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听见声音看了过去,就见张小小从旁边草丛里探出个头,此时正朝着这边张望。
江客扬上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小小听他问起,道:“我见那群人来势汹汹,怕被他们发现,这里离着入口处不远,但草丛长势不错,正好能容下我,我就先躲了进来。”
方才张小小见那门口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便怀疑出了岔子。他看那群杀手堵在门口,担心被人发现,又不知道具体情况,还想再观察一下,这才刚没躲进来多久,就见到几人从这边跑了出来。
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条小道也是通往林中,只不过因为无人打理,走起来不易,常人也难以发觉。
几人从疆域出来,便顺着树林回到客栈,那黑衣人一路上半声未吭,此时跟着三人也进了房间。
门刚一关,楚烬明看向黑衣人,道:“这下总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何人了吧?”
那人闻声也没说话,他伸手摘下面前的遮布,方才开口道:“郭晋钰。”
“竟然是你!”
二人一见到此人,皆是十分意外,这人前不久还在京城酒庄,因为一起乌龙而和楚烬明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个一饭之交。
楚烬明没想到会是他,过去这么些天,要是此刻不提起来,他都快把这人忘了。见人出现在此,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昨日在这客栈一楼看到的那人,便是郭晋钰!
楚烬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京城到西域这么远的距离,若不是有什么理由,闲得没事跑这来做什么,况且郭晋钰这身行头,不知道是从何时潜入的疆域,但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郭晋钰没多解释,道:“有点原因。”
兴许是方才情况危机,此时一放松下来,他话倒不像上回酒庄里那般生硬,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为何会潜入疆域,还潜入得这么高调。”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楚烬明耸耸肩道:“找人。你是从什么时候混进的疆域?”
郭晋钰如实道:“昨天,只过了一晚,今天就碰上你们,也算我们有缘。”
江客扬见他此话,问道:“那你在疆域之中,可曾见到过宁楔雪这人?”
“宁楔雪?”郭晋钰思索片刻,道:“我对这人有印象,他是个惯用毒物之人。不过可惜,我是昨日午时前去的疆域,一直到方才,期间我都未曾见过他。你们说要找的人就是他?”
楚烬明对此不置可否,他闻言想起今天在疆域里听说的消息,道:“看来这老毒物动身倒快,没准真如他们所说,人已经去了林叶庄。”
江客扬也有些思忖,掐算了一下时间,道:“这一趟疆域只可惜没碰到宁楔雪,不过也算是得了个消息,如果他已经去了林叶庄,不算中途停留,光往返便需要一日的时间。”
他说到此处,有些犹疑道:“但我有些想不通的是,那林叶庄是一片荒地,方圆几里的住宅不多,还都是些自给自足的老人家,宁楔雪跑到那里是想要做什么?”
楚烬明随口道:“莫不是去和人交易了,既然是个荒地,平日里没什么人去,也不容易被撞见,最适合他们干这一行的人买凶,这么一看倒是个交易的好地点。”
江客扬道:“最令我在意的还是那本子上记下的话,那宁楔雪不知做过什么,才会在纸上写下那些话,我总觉得有点无法忘怀。”
就听此时,张小小原本没参与进三人的对话之中,他胸前的烫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此时便自觉换药,这点事情他先前在江府已经学得不错,倒不需要江客扬来操心。
他伸手扯开领口,正换着药,郭晋钰一眼扫过来,瞧见他胸前的玉坠,忽然视线一顿,对着盯了片刻,觉得这坠子有几分眼熟。
也不知道郭晋钰想到什么,他见到那坠子,大步上前,擒住张小小的肩,沉声问道:“这玉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江客扬见人气势汹汹,下意识还想阻拦,但见人没有恶意,便顿了一下。楚烬明原本听了江客扬的话,还想说点什么,此刻闻声也看了过去。
张小小上药上到中途,领不丁被人擒住,还吓了一跳,他听人问起,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胸前的坠子,便拾起其玉,道:“这东西好像是从我出生起就带在身上了,反正我之前的养父母是这么说的。”
郭晋钰盯着人道:“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张小小被他这么一问,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想干嘛。
但他见郭晋钰神色认真,也如实回道:“打我有记忆以来便没个亲生爹娘,年幼的时候被一家好心人捡去,那家人一直生不出娃,就把我当亲儿子养,不过后来我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养母突然生了,家里没钱再养一个,给了我些粮食后便放我走了。”
张小小轻攥着吊坠,道:“但听他们说,这坠子从他们捡走我时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上面还写了我的生辰。”
郭晋钰闻言,对着玉坠沉默良久,方才松开了擒着人的手,他没有为自己的失态做什么解答,只是表情仍有几份凝重。
楚烬明看出来他有些事想说,但此时张小小在场,不好开口透露太多,于是便道:“你去街上买四串糖豆人,一串猫的一串狗的,一串人的一串猪的,记得前两串要撒白糖,后两串要撒红糖,去吧。”
他说话间从江客扬口袋里拿出钱包,随即递了几个铜板给张小小。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来去自如地简直就像逛自己家一样。
张小小接过铜板,也不觉得楚烬明这话有什么奇怪,他还下意识有点把江客扬当长辈,楚烬明整日和其鬼混,也算是个搭边的长辈。
他小心地将其收好,边朝外走去,嘴上还重复念叨着方才楚烬明的话,将其记牢道:“一串猫的一串狗的,一串人的一串猪的,前两串撒白糖,后两串撒红糖……”
待张小小出了门,楚烬明方才看向身旁的郭晋钰,道:“说吧,他那坠子怎么了?”
郭晋钰原本有些沉默不语,听到此话道:“那玉坠,是太上皇生前赐给其妃子的东西,当时的温妃刚诞下太上皇的孩子,是个双胞胎皇女,太上皇和温妃感情浓厚,自是万般欣喜,为了给这两个孩子祈福,便亲自去求了两份刻有那孩子诞辰的玉坠。这玉坠全天下仅有两个,绝无可能再有第三个了。”
见人突然提起前朝的事,楚烬明对此还有些陌生,那会他还没出生,对这些事情自然了解不深,此刻听人这话,感觉信息颇深,琢磨了一下。
此时乍一听人提起,他才想到自己确实曾经无意中听闻,前朝的时候曾经有过两个皇女,放到现在论起来,应该也算是皇帝赵义和的妹妹。
不过那两人在楚烬明出生之后没多久就都去世了,所以他对此了解的不多,至于姓甚名谁,又是哪个妃子生的,他就一无所知了。
他猛一记起先前在命案现场看到的玉镯,想起上头的名字,忽然觉着有些半懂。
…不过前朝祈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张小小这里?要真从那个时候算起,到如今恐怕至少也已经过了三十年起步,张小小无论年龄性别都跟那两个皇女八杆子打不着关系,那玉坠怎么会落在他头上。
江客扬对这些事的了解就更加模糊,他对于那两个皇女的遭遇所知不多,心下猜测,隐约对郭晋钰的意思摸着个方向,但未出结果,便斟酌了一下,问道:“所以你想说,张小小是那两个皇女其中之一的什么人?”
郭晋钰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犹豫一下,接着道:“那两位皇女在宫变之前接连出嫁,随后没多久就都不在了。”
“宫变?”
这事情楚烬明倒是听人说过,先前他在命案现场之时,宋秋还曾经跟他隐晦地提起过,虽没直接明说,但他也有所知晓。
二十年前发生过一场宫变,现下的皇帝赵义和当时不知吃了什么疯药,带人逼宫,斩父上位,那一阵子发生了许多事,闹得腥风血雨的,杀了很多人,整个城里都不大太平,搞得人心惶惶,也是后来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至如今。
至于接连出嫁这事,楚烬明就不大知道了,他闻言觉着这话里另有一层意思,琢磨半晌问道:“所以你认为,她们是被人害死的?”
郭晋钰道:“不清楚,后来其中具体情况我不大了解,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虽然话上如此,但他知道的内容也颇有些详细,尤其是涉及到前朝的部分,那玉坠就算曾经听闻过这段佳话,除了当事人以外,恐怕也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他却能一眼将其认出,实在不太寻常。
楚烬明一时有些思索,看着郭晋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就听郭晋钰顿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因为祈玉的那天,我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