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泊礼思考的空隙里,旁边突然插入一道声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众人心下一跳,匆忙抬眼看过去。
只见那人弯着一双桃花眼,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褂,右手手腕处缠着檀木做的手链,站在二楼楼梯口,很放松的俯视他们。
这人很眼熟。
云听舟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张脸,迅速检索后他得出了答案,“新郎?”
这人没回话,只一步步走下楼梯靠近众人,微微颔首以示礼貌,他字正腔圆的说:“在下姓张,看诸位有难处,我可以帮你们。”
“是给新娘子做嫁衣吗?”
“你说的帮不会是给新娘子量身形吧?”
新郎面上表情微滞,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他耸了耸肩解释道:“我也要娶新娘子,有些激动了,失礼了。”
“不过,我替我夫人量过,兴许可以...”
“不用了。”
“不用了。”
一模一样的话,两道不同的声音。
云听舟抿了抿嘴,没跟人争,让宋泊礼继续说了话。
“我的三围啊...”宋泊礼故意转了个身,遮住云听舟,双手向后撑在桌子上,整个人一副懒散的模样,“云哥知道。”
此时,氛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轻快了,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还是小七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她上前几步用脑袋抵住云听舟的背部,轻轻碰了两下,闷着声音小声道:“我好饿啊哥哥。”
云听舟整个人僵住了,这里的时间不对,他差点忘了根本不是一两个时辰,他们已经将近要五个时辰,十小时没吃饭了,他不觉得什么,但小孩正长身体,饿狠了不行。
“先吃饭。”
这里的饭菜不需要他们做,是到了时间会自动刷新,但来的这几天还没有特别不好的饭菜。
从后厨端出的饭菜几乎要将桌子布满,是之前的一倍多,且多了很多没见过的素菜。
一开始,大家都各自吃着面前菜没有过多言语,云听舟也一直看着小七,给她碗里加菜。
后边,他发现他夹了很多菜,有荤有素,但小七一口肉都不吃,只吃素菜,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看肉。
云听舟皱了皱眉,给人倒了杯水,小声询问:“不舒服吗?”
小七摇了摇头,不做言语,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除了做嫁衣这一条要求,他们还没收到别的,于是吃完饭都聚在了一楼,而装布料的托盘被放在了云听舟他们房间。
于是,房间的两个主人上了二楼取布料。
十分钟后,宋泊礼背靠椅背很放松的半垂着头,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搭在椅背上,双腿叉开,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而云听舟站在他面前,一只脚踩在他双腿叉开留出的空隙里,用右手卡住人下巴,慢慢用力使其抬起头。
炙热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宋泊礼身上,云听舟则整个人隐在黑暗里,两人中间形成了一条明暗交杂的分界线。
“我和你,之前认识吗?”云听舟微微俯下身,和面前的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过了三十秒或者是更长时间,宋泊礼慢慢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来掩饰紧张,他哑着声音说:“没见过,我和你没见过。”
他回答完之后,云听舟的右手拇指就摁到了他的喉结上,用了些力气,看似是威胁,但更像挑逗,“你紧张什么?”
“下去吧。”
试探完人,云听舟不等回答便利落转身,将桌上的托盘端起来,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宋泊礼瘫在椅子上,掀起眼皮望过去,直到熟悉的身影从视线内消失,他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将左手缓缓移至胸口。
心脏,跳的好快。
因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等完全调整好状态再次回到一楼时,云听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之前定好要留在客栈缝嫁衣的几个人。
“他们人呢?”宋泊礼边靠近桌子边随口问道。
“布料刚被拿下来放在这,婆婆就来了,她说这个村子是...”学生头女生皱着眉头在脑海里搜索方才的画面。
“村子是宗氏村,红白喜事都是整个村子的事情,现在正好雨停了,趁着这会功夫给村头搭个台子,好给撑场面。”老妇人睁着浑浊的双眼,逻辑清晰地说着话,说完还一一叫出了需要去帮工的人的名字。
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就犹如一张催命符,刺激的人头皮发麻。
老妇人还在点名,到最后玩家的名字已经被点的差不多了,她嘴里又吐出了一个人名,“张本海。”
宋泊礼闻言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又问:“小七不在?”
“跟着云哥呢。”
对话到这已经明了了,宋泊礼也不多言坐在了桌前,同两个小姑娘一起摆弄布料。
*
天气放晴,村子里起了不小的雾,高台被隐在雾气里从远处看,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吞噬人的气运。
“这个台子已经搭的差不多了,你们只需要再补一些细节,在帷幕后边画一只凤凰,在七月七日前完成。”老妇人站在高台上,用瘦骨嶙峋的手抚摸带有划痕的柱子,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懂。
云听舟站在她身侧,听着每一句话,观察每一处细节。
正如老妇人所说,这座高台已经搭建的很完整,甚至可以说是完美,而所要的细节,是点睛之笔。
这个点睛之笔和嫁衣一样,只有单纯的白色。
如果现在用白色颜料画出凤凰,那么之后在木头上很难再上色,于是云听舟决定,先找颜料再画。
两个人一组,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寻找。
云听舟带着小七和张本海向西,蒋知行和剩下的那个男人朝东边去了。
本身因为他们白日出来的时间不多,再加上副本时间很难校准,他们连村民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沿路走来没遇见几个人,于是心下也没个正常与否的把握。
想到张本海是村子的人,云听舟便直接问道:“村子里的人都夜晚出来活动吗?”
张本海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掩饰般笑了笑,解释着说:“为什么会这么想?现在大家不出来是因为晌午了,烈日当空的,都需要休息,所以你见不着几个人。”
“嗯。”
路上走了几遭也敲了住户的门,但依旧没有见到人,不是没有人响应,就是一推就开的门,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也没有。
考虑到小七的身体状况,云听舟到五六点左右,天刚暗下来就带着两人回了客栈。
打开门看见的是正在端菜的宋泊礼,他看见几人还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将近六点不算很晚。”云听舟带着小七洗手,抽空回了一句。
“什么六点?!”学生头女生哭丧着脸,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很虚弱地说:“如果真的是六点就好了,我们还能有好长时间缝嫁衣,可现在是二十三点。”
“二十三点?”云听舟将手擦干净,从兜里掏出来手表,指针明明白白指着二十三的方向,他不解的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先吃饭,舟舟。”宋泊礼经早上被摁在椅子上一事之后,反思了很久既然叫云哥不愿意,那之前叫舟舟他没反应,那么就意味着...
他们回来的最晚,所以餐桌上加上宋泊礼也只有四个人,一顿饭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听舟拿着筷子,嘴里塞的饭和嚼蜡一样,尝不出什么。
吃完饭,小七跟着学生头女生上楼睡觉去了,而张本海一个人一间房。
云听舟坐在桌前,将表放在桌面,微垂着眸子很认真地问对面的人,“蒋知行他们,什么时间回来的?”
“大约在五六点的时候。”
听到这个时间段,两个人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几乎是脱口而出。
“受磁场干扰导致时间错乱了?”
“有人在故意拖延我们回来的时间。”
是谁,现在也不好说。
在两人沉思的时间,突然大厅发出了钟表指针移动的声响,云听舟下意识抬头,看见了之前没有出现在大厅的钟表。
“十二点了。”
“这个表,刚刚出现的?”
“嗯。”云听舟点了点头。
宋泊礼站起身盯着表盘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现在出现,看来今天晚上注定不能和舟舟你一起睡觉了。”
“你...”
云听舟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豪气冲天的尖叫声压了下去,这尖叫带着明显的恐惧,穿透力又极强,很快将睡着的人又吵醒。
所有人都聚齐在了蒋知行他们房间的门口,此刻,那个瘦弱的男人正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眼里满是惊恐。
“蒋知行人呢?”云听舟从门口慢慢走到角落,简单明了的问道。
“他...他不见了。”瘦弱的男人突然双手抱头,埋在膝盖上,很痛苦地说:“我刚刚....感觉有人在我床头站着,睁眼就看见了他。”
“还没问清发生了什么,他...我...我看见他,他被一群黑色的残肢断臂包裹着,然后...然后...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云听舟听完,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问道:“张本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