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凛凛,已不再是酷热的仲夏。昨日枫火山那场雪显然是那邪妖刻意而为,可却不知其意欲何为,难以揣测。这行人骑着马,在城涧一路穿梭,蛮冲直撞,丝毫不顾及会不会因此而撞到路人,险些被撞上的路人以及其余百姓们纷纷鄙视他们。后面紧跟着一个轿夫,马车一路颠簸。
苍渊二妖在里面被颠的想冲出去打人。他们手脚上一秒还被捆着,下一秒便随着妖术自动解开了,凡人的绳索在他们眼里好比是一圈薄薄的纸,一拉便开了。隔音咒再次施展。
“兄长,这种计划似乎不大靠谱啊。”
苍渊将面具摘下撇了他一眼,不甚理解,问:“什么意思?”
“很明显啊,我们是被抓进去的,如何脱身?若要脱身还不是得暴露身份。”
苍渊低着头,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坐到一边背靠在马车旁,将手摊了出来,只见那双纤细却格外粗糙的手掌变得细腻光滑,灵气逐渐聚拢在掌心化成了一块碧绿色带有红丝的玉佩。
他盯了好一会儿玉佩,紧紧攥住,道:“不会,本王认得他们领帅于栾。”
“于栾?领帅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
苍渊摊开手又将玉佩隐退了下去,手也再次变得粗糙黝黑。他盯着苍苋林,似笑非笑,默了一刻才道:“你也好意思说不知道本王认识啊?”他除了千年前无时不刻不喜欢贴着苍渊走,这百年来他不是找借口就闹不舒服,实在没理由推辞才愿随苍渊历游一遭。
人都需要自由,何况成妖本就需以吃人来炼化修为,他真身为狼,狼本野性不羁、比常人更渴望自由,尤其是枫火山众妖走散后,他内心便波澜四起,与苍渊渐行渐远,无时不想着分道扬镳,只是念着旧情罢了。
苍渊记忆残缺,却也不傻,苍苋林了解自己,他当然也懂亲手带大的狼崽子是什么想法了,只是想带着他同自己了却了这桩子事,便任他东西。
苍苋林不答,马车还在一路颠簸,待到外面马蹄声停止时,马车突得停下再次猛然颠簸了一下,差点没让他俩吐出来。苍渊带好面具,他们便再次将绳索挥起囫囵套上。
只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嚣,这人站在大门口威严耸立道:“外捕的人都已经出猎大半个时辰了才回来,你们头呢?”
出猎是降妖观用来形容“抓妖”一词的,同猎人一样,妖则为猎物。而外捕人员又为当日抓妖所选出的精英强将之名,捕猎人的意思。
“我在!我在!”协敖鹏躲在马车后面,那群弟兄丝毫不给他面子,一听到他吱声连马车都被手下们支棱到一边去,给他腾个地方。他骑在一匹棕色的赤兔马上,肿成猪头似的脸暴露在视野当中,白衣也变得灰尘尘的,狼狈不堪。
甚是好笑,可眼前的人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协敖鹏的眼神活似要吃了他一样。
协敖鹏垂着头,将马骑到跟前,还未来得及下马,这人上前便拽住他的一条腿向地上狠狠拉去,只见协敖鹏失去平衡从马上重重摔下,来个狗啃泥,巨响一声,脸再次着落地面,感觉骨头似乎都裂了。伤上加伤、痛上加痛,不由昂叫了一声。
摔他的人名为彦澜,是降妖观的内史,比协敖鹏官衔高了两个级别,他一声正气盎然,白衣更为雍容华贵,俯下身子看着在地上阴暗爬行之人,好气道:“你的行情不错啊,遇事便跑,感情是要我们替你抓妖是吗?枫火山昨日的事你可有半点听闻?!”
协敖鹏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听见彦澜这番话语之后,对苍渊所言打消了怀疑,他脸疼的不行,艰难撑着手从地上爬起身来,彦澜见他起身本欲再赏他两脚,搓搓锐骨,刚伸出脚协敖鹏便开启了胡言乱语:“等等,我知道!”
彦澜没给他好脸色,放下腿,插着手眼神不屑:“说吧。”
协敖鹏见他放下腿才舒了一口气:“小人是为了御铭剑,枫火山的事略有耳闻,可这宝物为降妖观至高法器,却被俩贼人刻意偷去,为了追宝,小人带领着弟兄们一路追了好几条街才将那俩贼人擒住,也想着拿到宝后便随外捕的人出猎去,可未想那贼人……”话未说话,彦澜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若是能眼神能杀人,恐怕协敖鹏已经粉身碎骨几百回了。
协敖鹏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编的太假,这厮根本不信,便嬉皮笑脸硬凑到彦澜跟前,不管对方有无给他脸色,仍继续浑言:“为了追宝我还被他们偷袭了,你看我这帅脸,牺牲的多大啊,内史大人看在少领的面子上就再原谅我这一回好吗?”
提到“少领”二字,彦澜似乎更加生气,方才不屑的脸顷刻像是脱缰的野马,面色难看。“少在我面前提少领,像你这种马屁精就该死!”
虽说彦澜表面充满了恨意,却倒因“少领”二字没有再继续追究协敖鹏。
隔音咒只隔施咒者的对话,然而旁人的发言他们却一清二楚,苍苋林在马车里后槽牙都咬碎了,连连咒骂:“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苍渊:“……他本就不是东西啊,骂啥呢?”
苍苋林顿时一尬,绕开话语问道:“那厮口中的少领是何须人物?兄长可知?”
苍渊摇了摇头:“不知,没听说过。”
降妖观的事他协少打听,大多是略有耳闻,但如若这个少领是个大人物,想必锦安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了,同他那谣言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苍苋林挺不可思议的,苍渊这么多年隔三差五来历游一遭,这事竟然不知。
“他们领帅于栾倒算是本王的旧识了,可以借他之手……”苍渊冷笑了一声,便未再续言。
外面的人聊了好半响,彦澜才注意到了前方的马车,好奇问道:“马车里装的是?”
协敖鹏回眸看了眼马车,又看了几眼方才陷他于不义的弟兄,眼神犀利,像是在警告似的。回过神又嬉皮笑脸解释:“马车啊?就是那两个偷宝贼,抓回来想交于少领处置的。话说少领人呢?”
彦澜从腰间拿出一个竹桶状的东西,有一根红色糙绳捆着。他看了眼确定完好,“接着!”说完便将此物随意扔给了协敖鹏。
协敖鹏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在空中捣鼓了半天才稳稳拿住,彦澜狠狠白了他一眼,也不知这废物少领看上他哪点了?
“这是何物?”协敖鹏左右端详硬是没瞧出个所以然。
“孜鸢竹器,一种防身用的暗器,少领叫我给你的,用时解开红绳,方能触发机关,要小心谨慎,暗箭涂有剧毒,你这脑子小心先把自己射到了。少领跟着一起出猎去了,说等你回来便命你调查近日的锦安皇城失窃一事。”彦澜答道。
“什么?调查失窃一事?这……我……”协敖鹏脸顿时茬白,吞吞吐吐难以置信。
“怎么?有何不妥?”
彦澜威严耸立看着他,这眼神一出协敖鹏便不由腿软,百口莫辩,纵使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蠢、调查失窃一事一向都是朝廷探子的事,他铁定不行,可若不从,那便只有跟着外捕一起出猎了,抓妖可比调查失窃可怕的多,便不敢多言半句。
协敖鹏连连回道,生怕怠慢:“没何不妥,没何不妥。”又故意岔开话题,“只是这身后俩盗贼如何处置?”
彦澜瞅了瞅那马车,总觉得似乎有何不寻常之处,却又难以道破。他回道:“我自会处理,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还有忘告诉你了,少领也说,若这次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等着罢职吧!”
“罢职”二字像是无形的刀刃,一下便戳到协敖鹏脊梁骨上,不可置信间又没有半句多言,只能被迫顺从。
可恨的万恶势力,早晚他协敖鹏要铲除殆尽。
他憋着脾气,带着弟兄们一脸祥和离去。只留下前方的马车陷入了死寂,降妖观方圆一里空无一人,不是没人住,是无人敢住。
降妖观是出了名的邪气,这些人又并非普通人,生来便有半仙之资,无法与常人交谈甚欢。降妖观另还有一名为“镇妖阁”,原不知是哪一个没文化的乡野村夫取得,因抓来的妖不除,反而困于祭妖坛,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练就邪魔歪道,有着令人诟病的思想。却未想被降妖观用做了别名,没有半点诨名之气。
然而这门口的牌匾也已不再是往日的“降妖观”了,那个“诨名”却氛外引人注目。
“好极了,好的很!”苍渊突从马车里跳了出来,青丝不知何时已变得花白,从中年化为了老年。紧接着苍苋林也跟着跳了出了,“擦”一下差点撞到苍渊脊背,给他吓了一哆嗦。
还好没被撞倒丢了气质,不然过后得好好给他算一账。
彦澜看的目瞪口呆,心想协敖鹏抓贼绑都不带绑的,不知是隔哪儿找的一对爷俩儿来蒙骗、呼弄过关的。
协敖鹏:“阴暗爬行我最牛!”
彦澜:“好好好~你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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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降妖观