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言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两个一次性的碗,倒满后递给林京墨。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微风带着些温度拂过女子额头的碎发。
林京墨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犹豫地说:“那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那样的人。”
她不想说那个词,不想那个词和秦不言沾上一点关系了
“我知道。”秦不言当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林京墨很善良,她从来都不会这么揣测一个人的。那天不过是情绪上头,没多想就把话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没说话,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碗酸梅汤。
比上次的甜了很多,她加蜂蜜了吗?
秦不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摸不准林京墨到底是什么态度,是有些喜欢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她不敢再贸然做什么了。
上次贸然地亲吻换来的是她刻意的疏远,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林京墨不爱说话秦不言也礼貌克制。有时候秦不言会给她发微信,问自己哪不舒服怎么办,林京墨耐心的解答然后默默地在给她开的药里加点别的。
林京墨开的药不苦,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叫当归,和林京墨身上的味道像又不太像。林京墨身上是很多味道中和在一起又不像药店里的那样刺鼻。
秦不言每次喝的时候仿佛林京墨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喝,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有药的作用,她这几天状态好了不少,起码不会让林京墨一眼就看出来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这天剧组去拍外景,地点选在了林京墨家的草药园,和管家商量好注意事项后工作人员开始进场搭装备。
小周看着园子连连称赞:“这园子真大,话说中医这么赚钱吗,林小姐家里就那么大草药园也这么大。”
秦不言之前来过很多次,再次回来也有些怀念,林京墨握着她手心教她认忍冬藤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现在都能记得林京墨清晨沾染着露珠的睫毛,干净清透。
“韩导,林京墨今天不来吗?”
韩善文正观察着地形,闻言斜了她一眼:“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诶呀这不是问您方便一点嘛。”秦不言讨好地笑。
韩善文哼了一声,就知道她们最近不对劲,这个女人每天话里话外就是跟她打听林京墨。
“不来,她家医馆最近好像特别忙,说是最近不少人都得了流感。”
“流感?林京墨没事吧!”
“嘶,你别喊。”韩善文堵着耳朵,“应该没事,前几天我问她草药园的事还回我了,应该就是比较忙。”
她就说林京墨怎么最近回她微信的时间都晚了,虽然以前也没有很快……
她掏出手机想给林京墨打个电话,又怕她在工作,想了想还是算了,等晚上再打吧。
“那不是林小姐吗,她怎么在那么高的地方。”
闻言秦不言抬头望过去,只一眼她就快被林京墨吓死了,她蹲在很高的山头上,右肩挎着药箱,身后是杂草荆棘,那边没有修路,后面坑坑洼洼的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林京墨弯腰寻找忍冬藤,最近得流感的人很多连忍冬藤都变得稀缺,几个孩子的病来势汹汹等不到进货她必须赶快带回去入药。
那边地里忍冬藤几乎都被采尽,只有这边没有开发的地区还生长了一些野生忍冬藤。她找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几株藏在杂草里的植物,心中一阵欣喜她伸手去拔。
她站起来后想要转身,可能是前几天下了雨的缘故本就没有修理的路更加湿滑。林京墨脚下一滑,栽倒在地上,背后的杂草刺入肌肤,紧接着后背传来剧痛。
这里的山坡本来就陡,林京墨栽倒后控制不住身体硬生生的顺着陡峭的山体滑了下去,她用手死死抓着地才不至于让身体翻滚,药箱里的忍冬藤被震了出来,情急之下林京墨用左手死死护住药箱。
“林京墨!把箱子扔了!”
秦不言本来想上来找她,可走到一半就看见林京墨忽然栽倒在地上滑下来,衣服背后已经血迹斑斑,偏偏她还用左手护着那个药箱。
林京墨痛的表情都扭曲了,荆棘和石子划开了衣服,刺得她血肉都疼,顺着下落的痕迹血流了一路,最后整个人狠狠地撞到了一颗大树上,偏偏正好是左臂,刹那间林京墨觉得自己的胳膊断了一样,鲜血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疼,剧烈的疼,撕心裂肺的疼。
像泼了油的火,从后腰烧到尾椎,冷汗浸湿了衣衫,结痂的皮肉被撕扯开,连带着神经都在发烫。
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瘫在地上呼吸都成了负担。
秦不言顾不得什么形象,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抱住浑身是血的林京墨,双手不停地发抖。
林京墨意识渐渐模糊,左臂和后背的巨痛让她喘不过气,她看到秦不言跑过来,然后抱住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秦不言怎么在这?
又让她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了。
她好像又哭了?
鲜血打湿衣衫,染红了秦不言的衣角,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一滴泪砸在脸上然后被人轻轻地抹去。林京墨失去意识前想到的是那日在山上的情景,她教秦不言认忍冬藤,那时她的衣角也是这样鲜艳的……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恍惚间有救护车的警笛声,爷爷颤抖着询问怎么回事,手术室里机器冰冷的滴答声,女人靠在床边低声啜泣的声音。
…………
再次睁眼是在自己的床上,林京墨的左臂还有身上被缠了好几圈绷带,她难受的动了动。
“别动了,再动又开裂了。”林文元端着药气哼哼的放到桌子上。
“爷爷。”话刚一出口她就被自己惊到了,声音嘶哑无比,喉咙疼的要裂开一样。
“还说话呢,喉咙疼吧。”看着孙女苍白的样子,林文元心疼的给她提了下被子。
“京墨啊,救人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你这胳膊好不容易养好了能正常活动了,这下好了,又功亏一篑了。”
林文元至今都不敢再回想那一幕,他从小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孙女鲜血淋漓的倒在雨中,胳膊被刀子割的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骨头。纯净的白大褂夹杂着泥沙被染成血衣,在暴雨中奄奄一息的看向他,林文元当时吓的都要死过去了。
所以当他又看到浑身是血的林京墨,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夜晚,他这辈子全部心血都在这个孙女身上,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林家也就完了。
“对不起爷爷,让您担心了。”林京墨落寞的看着桌上的药。这么多年了,她总以为伤疤愈合便是好了,却不知这伤就像烙印在她身上一样,一扯连着她的心脏就痛。
林文元的心又软下来,叹了声气说:“你好好的就行。”
“倒是你那个朋友吓得不轻,你昏迷的这几天天天来看你,一呆就是一宿。”
林京墨表情微微松动,强忍着喉咙的苦涩开口:“她什么时候来?”
“大概晚上吧,算起来也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不言刚结束拍摄就急匆匆地赶过来,脸上的妆都没来及卸。推开门正和林京墨地视线对上,一瞬间她的四肢百骸都开始颤抖,愣在原地不敢上去。
林京墨强撑着坐起身,忍着背后的疼痛撑起嘴角:“怎么愣在那了?”
秦不言挪动脚步走过去,眼眶通红的望着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林文元见状把空间留给她们年轻人,端起来的药又重新放到桌子上:“我先出去了,不言你喂京墨喝药吧。”
秦不言红着眼点头,等林文元踏出房门的一瞬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滴泪砸在白色的床单上,一滴泪砸在了林京墨的心头上。
她伸出手想给秦不言擦擦眼泪,可胳膊刚一抬起来就牵扯着伤口作痛,浑身无力的倚着床头的墙。
“不言,不要哭了。”
你一哭,我的心好像又碎了一遍。
良久,秦不言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她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林京墨的手,低着头声音还带着哭腔:“你吓的我快死了。”
谁都不知道在林京墨倒在自己怀里那一刻她有多么害怕,二十多年来秦不言第一次那么手足无措。
她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眼泪与鲜血黏腻的混在一起,她不顾其他人好奇震惊的目光紧紧抱着林京墨,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最后还是周围人提醒,她才回过神陪着林京墨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她紧紧抓这林京墨的手,不敢放开。
她什么都不敢想地紧紧盯着林京墨,呼吸机罩在她脸上都显得大了点,周围仪器传来冰冷的提示音就像报警器一样在秦不言脑海中回荡,炸开。
那是她人生最漫长的一个小时,脑海里回想了无数可能。如果林京墨残疾了,她就照顾她一辈子,如果林京墨醒不过来了,她不敢想了。
光是想到林京墨可能会醒不过来,她就喘不过来气。她顾不得就这么抛头露面会不会被人拍到,反正她抱着林京墨的样子很多人都看见了,此后会如何传她也不在乎了,如果林京墨能安然无恙让她从此退圈也没关系。
林京墨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女人的眼泪又成串掉落。
“你遇见我以后,好像总是哭。”
“那也是被你气的。”秦不言低头亲了亲她的手,到现在她才有些失而复得的喜悦。
林京墨垂下眼睛,伤心的说:“你很在意我吗?”
你在意我才会生我的气,可你能不能只在意我一个人。
秦不言用鼻尖蹭她微凉的指尖,说:“我不在意你在意谁。”
“你在意很多人。”林京墨语气有些生硬,她从来没这样埋怨过别人,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
“比如钱千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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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