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中,一道白色的残影在东京昏黄的路灯下一路飞驰,等它过去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才追逐而来。
等车子到了警校附近,速度才稍微降了一点,它在乱七八糟的小巷里钻来钻去,最后从警校的一个偏门偷偷溜了进去,一个甩尾进入了停车棚里自己的车位,前后轮和边线的距离分毫不差。
萩原研二推开车门,就看到自己那幼驯染的一头卷毛,此时松田阵平靠墙斜站着,他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小螺丝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零件,十指灵活地动作着。
“小阵平,你怎么在这里?在拆什么?”虽然因为刚才的事情萩原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脸上还是带着一贯轻佻的笑容,一只手去口袋里掏烟,另一只手伸出去勾松田的脖子,非常自然地凑过去看松田在拆什么。
“优等生上次送的零件。”松田右手一翻,将刚才拆了一半的零件随手放在了口袋里,非常自然地用里德尔自己都不晓得的外号称呼他。
接着,一个金属的打火机被松田拿了出来,随手抛给了准备掏他的口袋的萩原:“给你,下次自己拿着。”
萩原把烟叼在嘴里,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大拇指熟练地一拨,”咔“的轻微的一声,一点橘黄色的光芒亮了起来。
他凑过去,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还是把打火机放回了松田的口袋:“还是放在小阵平这儿吧。“
松田表情看上去像是想要给萩原一拳,但是他对萩原的做派早已习惯,现在也懒得反对。
萩原靠着松田,安静地抽了几口烟,才稍稍平复了他因为难得的社交失败和一路飙车而激荡的心情。
“热死了,萩!”直到感觉萩原的身体放松下来,松田才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他抖了抖肩膀,嫌弃地往旁边站了一点,不让萩原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
“刚才有什么不顺利的?”松田非常了解萩原,他一眼就看出了萩原心情不佳,但是萩原既然已经调整过来了,他也就顺势问下,如果是他能帮忙的,松田也绝不会吝惜。
他们今天白天刚刚解决了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经历了在马路上飙车的生死时速,将马自达的一边都擦烂了。
结果晚上还在做笔录,松田就接到了里德尔的求助电话,明明是难得的休息日,却劳心劳力一整天。
两人并肩向外面走去的脚步都不似往日的轻快。
萩原没有马上回答松田的问题,在快要离开车棚的时候,为了不被教官发现他违纪吸烟,他最后用力吸了几口,将烟头在墙上按灭,然后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今天研二酱社交大失败!“萩原用夸张的语气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小维迪希望我们不要再继续介入他的事情,以后不要再联系。”
“切,优等生就像景旦那一样,什么事都喜欢自己藏着,就只有降谷那家伙才喜欢接近这种人。”松田难得没有以此嘲笑萩原,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阵平不也和他关系很好吗?今天可是突破了记录,只花了三分钟就画出了结构图。”
松田没有反驳:“那也是有萩你的帮忙。”
“怎么说维德也算是小阵平难得的朋友诶,……”
萩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在这时,松田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封来自里德尔的邮件。
“啊,他说我不愿意转达的话就要自己和你们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邮件过来了。”萩原凑过去一起看,嘴里抱怨道,“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和我们割席吗?小维迪除了和我们关系好一点,根本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吧。”
松田手机上的整封邮件非常简洁,只有一个主题,就是他比较忙,接下来没有时间在见面了,就算在按键手机上,整封邮件也只占了两个屏幕不到。
“啊,果然是这样,今天研二酱的攻势看起来没有一点效果。“萩原假装低落,一双紫眸可怜兮兮地看着松田。
“萩,你不是在交际上一向手到擒来吗?”松田忍不住嘲笑他。
“这是因为小维迪本来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就像小阵平一样,做了决定就只会踩油门。”
“喂喂,我和那个优等生哪里像了。”
想到里德尔平日里那个装模作样的样子,松田就感到非常不适,他有点想给萩原一拳,但是看在他已经辛苦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份上,松田最后还是松开了蠢蠢欲动的拳头。
“哈哈……“萩原笑着跑远了一点,他站在松田打不到的地方,给他出主意,”明天我们和小降谷他们商量一下吧,当时是小降谷先认识他的,而且他们应该也都受到了邮件。”
“为什么一定要等金毛混蛋啊!……你跑什么!”
对五个警校的问题学生来讲,接下来的一天又是悲惨的一天。
虽然他们昨天顺利解决了一起交通事故,但是也把老师昂贵的马自达RX-7一边撞得坑坑洼洼。在被鬼佬偶然发现了马自达的事情之后,他们喜提暴怒的鬼佬所提供的检讨、劳动服务和车辆修理的额外作业。
尽管学业和额外的作业都既多且杂,但是有昨天的邮件作为刺激,在当天晚上,五个人还是准时地聚集在了诸伏的宿舍里,人手一罐冰咖啡,一次缓解连续两天熬夜的困倦。
“你们昨天都收到维德的邮件了吗?”坐在床沿的降谷零首先发问,他神色严肃地注视着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
诸伏坐在他旁边,一双蓝色的凤眼有些沉郁:“我和zero都收到了,我猜你们也都收到了吧,维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要连累我们?”
萩原坐在松田边上的位置,反坐着靠背椅,胳膊一只搭在靠背上,一只搭在松田身上。此时他站了出来,生动形象地和新旧朋友们分享了自己昨天的悲惨遭遇,其中包括了很多昨天没有来得及和松田讲的细节。
降谷听到最后表情越发严肃:“你说他梦里面喊了两声马尔福……然后睡得叫都叫不醒?“
萩原点头,带动他的半长发扫过松田的脸,被觉得难受的松田一把推开:“是啊……啊……小阵平你干什么推我……看起来……小维迪……的心理和……生理状况都不太好呢。”
在萩原的这句话的间隙,夹杂着松田的一些不耐烦的短句,而萩原本人则在努力维持平衡——刚才他正好把椅子翘了起来,差点被松田推到地上去
说完这句话后,萩原好不容易重新恢复了平衡,就不由分说地扑向松田想要揍回来,结果被练过拳击的松田轻易镇压。
伊达航挺直腰背坐在靠背椅上,就好像没有看到边上的同期在打架,脸上还是一贯的正直:“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处境,都一直有很大的问题。”
在短暂的交手中稳占上风的松田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向前伸着,姿势十分狂放:“我认为他是不想要有人多管闲事,景旦那。”
松田这句话是在驳斥诸伏一开始的猜测,他的意思十分明晰,里德尔和他们断绝来往,最大的原因是不希望他们影响自己而已,并没有那么多连累不连累的感情上的考量。
诸伏也是观察力细致入微的人,他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只是诸伏习惯性地不以伤害和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松田一句话就把事情挑明了,这让诸伏不由垂下了眼帘,微微收紧了手掌。
此时见气氛有些僵硬,整理好头发的萩原连忙解围:“这两点原因都有吧——昨天晚上我送小维迪回去的,他一开始还没有这个想法呢,这都是他下车以后一时冲动产生的。”
既然是冲动,那肯定还是有感情的因素在里面的。
降谷零安慰地将手放在幼驯染的手背上:”便利店抢劫案我们都参与了,而且后续的调查结果还是我们告诉他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无法置身事外了,不是吗?“
松田握紧了拳头:”优等生想要甩掉我们单干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诸伏本来也没有那么脆弱,只是里德尔和他相似的处境让他有了带入感,此时被幼驯染安慰,他感觉非常温暖,顿时抛开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低落。
他补充道:“我们可以从抢劫案背后的势力开始查起——既然维德想要我们远离,那就说明他周围最近是有危险的,我们也不好贸然撞上去——免得被那个组织的人发现,给他带来更大的危害。”
萩原狡黠一笑:“我们可以给他邮寄礼物——不管他愿不愿意收,礼物本身就已经让我们和他联系到一起了……我和小阵平可以把我们的笔记送给他,让他学一点拆弹知识。”
诸伏还是有些忧虑:“这样真的好吗……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危险是什么……这样做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危险……要是我们已经毕业了就好了,就可以想办法暗中保护他了。”
降谷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可以送他一点不违法的防身武器。”
伊达航沉声道:“你们别小看维德那小子,想想他的公寓和那次抢劫案,他可不像你们想象地那么柔弱可欺。”
松田难得附和别人:“班长说得没错,他的秘密可是多得很,哪天我们亲手把他拷进去我都不觉得奇怪……“
“小阵平发现了小维迪的什么秘密吗?”萩原第一个意识到幼驯染的言外之意。
松田将手伸进口袋:“昨天我才发现,他掌握了一套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知识体质——我觉得是神秘学什么的。”
萩原和降谷立马好奇地探头:“发现了什么?”
“这个”松田展示了手里的零件碎片,这是他们那天去里德尔家里时得到的,此时它已经被松田完全拆了开来,甚至连原本的一个完整的配件已经被锯开了,松田手里只剩下了半个,他将剖面正对着灯光。
“哇!”所有人都稀奇地看去,只见在金属银白色的剖面上,红色的细线如同细小的线头,以各种角度凌乱又不失美感地排列在上面,就好像游在水中的鱼。
“这些内部的线条和表面的‘装饰’一起,在零件内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立体结构,”松田也注视着手里的零件碎片,眼里充满了探知欲,“我已经切了几个,每一个里面的图形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