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未归 第9章 第 9 章

“之前这边闹流感，京墨每天就在医馆和村子里来回奔波，持续了好几个月，最后甚至在回家的路上累的晕倒了，要不是有村里的大婶路过看见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有之前这有个老人生了个病，需要的药材好像还挺稀有，京墨在山上找药材的时候从那个山崖上跌了下去，受了伤也不管马上就跑回来煎药……”

秦不言听的心惊胆战，听到她从山崖跌下去时第一反应是心疼，心疼之余又有点生气，生气她为什么这么不爱护自己。

“大娘，到你了！”远处的人向她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诶，来啦。”张大娘连忙站起身过去。

秦不言望过去时林京墨正目光柔柔地看着这边，见她看过来弯唇笑了一下，秦不言瞬间什么气也没有了，脑海中回忆着张大娘的话，静静地盯着地面，连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林京墨背着手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微微俯身，又神神秘秘地伸出拳头，缓缓打开，一个粉色包装的糖果静静地躺在手心。

“给我的？”

“嗯。”

秦不言伸手捏过糖，紧紧攥在掌心，笑盈盈地看着她：“我怎么也有呀？”

林京墨站直，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她身后，别别扭扭的说：“你比我小两岁……”

秦不言听明白了，她这是把自己当小孩了，明明昨天还不让自己叫那个称呼……

“好，谢谢林姐姐～”

林京墨这次没反驳她，反正自己说话她也不会听，那就由她去吧……

两人走的时候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抱着秦不言的大腿不撒手，纷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显然她已经俘获了这群孩子们的芳心。

她无奈地看向林京墨，示意她别光顾着笑了快想想办法，林京墨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张大娘出来把他们拉开，两个人才得以脱身。

“你还挺招小孩子喜欢的。”

“那当然，我可是人见人爱。”这话秦不言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这个年纪做到电影圈这个位置的寥寥无几。

还真是不谦虚，林京墨笑了笑。

“累坏了吧，我帮你拿药箱。”秦不言注意到她左肩的药箱，突然想起她左边曾经受过伤，刚才张大娘又说她从山崖跌下去过，是那时候受的伤吗？

林京墨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可秦不言直接把药箱抢了去，顺势背到了自己的肩上，不由分说的向前走。

“诶，你给我。”

“不给不给……”

秦不言身长腿长的走得很快，林京墨追了几步追不上。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

秦不言背着药箱扭头：“你的左手什么时候受的伤？”

林京墨呼吸停滞了一下，一瞬间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沉默片刻后慢吞吞地开口：“在医院的时候。”

话说的很模糊，只说了地点没说时间也没说为什么。

见她不愿多言秦不言也没再继续没追问，没关系，她以后会一直陪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俩人并排沿着小溪走，破败的红墙旁种着排苦楝树，淡紫色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微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馨香。

缠绕的树枝遮掩住**的老屋，绿色的生命力与破败的土坯房形成鲜明色差。

老人常说苦楝花开，春暮夏至，春天带来的苦恋终会在夏日开花结果。

夏日已然过半，秦不言回头笑着望向林京墨，明媚张扬，笑的热烈。

林京墨突然想起苦楝花的花语：望向远方只为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笑颜。

苦楝花开的热烈，爱意悄然生长。

越往前走林京墨表情越来越凝重，刚走进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撞墙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嘶吼声和叫喊声。

秦不言还没反应过来林京墨已经跑过去推开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额头撞得鲜血直流，地上还有被打翻的饭菜，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端着碗苦苦哀求。

阳光从打开的门缝中穿过，小女孩刺激地叫出了声，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自己的头，林京墨赶紧从药箱中拿出针灸包。

小女孩见状害怕的躲开，张嘴要咬住林京墨的手，秦不言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林京墨没犹豫对着穴位快准狠地扎上去。

终于，小女孩瘫软在秦不言怀里，两人合力将她抱到床上，林京墨摸了摸她的脉搏，施了几针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老妇人满脸皱纹，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语气哽咽：“京墨啊......”

林京墨扶着她坐下，等她的情绪平息了后才开口：“悠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失控？”

老人声音还有些颤抖：“我也不知道，我让她吃饭她不吃，突然就这样了。”

“没关系的阿婆，会好起来的。”她柔声安慰着面前的老人，七旬的年纪本该颐享天年，却遭子女抛弃，相依为命的孙女还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有时候她都想质问老天一句厄运为什么专挑苦命人。

老人哭够了才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京墨，让你见笑了。”

“没事的阿婆，会好起来的，之前悠悠不是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不要着急再给她点时间，我回去再做些香料包给悠悠。”

之前林京墨就已经发现悠悠好像对气味特别敏感，尤其是林京墨身上的药材味，闻到药香总会安分下来。可林京墨平常接触过的中药太多了，她一时也分不清是哪种味道能够安抚她，索性就试了几个药材做成香料包，效果出奇的好。

老人听到这话稍微好些，连连道谢。

闲话间林京墨突然发现秦不言不见了，她站起身环顾四周也没人影，心中不免开始慌乱，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

“怎么了京墨？”老人见她神色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婆，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生，高高的长头发大眼睛……”林京墨说话开始语无伦次，阿婆怎么会看的这么细，可她就是很慌乱，万一秦不言出什么事怎么办，她不敢想。

“你别着急，我刚才好像没见她出来，是不是还在屋里吗。”

林京墨听到这话立马朝屋里跑去，推开门，女人就站在床头，楞楞地望着床上的小女孩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林京墨推门进来都没发现。

林京墨上前牵住她的手，扯了扯。秦不言回过神呆呆地看着她，任由她拉着自己出去，关上门。确保屋里的人听不到声音后林京墨才开口询问：

“怎么了？”她看出秦不言的反常，语气温柔地问。

秦不言摇摇头朝她笑了一下，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一样：“没事，我觉得那个小女孩很可怜，多看了两眼。”

林京墨不信，可她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和老人道别后带着秦不言回到了王阿婆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不言反常得特别安分，没有像昨晚一样缠着她抱，林京墨有些担忧但还是抵不过生理闹钟作祟。

又或许是心底隐隐的不安，深夜她突然惊醒。林京墨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半，旁边的人不知道去哪了，被褥都是凉的。

她起身出去，果然，秦不言正坐在屋外的石阶上望着月亮发呆。

“怎么不睡觉？”林京墨挨着她坐下，转头盯着她。

见到林京墨她有点惊讶：“你怎么醒了？”

林京墨摇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向我问问题。”

秦不言失笑，没想到她这么有逻辑，老实的回答：“睡不着，怕打扰到你就出来坐坐。”

林京墨皱眉，扣过她的手腕摸了摸，秦不言静静地看着她，不吵也不闹。

“你经常失眠吗？”

秦不言点点头，随后又补充：“在遇见你之前是。”

“在遇见我之前是，所以就是说已经很久没失眠过了，那今晚是为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林京墨耐心的询问，她当然可以给她扎几针，这样见效最快，可她就是想知道病根，想知道秦不言到底在苦恼什么。

听到这话秦不言神情有些落寞，半晌没开口。

“没关系，不想说也没事。”林京墨安慰她，起身想去拿针灸包，可秦不言似乎是以为她要抛弃自己，慌张的拉住她的手腕。

“别走，我说。”

林京墨重新坐下，静静地等待。良久，她才听见秦不言开口：

“我有一个姐姐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家里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我是在一本书的夹页里看到的，是爸妈和姐姐的合照，后面是她的病情诊断书，她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秦不言有些哽咽，攥紧了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一双温暖的手握了上来，将她攥的发紧的手掰开，然后十指相扣。

她看着两双交缠的手指，继续说：“姐姐是在我出生几个月后死的，我查过她的死亡原因，是自然死亡。”

“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在我出生以后几个月，如果爸爸妈妈爱她又为什么家里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林京墨听懂了，她以为是自己的出生带来了姐姐的死亡。

往事浮现，秦不言眼角不可控地溢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慢慢滑动，被人轻轻抹了去，指间温柔，那人又托住她的脸颊蹭了蹭。

林京墨俯身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安抚似的摸了摸后背。秦不言又靠近了一点，埋头闭上眼睛贪恋的吸入她的气息。

“姐姐不会怪你的。”林京墨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语气温柔：“你那时候只是几个月的小孩，姐姐不会怪你的。”

秦不言以为她会说“不是你的错”，又或者将责任都推给大人，可她说姐姐不会怪她的。

姐姐会怪她吗，她不知道。

感受着眼底的湿润，她放纵的躲在林京墨怀里，如果这个夜晚再长一点就好了，再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