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 第28章 第 28 章

阿梧见此情形便自己退了下去，楚巽捏着那几封信，笑着道：“二哥常年在外游历，怎么如今我要出一趟门，二哥就这般紧张？”

“你又不是我，你平常也不是那种喜欢往外跑的人，”楚凛拂了拂衣袖，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道，“你一直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了？”

楚巽跟在楚凛身边，并肩缓步而行道：“因为我确实是游必有方，这次出门不是为了游玩，而是要去办点事情。”

“哦，什么事？”楚凛顺口问道，丝毫没觉得他这么一问就是干涉到别人的私事了。

楚巽转过头来看着楚凛，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你我兄弟之间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告诉二哥也好，免得父亲和母亲问起，让你们没办法回答。我想去京城查一桩旧案，凌家的旧案。”

“凌家的案子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查那个做什么？再说了，凌家的案子可是谋逆大案，弄不好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的。”楚凛十分不解地问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这个温和的三弟了。

楚巽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无论过去多少年，这桩案子依旧是捡冤案不是么？凌德将军忠心耿耿，守护边疆安宁，却遭奸佞陷害，落得死无葬身之地，难道我等大周臣民不该替他伸冤么？”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楚凛仍旧是不甘心的追问道，他这个问题看似是一句废话，但其实是在追问楚巽最真实的想法。

楚巽看着楚凛轻叹一声，暗道果然还是逃不过自家二哥的慧眼：“因为阿震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他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坚持一定要去从军。”

“他想查，所以你就去查？”楚凛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那他如果让你去杀人呢，你也去杀？阿巽，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太纵容他了，明知道去办这件事有多危险，你还跟着他一起胡闹，像什么话？”

楚巽走到石卓边，把信放了下来，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后风轻云淡道：“倘若那人确实罪大恶极，十恶不赦，那我倒也不在乎替他动手惩恶扬善。咱们药谷虽然世代行医，但也是江湖中人，不可能永远手上不沾血。”

“你疯了么？”楚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三弟，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门浪荡的时间太久，所以根本就不曾了解他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性格温和的三弟。

楚凛不知道的是，他这个三弟平常看起来温文尔雅，仿佛十分随性，怎样都可以，但若是一旦拿定注意要去做某件事情，那就一定要扮成，别说是十头牛，就算是百头也拉不回来，更何况这次还和凌震有关，这就更让楚巽不会退步了。

五天后，楚巽处理完了一些琐事，拜别父母之后便起身北上，孤身一人来到了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在京城开设了一家小医馆，暂做容身之地。

西北驻军曾经一度在凌家的掌控之下，自从凌家出事后，西北驻军的统帅就换成了如今的燕辰。燕辰领兵打仗都很有一套，但或许是因为被当年凌家的案子寒了心，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适可而止，多少有一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意味，巡防、部署、练兵都只是适可而止，不想被朝中佞臣参一本居心叵测、拥兵自重。

但无论如何，新兵训练都是十分严格且残酷的，凌震被送到西北三个月，感觉自己仿佛褪换了一身骨肉，也是到了军营里之后，他才知道以前楚巽让他练武时的严苛不过是小打小闹，比起燕将军的大棍子，简直温和的太多了。

结束了新兵训练之后，凌震就彻底成为了一名小兵，因为有武功傍身，所以就被挑选到了燕辰身边做亲卫，每天燕辰出营巡防的时候，他都要跟着。如此，凌震就十分有幸地将他父亲曾经驻守的地方亲眼目睹一遍又一遍，他父亲当年足迹所到之处，如今他也有幸地亲自走了一回。

一行人停驻在一处沙丘之上，放眼望去，满目苍黄、旷远无边，凛冽寒风吹过，沙尘漫天，遮天蔽日的昏黄一片，口鼻当中全都是沙子。

凌震忍不住‘呸呸’了几下，想要吐出嘴里的沙子，被燕辰见了，不禁笑着道：“把嘴闭上，等这阵风沙过了再说。下次再出来时记得带上一块布，遇到风沙的时候把口鼻捂上就好了。”

“是！多谢将军提点。”凌震艰难地说了一句，而后赶紧闭了嘴，免得再被风沙灌入。

又过了一阵，风沙终于渐渐停歇，所有人都弯着腰，吐出嘴里的沙子，燕辰吐完之后，抬头看向凌震道：“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还有这一口吴侬软语，你是江南人吧？大老远来到这西北，还习惯吗？”

“啊？”凌震初来乍到，被燕辰这么问话，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所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还......还好，有、有劳将军关心。”

燕辰抬起手，拍了拍凌震的肩膀道：“我只是瞧你眉目像极了一位故人，所以难免心生亲近之意，你莫慌。”

“是。”凌震拱手应了一声，心里愈发不安了，他在想难道这燕将军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么。

燕辰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感慨着说道：“当年那孩子倘若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凌震听了这话，不禁浑身一震。燕辰这话证实了凌震心中的猜测，原来这燕将军真的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凌震不禁又偷偷打量了一眼燕辰，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形挺拔健硕，眉目英朗，凌震确认自己小时候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又转念一想，也许当时燕辰职位不够，或许只是个亲卫什么的，那确实是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众人休整了一番后，继续上马巡视，凌震望着燕辰的背影出神，他知道，就算燕辰是他爹的旧部，他现在也不能急于表明身份上前相认，更何况，他对燕辰的身份尚存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