中。大娘摸了摸怀中的两块碎银,叹谓一声,起身收拾刚卖出几株的新鲜菜摊,“今日赚够了,明日换个地方接着卖。”
“哎,你这菜怎么卖?”路过的人问道。
大娘摆摆手,“我这菜不是卖的,今日天气好,我把它们带出来晒晒太阳。”那人莫名,边走边骂,“神经!”大娘仿若未闻,笑笑。
镇北栽着梨花树的人家只有一户,两人站在木门前面面相觑。谢溯之脸上难得出现无措与紧张之意,他摸了摸有些花白的鬓角,不知想些什么。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拉开,灼夜一惊,变成一株门前的杂草,躲在草堆中不见踪影,只留谢溯之一人风中凌乱。
出来的是祝水!谢溯之瞧见那副久违的一如从前的面孔,眼睛微微睁大,浑身开始颤抖。祝水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这人,试探着出声问道,“这位,阿伯?可是有事要我帮忙?”
谢溯之猛然惊醒,摸了摸眼角的泪,神色狼狈,“路过此地,口干舌燥,想讨杯水喝。”“还有,方才你唤错了,我年二十有三,只是终日劳累受苦,有些显老而已。”
祝水被这话噎了一下,他狐疑,重新上下打量这位男子,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劳累过度的虚脱模样,但他并未多问,冲谢溯之笑笑,“进吧,我去为你拿水。”
一株草顺着两人的步伐,迅速飞入院中,又在墙角蹲下装死。谢溯之想要伸手扶上祝水的轮椅,被他婉拒了,“我自己来就好。”
谢溯之抓住了话题,“平日生活也都你一人吗?”
“我还有一胞弟,不过他今日出摊了,不在家中。”
“我看这梨花树长得不错。”
“是啊,这是我胞弟亲手种下的,他喜欢,所以就种了一颗。”
祝水说着,摁下轮椅右手边一侧的按钮,轮椅缓缓上了与房屋连接的缓坡。
“你这轮椅做得分外精细。”
祝水笑笑,说道“是啊,我胞弟亲手为我做的,他手巧,除了做饭,什么都会些。”
谢溯之紧握拳头,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
三句不离胞弟,两人真是感情深厚。
说着,祝水猛然咳嗽起来,面容涨得通红,嘴角有血咯出。谢溯之见状,抿唇,似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手放下。
祝水喘了几下,自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摆手笑笑,“老毛病,见笑了。”
“是什么肺病么?”谢溯之盯着那块手帕看了又看。
祝水感受到他的目光,手指微微并拢,将血迹包裹起来。他摇摇头,“不是,我早些年受过大伤,身体亏空严重,气血不足,才总是这般。”说罢,轮椅轱辘转动,发出嘎吱声,他自后厨拿出一壶清水、一瓷杯,放于腿上,推着轮椅又出来了。
谢溯之上前,自顾伸手拿起茶壶和茶盏,手指划过祝水衣袍,祝水皱眉,落于腿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他掀起眼皮,深深看了一眼谢溯之,喉咙滚动。
谢溯之早已几杯水下肚,将茶壶和边缘落着几滴水珠的茶盏重新放回祝水腿面,毫不客气。
“清水甘冽,多谢公子,今日多有叨扰,在下告辞。”低眉行过一礼,谢溯之转身便要离去。
“这位公子。”祝水回过神,伸出一只手,似是要拉住谢溯之,一侧带血的手帕因他的动作,掉于地面,谢溯之叹息一声,捏住手帕一角,缓慢起身,正要放于他腿面。
祝水一只手猛然附上谢溯之手臂,谢溯之低头看向那只手,瘦骨惨白,指节之间的皮肤因血肉缺乏凹陷,指甲薄而白,毫无血色。
因着祝水的动作,谢溯之手指动动,指腹恰好落于微微干涸的血渍上,还能感受到些黏腻和温热。
“怎么了?”谢溯之抬头,许是生病过久,祝水的眼眸比起之前颜色淡了不少。分明之前这双眼睛黝黑明亮,如今却变成琥珀色,他轻啧一声,眉眼染上些许不耐,也不知谢洄之是如何照顾的?
祝水不语,看着他,指尖微微用力。指尖处传来一阵酥麻,谢溯之低头看去,神态有些狼狈。祝水压着嗓子咳嗽几声,又有血从嘴角流出,挈着谢溯之的手却越来越紧。
隐藏的事实呼之欲出,两人却谁也没有开口,期待着什么,也害怕着什么。哪怕是一份能称得上陌生尴尬的亲昵,两人都甘之若饴。
还是灼夜先发觉不对劲。
“不要!”喊叫声将谢溯之深陷的意识唤醒,他猛然回神,眉眼带着些少见的呆滞。
“嗤。”祝水轻笑一声,谢溯之看去,瞧见他脸上轻快的笑容。
谢溯之瞳孔猛然放大,脸上迅速弥漫震惊,几条如小臂粗的藤蔓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想要拉开自己和祝水紧握着的手!
他浑身都在颤抖,腿脚发软跪在祝水轮椅前,祝水嘴角微扬,眼瞳逐渐变浅,瞳孔慢慢涣散,脸上却浮现出解脱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